第201章恩义成仇

    尽数死于山中！

    死于山中……

    常隶脑海里只剩下这一句话，再也听不到其他，呆呆愣愣地木在原地。

    周围的人都渐渐准备散去，他一个不动的人分外显眼。

    “先生？先生！”少年拉着他的衣袖，却发现常隶双眼血红，眼角隐隐有血光绽出！染在眼白上，好生可怖！

    少年吓得猛然后退两步，连手上拉着的常隶的衣袖都忘了松开。

    常隶被这一下猛然一拽，本就只是木木地呆立在远处，居然被拽到了。少年再是被惊吓，也本能地扑上去扶起常隶。

    刚刚把常隶扶起，却见他一张嘴，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接着，就像开了止不住的闸门一样，一口接着一口地吐血！

    在全村人聚集的会场上，有了这样的变故自然惊动，就连村长和那个传令的使者都被惊动，急匆匆地赶过来。

    还好，医者年纪大了，以医术换取村落供养，自然不用下地，此时也在人群中，看见了这样的变故，连忙挤过来，拉开六神无主的少年，把脉，施针，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把他的命保下来。

    “先生，怎么样？”春日里虽然繁忙，但是遇到这样的变故，村人都没有散去。桃源是逃难之人聚集的地方，可以说在这里的人个个都经历过一番世间苦难，所以相较于一般以氏族聚居的村落更为现实，若是无用之人哪怕衣食难以为继到饿死也不会有人多看两眼，但是也是因为同病相怜，也比一般的村落更加团结。若是遇到了客观因素而非主观上的问题，那么大部分人都愿意伸手帮上一把，因为他们都尝过急困之境，在那时候，他们也希望有人来帮一把。桃源就是这么一个矛盾的地方，现实，而又团结。

    常隶以前做过酒楼掌柜，长袖善舞那是基本功，加上他做的是教书先生，在桃源若是想有进身之阶，除了把某一个行业或者手艺，做不到登峰造极也要做到百里挑一以外，最方便的路子就是读书习字，而且桃源所开的学堂门槛低，所有小孩子都能上学，学习跟每一家的未来都息息相关，所以他在桃源还是很混得开的。

    “黎先生原本就伸手重创，伤了心脉，性命堪忧，如今又心神遭遇重创，心脉损伤严重，阳气有缺阳寿亏损，要是不能时时调理的话，恐怕活不过三个月了。”医者摇了摇头，无奈道。

    “这样啊，还请先生多加照顾了。”村长有一点异样的触感，不过他不动声色地向医者行了一礼。

    “应该的，应该的。”医者抚着白胡子指挥仅有的几个壮年把常隶送回学堂。

    待众人散后，村长才跟那位传令使者一起回到他家。

    “使者刚刚提醒我，可是有什么不对？”

    “你不觉得那位黎先生晕倒的时间太巧合了吗？心神巨创？偏偏就是在我读完传令之时巨创？”这事情实在蹊跷，免不了别人多想。

    “使者的意思是，那位黎先生跟背叛被处死的常家人有关系？”村长也想到了古怪。

    “就是这个意思。”使者点点头，“你知道他的来历吗？”

    “他是数日前刚被搜救队带回来的，你知道的，我们从不打听他们的过往。”村长摇头。

    “算算时间，也是太过巧合了。”使者踱步，“不能就这样放任，村长，还请你让人注意些，要是他真的是常氏余孽，恐怕会对神女，对我们村子不利。”

    “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村长点头。

    常隶没有晕过去，他知道外界的一切变化，包括医者的断言。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的家人都已经死了，他死不死又有什么意义？是，他的家人贪财好色，蛮横霸道，骄纵任性，自私无耻，他们有着世人所厌恶的一切缺点，可是，那些，是他的家人啊！

    哪怕他们有再多的不堪，可是这一份血缘亲情，他割不去，舍不掉，放不下。哪怕他们一直只会给他找麻烦，一直要他收拾烂摊子，哪怕他在焦头烂额不厌其烦的时候也起过抛弃他们的念头，可是他们终究是他最甜蜜的负担，依旧是支持他在这个残酷冰冷的世间走下去的最大动力，是他融入血脉融入灵魂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可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好像还在昨日，他刚出生的幼子还在怀中沉睡，他小气的老母还在数落他散财如土，他带着他们在家道中落后苦苦求存，然后他被紫烟看中被救未来有望，可是就是那么一眨眼，一切都定格成了泛黄的黑白画面，那些他所有熟悉的面孔都已经离世而去。把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抛弃在这世界上。

    紫烟，哦，是了，是那个绝美的少女。他之前之所以还能不狰狞不求饶进退得宜，就是因为她，他知道，那个少女嘴硬心软，她不像这个时代的人把人命视为草芥，她善良，她坚持罪不及妻儿，所以哪怕她放了再狠的狠话他也相信她下不了手去杀他家里的那一帮老弱妇孺。所以他挣扎求生的最后一点信念就是没有他的照拂，他的家人还能生活得好吗？会不会受欺负？会不会受委屈？他不放心，所以他还想要亲自去看一眼，还想要继续做他们遮挡这乱世风雨的壁垒。

    可是没有想到，他真的没有想到，她远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狠！那是十七条人命啊！十七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啊！就这样没了！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又何止是剜心之痛！

    常隶猛然睁开一双血红的眼！一直都是一团和气的一张圆圆胖胖的脸此时是一团狞厉，观之可怖！

    紫烟！紫烟！你既杀我全家，那你也别想好过！你我从此成仇！不死不休！别以为别人不知道你是谁！项家对你来说是人间地狱，世上深渊吧？所以你千方百计不惜代价地隐姓埋名躲着项家？好！那我就偏偏要让那个项羽知道你是谁！让他把你抓回去，我也要你沉沦人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