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 13 第十三章 此计不成
- 14 第十四章 揭穿
- 15 第十五章 落井下石
- 16 第十六章 庶子明川
- 17 第十七章 翡翠扳指
- 18 第十八章 张家廷玉
- 19 第十九章 京城消息
- 20 第二十章 泥人气
- 21 第二十一章 阿哥们
- 22 第二十二章 处理芳姐儿
- 23 第二十三章 水落石出
- 24 第二十四章 议亲
- 25 第二十五章 捋虎须
- 26 第二十六章 尽人事
- 27 第二十七章 捉刀人
- 28 第二十八章 坑媳妇儿
- 29 第二十九章 提亲
- 30 第三十章 错合八字
- 31 第三十一章 后悔药
- 32 第三十二章 成婚
- 33 第三十三章 卿何如
- 34 第三十四章 小陈姑娘
- 35 第三十五章 亮刀
- 36 第三十六章 剪秃了
- 37 第三十七章 嚣张气焰
- 38 第三十八章 趣闻
- 39 第三十九章 藏拙夫妻档
- 40 第四十章 就是不讲理
- 41 第四十一章 本人善心肠
- 42 第四十二章 张二故事
- 43 第四十三章 食色性也
- 44 第四十四章 四爷心机
- 45 第四十五章 祸害成双对
- 46 第四十六章 桂枝儿
- 47 第四十七章 张半仙
- 48 第四十八章 又见捉刀
- 49 第四十九章 周道新
- 50 第五十章 火中取栗
- 51 第五十一章 龙口夺厨
- 52 第五十二章 鸩女
- 53 第五十三章 有孕
- 54 第五十四章 掌掴
- 55 第五十五章 局外人
- 56 第五十六章 隔岸不观火
- 57 第五十七章 门神
- 58 第五十八章 刁妇
- 59 第五十九章 自戕
- 60 第六十章 苏醒的野心
- 61 第六十一章 鸡毛蒜皮
- 62 第六十二章 池中鲤
- 63 第六十三章 首罪
- 64 第六十四章 第二封信
- 65 第六十五章 二嫂
- 66 第六十六章 就是要坑你
- 67 第六十七章 顾式打脸
- 68 第六十八章 气晕了
- 69 第六十九章 牛嚼牡丹
- 70 第七十章 秀色可餐
- 71 第七十一章 打哑谜
- 72 第七十二章 夫妻诗话
- 73 第七十三章 开水白菜
- 74 第七十四章 狠毒计
- 75 第七十五章 点地梅
- 76 第七十六章 厚黑论
- 77 第七十七章 相思病
- 78 第七十八章 气死你
- 79 第七十九章 不要脸
- 80 第八十章 秦淮十里
- 81 第八十一章 沈铁算盘
- 82 第八十二章 锦鲤池
- 83 第八十四章 小夫妻
- 84 第八十四章 干娘
- 85 第八十五章 二爷善心
- 86 第八十六章 醒酒汤
- 87 第八十七章 中秋灯会
- 88 第八十八章 风雷定
- 89 第八十九章 暗棋已落
- 90 第九十章 出题
- 91 第九十一章 筵席散
- 92 第九十二章 狠毒二爷
- 93 第九十三章 京城消息
- 94 第九十四章 新年节礼
- 95 第九十五章 落第投河
- 96 第九十六章 藏锋二爷
- 97 第九十七章 葵夏园
- 98 第九十八章 碗中鱼
- 99 第九十九章 天煞孤星
- 100 第一百章 石桥落
- 101 第一零一章 怀袖归来
- 102 第一零二章 重回张府
- 103 第一零三章 毒妇
- 104 第一零四章 示威
- 105 第一零五章 掌掴宣战
- 106 第一零六章 鼻青脸肿
- 107 第一零七章 女人的罪
- 108 第一零八章 霆哥儿
- 109 第一零九章 容斋随笔
- 110 第一一零章 偷窥
- 111 第一一一章 恶报
- 112 第一一二章 八字现
- 113 第一一三章 兄弟手足
- 114 第一一四章 定风波
- 115 第一一五章 有孕
- 116 第一一六章 小高兴
- 117 第一一七章 后悔药
- 118 第一一九章 红颜祸水
- 119 第一一九章 摔茶盏
- 120 第一二零章 美色伤人
- 121 第一二一章 气头上
- 122 第一二二章 战斗力
- 123 第一二三章 更黑的
- 124 第一二四章 父子谈
- 125 第一二五章 喜得麟儿
- 126 第一二六章 胖哥儿
- 127 第一二七章 养儿日常
- 128 第一二八章 舞弊案
- 129 第一二九章 官二代
- 130 第一三零章 殿试金榜
- 131 第一三一章 扇写心
- 132 第一三二章 不负不离
- 133 第一三三章 储相
- 134 第一三四章 夺朝元
- 135 第一三五章 汪绎投河
- 136 第一三六章 大哥
- 137 第一三七章 夜魇
- 138 第一三八章 大爆发
- 139 第一三九章 仕途开
- 140 第一四零章 骇浪
- 141 第一四一章 为官之道
- 142 第一四二章 随扈
- 143 第一四三章 姐妹再见
- 144 第一四四章 色心
- 145 第一四五章 杏仁酥
- 146 第一四六章 毒杀宫女
- 147 第一四七章 陷害
- 148 第一四八章 又见沈恙
- 149 第一四九章 两面派
- 150 第一五零章 宁别院
- 151 第一五一章 取哥儿
- 152 第一五二章 妇人
- 153 第一五三章 二代们
- 154 第一五四章 咬钩
- 155 第一五五章 若改嫁
- 156 第一五六章 糟糠之妻
- 157 第一五七章 色胆包天
- 158 第一五八章 生天
- 159 第一五九章 得知
- 160 第一六零章 环环紧扣
- 161 第一六一章 耳光
- 162 第一六二章 心尖尖
- 163 第一六三章 出恶气
- 164 第一□□章 美色之祸
- 165 第一六五章 紫禁城
- 166 第一六六章 猪肝补血
- 167 第一六七章 将计就计
- 168 第一六八章 莫比乌斯环
- 169 第一六九章 左撇子
- 170 第一七零章 倒戈
- 171 第一七一章 白发
- 172 第一七二章 女先生
- 173 第一七三章 火铳
- 174 第一七四章 登徒子
- 175 第一七五章 送猪风波
- 176 第一七六章 阳春面
- 177 第一七七章 坏棋
- 178 第一七八章 护犊子
- 179 第一七九章 惩戒
- 180 第一八零章 喊雨之祸
- 181 第一八一章 作茧自缚
- 182 第一八二章 谁心黑
- 183 第一八三章 砒霜
- 184 第一八四章 笼中鸟
- 185 第一八五章 总裁官
- 186 第一八六章 峰回路转
- 187 第一八七章 九名半
- 188 第一八八章 初心不改
- 189 第一八玖章 开蒙日
- 190 第一九零章 彭氏
- 191 第一九一章 再南巡
- 192 第一九二章 缺一人
- 193 第一九三章 李卫
- 194 第一九四章 又玠
- 195 第一九五章 母与子
- 196 第一九六章 花子
- 197 第一九七章 病疾
- 198 第一九八章 毒计
- 199 第一九九章 喜脉
- 200 第二零零章 狂疾
- 201 第二零一章 好大雪
- 202 第二零二章 前明冤案
- 203 第二零三章 沾血的
- 204 第二零四章 废太子
- 205 第二零五章 上路
- 206 第二零六章 了断
- 207 第二零七章 噩耗
- 208 第二零八章 子欲养
- 209 第二零九章 龙眠山隐居
- 210 第二一零章 学生先生
- 211 第二一一章 钦差
- 212 第二一二章 牛鬼蛇神
- 213 第二一三章 陈氏
- 214 第二一四章 蛛丝马迹
- 215 第二一五章 归京日
- 216 第二一六章 说漏嘴
- 217 第二一七章 南山案
- 218 第二一八章 师恩
- 219 第二一九章 脱困
- 220 第二二零章 热河
- 221 第二二一章 鹿血
- 222 第二二二章 岁月女人
- 223 第二二三章 再废太子
- 224 第二二四章 谁冷酷
- 225 第二二五章 条件
- 226 第二二六章 成长
- 227 第二二七章 试金石
- 228 第二二八章 鱼儿
- 229 第二二九章 金簪
- 230 第二三零章 将夜黎明
- 231 第二三一章 一败涂地
- 232 第二三二章 盛世气象
- 233 第二三三章 困局
- 234 第二三四章 母亲
- 235 第二三五章 女人的天下
- 236 第二三六章 变轨
- 237 第二三七章 东窗事发
- 238 第二三八章 成王败寇
- 239 第二三九章 真假厚黑
- 240 第二四零章 过日子
- 241 第二四一章 相位
- 242 第二四二章 内阁学士
- 243 第二四三章 事起
- 244 第二四四章 指鹿为马
- 245 第二四五章 驾崩
- 246 第二四六章 雍正元年
- 247 第二四七章 藏头血诗
- 248 第二四八章 满门荣华
- 249 第二四九章 抄家专业户
- 250 第二五零章 红颜多薄命
- 251 第二五一章 押错宝
- 252 第二五二章 名教罪人
- 253 第二五三章 终难逃
- 254 第二五四章 暗香浮动
- 255 第二五五章 病入膏肓
- 256 第二五六章 落棋无悔
- 257 第257章 大结局(上)流年暗偷换
- 258 第258章 大结局(中)九五非至尊
- 259 第259章 大结局(下)日落紫禁城
- 260 第260章 补记墓志铭
- 261 第261章 番外石方夜无眀
- 262 第262章 番外钟恒老板有病
- 263 第263章 番外高无庸围观四爷
- 264 第264章 番外张老先生有话说(一)
- 265 第265章 番外张老先生有话说(二)
- 266 第266章 番外张老先生有话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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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水落石出
第二十三章 水落石出
一碗水,少有能端平的时候。
顾贞观不是圣人,再厉害也无法真正地洞明一切。
早先因为她娘的缘故,说没偏心芳姐儿那是假的,现在看到袖姐儿这冷淡而克制的表情,他狠狠地一叹气,道:“坐。”
顾怀袖没坐,只道:“女儿不敢。”
不敢。
顾贞观又是一会儿没说话,“你不愿坐,便罢了。想必你大姐的事情,你也听了个明白吧?”
“大姐的事情,怀袖不清楚,林姑娘的事情,却还知道一二。”
顾怀袖说出口的话,冷漠到了极点。
看样子,顾贞观是真的知道了这一切。可他还是选择成全了顾瑶芳,正如顾贞观自己所言:最后偏心芳姐儿一回。
内务府,太子势力范围;翎长林恒,惯会讨好巴结上司;顾瑶芳已二十,虽过了十七选秀之龄,有个内务府的林恒在,怎么做还不知呢。
这一切,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偏心。
即便觉得顾贞观这样的做法是出于血脉亲情,可顾怀袖心里不大舒服。
顾瑶芳要从顾家的大小姐,变成一个完全不相干的“林姑娘”,顾怀袖不觉得有任何的可惜。
走了一个顾瑶芳,对她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从来就没有什么姐妹亲情,顾瑶芳走了,她清净。
“往日,是我不察,也因着偏心,纵容了芳姐儿。”
顾贞观开始慢慢地说话了,他觉得袖姐儿多半是寒了心,可不说又能怎样?
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不能再失去第二个。
“道士批过命,说我顾家不该有这么个闺女,正好我前些年同僚缺一个女儿,就把她过继了去。从此以后,再与我顾家没有关系。我一向是相信清者自清的说法的,你能忍芳姐儿这么久,也是能成大事的人。”
女儿家,需要成什么大事?
顾怀袖真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她就喜欢吃喝玩乐,也胸无大志。
顾瑶芳那些野心,她真没有。
所以现在,她听着顾贞观这些话,略觉得有几分好笑。
“父亲,我能忍,并非因为我不怨林姑娘。相反,今日父亲难得打开了天窗,同女儿说句亮话,那女儿也就告诉父亲——”
她顿了一顿,脸上扬起笑容,显得灿烂而冰冷:“我顾怀袖,绝非善类。我能忍,不过是因为她与太子勾搭,反算计得我受制于人,一直不敢把脏水泼回去。若有一日,给我机会,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什么不在乎,全是假话!
顾怀袖今日也是被激了。
顾瑶芳是个命好的,娘没死的时候,娘护着她;娘死了,还有爹护着;等到一切被揭穿了,他们各自都在心里揣着明白,结果还要为顾瑶芳铺好了后路。
顾怀袖笑得又是讽刺,又是自嘲。
“父亲何必冠冕堂皇地说那么多呢?怀袖理解父亲的。终究是父亲的骨肉,即便斩断了关系,也该放她一条生路,甚至为她铺好一条康庄大道。端看她愿不愿意走罢了。”
顾怀袖声音微微拖长,她笑容温婉地注视着顾贞观。
顾贞观则闭上眼:“袖姐儿……”
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的三女儿,是这样的态度。
若有一日,给我机会,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像是一个善良的姑娘说出来的话吗?
正如顾怀袖说的,她从非善类。
她是两年前,跟顾瑶芳出去买首饰,在无锡城里撞见了顾瑶芳跟太子的事儿的。
那两人,在屋里搂搂抱抱,卿卿我我。顾怀袖一瞥见那人身上一根黄带子,差点吓得惊呼出声。若不是斜剌里冒出个四阿哥,一把把她拉到墙后面,按住她,怕是顾怀袖早就露馅儿了。
从那以后,顾怀袖的麻烦就来了。
那一位四爷是太子一党,不准她多嘴。
可万万没想到,顾瑶芳当时对外面的人有所察觉,思来想去,只能怀疑到顾怀袖的身上。
所以结束了事儿,一回府,有关于顾怀袖德行不好的事情,就传开了。
顾怀袖那时候还不大能忍,几乎立时想要报复回去,可她终究没能够——所有的原因,还不都出在太子跟四爷的身上?
胤禛似乎也不敢得罪太子,更不敢过问此事更多的细节。
他们都不确定,太子对顾瑶芳是一时兴趣,还是痴情一片,即便顾怀袖敢冒这个风险报复回去,胤禛也不敢。
他不敢,但是他怕顾怀袖敢,所以叫人三五不时地来敲打她一番,顺便叫她办事儿。
齐云斋那白巧娘,伺候过先皇后,也就是胤禛的养母,这一位白巧娘,不是太子的人,而是胤禛的。
这一位爷,虽还年轻,可肚子里多的是弯弯绕,竟扔了把玉佩给她就当是信物了。
这近两年,顾怀袖无时无刻不觉得折磨。
那扳指,定然还藏着什么隐情。顾怀袖从没跟太子的人接触过,她接触的只是四阿哥。
若那扳指不要紧,太子何必寻回?
若那扳指要紧,太子自己不知道找人办顾瑶芳的事儿,偏让四阿哥来?
现在四阿哥是太子的人,办事倒也罢了,偏偏还是不走心地办,隔三五个月才来催一次,哪里又是要办事的样子?
所以顾怀袖猜,不是太子算计着四阿哥,就是四阿哥算计着太子。
反正顾怀袖也没接触过太子的人,不知是根本没有,还是她没机会接触到。
总而言之,顾怀袖之所以必须忍,一者,是他们不知太子的心意;二者,是四阿哥那边有猫腻,怕是在扳指上做文章,但又不大想让太子知道,所以小心翼翼。
顾瑶芳除了跟太子多一层关系之外,并没有比顾怀袖更多的依仗。这姐妹俩,都魏如蝼蚁,能在如此凶险的夹缝之中生存,不过因着两虎暗斗,得以喘息罢了。
每到夜里,一摸到四阿哥留下那所谓的“信物”,她便心惊胆寒地睡不好。
说到底,她并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跟一朝的皇子较量。
遇到事儿,也只能认了。
一没人脉,二没本事,拿什么跟人拼?
因着这种种的忌讳,还有四阿哥当初明里暗里的威胁,要她别乱动顾瑶芳,好歹先收拾好扳指的事儿再说。
可那扳指,保不齐是个烫手山芋,猫腻定然是有。
顾怀袖自然有办法把扳指拿到,可拿到之后呢?交给了胤禛,胤禛不会过河拆桥?
她往左走是错,往右走也是错,步步为营,小心翼翼,人前还要装出副乐呵呵的样子,仿佛自己一点也不在意名声不好。
呸!
她顾怀袖在意得很!
今日顾贞观也处理了顾瑶芳的事儿,她再有什么话,也该说了。
她憋得太久,以至于如今决定说了,浑身都舒坦!
“那道长的事情,不过是父亲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不是什么托词,父亲心里清楚。借着道士的口,把林姑娘送出顾家门,又想着她已非贞洁之身,特意为她安排了一个汉军旗的内务府翎长当爹。”
“若把林姑娘留在咱们家里,她只有死路一条,不是被浸猪笼,就是打发到庄子上,坏了书香门第的名声。”
“这后路,留得真是干净漂亮!”
一字一句,把藏在里头的真相剥出来,血淋淋的。
顾贞观无法辩驳,更无法否认。
因为袖姐儿一句没说错,句句都插在他心上,也句句都是实话。
“道士是我找的,林恒大人那边我也已说好了……她,便好自为之啊。”
好,真是个好自为之啊!
顾怀袖似乎终于站累了,坐没坐相地坐下去了,手里捏着扇子,用指甲刮着扇面,她状似不经意地接着顾贞观的话:“父亲真是一片的苦心,要送她上青云。只可惜啊,怀袖觉得……林姑娘真不是什么高明的人,她若是不是汉家女,父亲若没辞官,她搭上太子这条大船,那是她有野心,有本事,有手腕。可她背地里做了多少糊涂事,父亲怕是一点也不知的。”
单那一枚扳指,便不知是多大的祸患。
若没个什么理由,顾怀袖不会轻易说顾瑶芳鼠目寸光。
不管顾瑶芳是有意要以这一枚扳指为依仗,或者只是无心之失,将这一枚扳指带走,对顾家而言,都是灾难。
她看到自己一个人的好处了,却把整个顾家架在火上烤。
太子跟四阿哥之间是不是有什么龃龉,顾怀袖没法知道,可她猜得到那么一点,也就越发地小心。
这一枚扳指,怕还是四阿哥跟太子之间的成算。
阴谋总是累人,顾怀袖真希望活着能有不动脑子的那一天。
不动脑子的人活得轻松,就是命太短;可动脑子的人,兴许能活得长些,就是太累。
“从汉家的,变成汉军旗的,至少以后就能名正言顺去……”
这才是一切的因由。
不说顾贞观现在没官职,就算是有,他一个汉臣,总不能把自己的女儿献给太子吧?可内务府的翎长就不一样了,林恒大人素来是个拉得下脸,惯会逢迎的,怕是林姑娘就有机会飞上枝头了。
只可惜,要用怎样的办法,才能把人弄进宫去?更何况侍妾格格什么的不少,要立为侧福晋,也是要上报礼部的。
顾瑶芳?难!
兴许,这女人凭借着她那一点心计,能走得很远也不一定。
可对顾怀袖来说,这路都要走绝了。
顾贞观开始觉得自己老了,他白发苍苍,声音疲惫。
“你说得不错,我最后为她铺了一条路,走不走得下,看她自己了。袖姐儿,我知道你心底不高兴,我察觉到那些流言的端倪,却没惩罚她,反叫你受了这许多的委屈,而今还心软为她铺着路走,指不定你心里骂我老糊涂,可我……毕竟是她血亲……”
顾怀袖真想说一句“您不是了”,可话到嘴边,又哽住。
她又起身,垂眼,行礼:“可怜天下父母心,母亲跟父亲的作为,怀袖能理解。今儿发生这么多事,女儿也乏了,父亲也好生休息吧。怀袖告辞。”
说完,她就退了出去。
顾贞观张了张嘴,一句挽留的话也没说出来。
顾怀袖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扇子,从回廊上走回去。
青黛先是回去收拾了一阵,忙完了,就来找顾怀袖,她知道顾怀袖是去探听情况了。
现在府里都传开了,大小姐跟条死鱼一样,被管家老徐头从老爷屋里拉出来,现在还在屋里折腾呢。
“小姐,您脸色……好像……”
顾怀袖停住脚步,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吗?脸色不大好是吧?要好了,才是怪了。”
她朝前面走,经过园后一个小荷塘,使劲儿用团扇给自己扇着风,可那扇面,却一不小心打在她耳垂下挂着的珊瑚坠子上,疼得她一皱眉。
一把将坠子取下来,扔进那荷塘里,又折了团扇,也扔进去,顾怀袖咬着牙,心烦意乱。
一不做,二不休。
眼见着顾瑶芳什么代价都没付出就要走,她哪里甘心?
正所谓是一报还一报,两年前一笔债,也该讨回来了。
“青黛,不回屋了,咱们去看看大姐。”
顾怀袖脚步一转,便换了个方向,朝着上头走。
她今日很是反常,青黛猜着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只是不知道严重到什么程度。
而今瞧着顾怀袖这杀机凛凛的模样,青黛心惊肉跳,赶紧跟了上去。
顾怀袖要玩一把大的,现在她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一个太子,要玩儿女人,自己还不好好善后,把事儿给了个煞星四阿哥办;一个四阿哥,帮着太子办事儿,也是满肚子的花花肠子,不知算计个什么劲儿;至于顾瑶芳,敢拿人东西,自然也要付出个代价来。
人人都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可这仇不报,顾怀袖憋!
憋极了!
沉着脸,她快步走到顾瑶芳那院子前面,丫鬟们都在外面,有的还在小声哭泣。
顾怀袖扫了一圈,没见到青溪,不在正好,这人是顾瑶芳心腹,有她在反而麻烦。
屋子里传来顾瑶芳的哭声,骂声,摔烂屋里瓷器的脆响,还夹杂着老徐头偶尔的劝告……真是声声入耳,听得顾怀袖别提多愉快了。
她懒得跟人打招呼,直接就进去了,站在外面喊了一声:“徐管家。”
老徐头立刻叫了两个婆子,把顾瑶芳制住,这才有机会脱身出来,往顾怀袖跟前儿行了个礼:“三姑娘好,您这是……”
顾怀袖雍雅一笑:“好歹姐妹一场,眼瞧着她很快就走,我也不是那冷血绝情的人,就来看看。”
这话真假如何,只有青黛知道。
老徐头知道前院的事情比较多,可后院里却是雾里看花,他顶多能感觉到顾怀袖不是那么善意。
天底下多的是落井下石之人,顾怀袖怕也是其中一个。
一听见“林姑娘”三个字,老徐头就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了。
现在顾瑶芳已经不是顾家人,要老徐头掂量个轻重出来。
老徐头躬身道:“现下林姑娘吵闹得厉害,怕是三姑娘进去,林姑娘更闹腾……”
“这有什么难的?”顾怀袖两手十指轻轻一握,优雅极了,怡然道,“林姑娘素来是个身子不好的,平日安眠都要喝安神汤,今儿这么大的刺激和变故,能受得了才是奇怪了。下头人做事,也该紧着点心,伺候不好林姑娘,不能让她完好无损地离开咱们顾家,怕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老徐头想想,再让顾瑶芳这么闹腾着也不是办法。
三姑娘这法子,虽是不大地道,可非常时期,又怎能以寻常手段对待?在这时候,灌安神汤,也不失为实用的法子了。
他连忙道:“三姑娘说得极是,老奴这就去办。”
老徐头招手找了几个人,叫人熬碗安神利眠的汤药来,一会儿按着林姑娘喝下去。
平日里顾瑶芳喝的药多了,今日刚刚回府,安神汤之类的,早就备下,略一热就端过来。
顾瑶芳还在屋里哭喊,骂着顾贞观狠心绝情,又说他老不知羞,为着顾家的脸面,也不该惩罚自己。
她生怕顾贞观是让她去死,又是怕,又是怒,急得咳嗽不止,又吐了血。她哭晕过几回,醒过来,还能继续哭闹,也真是……
又没叫她去死,走个康庄大道,也吓成这样?
太子府,怕还是能进的,只是进去之后是混出个人样,还是被吞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就看看顾瑶芳这脑袋什么时候转得过弯来了。
婆子们都是教调过丫鬟的,各有各的手段。
安神汤一端过来,就按住顾瑶芳,给她灌了下去。
屋里初时还吵闹,没过一刻钟就安静了下来,婆子们出来说一句“睡了”,便知事已成了。
顾瑶芳是今天明天就要走的,在顾家待不了多久,顾怀袖要做什么,也就今天了。
她道:“我进去看看大姐。”
老徐头想了想,站在外面,没跟进去。
顾怀袖走进去,屋里还站着一个婆子。
“林姑娘睡着了?”
顾怀袖问那婆子,同时走过去,青黛掀开外面帘子,让自家小姐进去。
可顾怀袖却摆摆手,叫她在外面等着。
婆子恭敬得很:“回三姑娘的话,喝了安神汤,已经睡熟了。”
“你出去吧,我同林姑娘说几句话。”
顾怀袖看着这一地的狼藉,小心翼翼地避开了碎裂的瓷片,这才来到顾瑶芳的床榻前面。
她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子,脸色青白,眼皮子紧紧搭着,跟个要死的人一样。原本盘得好好的头发,全部散落了下来,活像个乞丐。
顾怀袖一步步,来到了顾瑶芳面前,青黛在外面守着,婆子也出去了。
没人怀疑什么,顾怀袖又不杀人又不放火,能出什么事儿?
可没人知道,她要做的事,比杀人放火惊险多了。
看着躺在那儿,对周遭事物一无所知的顾瑶芳,顾怀袖终于笑出声来。
她先在屋里扫了一遍,想到这样重要的东西,顾瑶芳不至于交给丫鬟,也是刚刚从顾贞观那里回来,不至于藏在箱子底下,多半还是在床上。
上前去,在顾瑶芳身上摸了摸,没找见东西。她于是掀开那枕头,果然瞧见下面压着一只精致的荷包。
最直接的办法,往往最有效。
也亏得现在情况特殊,直接灌她喝了药,平时顾瑶芳防着顾怀袖跟防贼一样。
顾怀袖动手,都还要考虑是不是会惊动他人的问题,现在不用了,眼瞧着顾瑶芳要走了,谁搭理她去?
怕是这一屋子曾经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没个好下场的。
可那与顾怀袖有什么相干?
她面无表情地拆开了荷包,果然摸出了一枚翠绿的扳指。
也看不出这扳指有什么差错,老大的一枚,若戴着定然觉得醒目。
顾怀袖掂了惦,眉头一皱,手指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内侧,又转动着这一枚翡翠扳指。
为了这看上去没什么特征的扳指,至于吗?
兴许是皇家的东西,件件都登记造册,或者画了形状?不大可能……
手指忽然顿住,顾怀袖忽然摸到了点什么,心头一跳。
她脑海之中飞快地闪过四阿哥胤禛那一张煞星冷面,手指跟着抖了一下,可下一刻她就做了决定。
只要这扳指过了她的手,不管她是知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她都免不了沾上腥。
既然左右都避不过,那就坐实了这怀疑又如何?
若是要死,肯定逃不了,若是能活,这又算得了什么?
她一瞬间就想开了,手指指甲往扳指内侧轻轻一划,再一看,却是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如此。
一枚扳指,却是内藏洞天。
顾怀袖手指轻灵得很,决定之后,便再没抖过一下。
她仔细地将那东西读了,却是心头巨震。
难怪,难怪四阿哥一面摆出为太子办事儿的模样,却在她这边敷衍了事了!
可这字条……为什么太子爷也在找扳指?
想不清。
她只知道如今麻烦也来了,她既然看了这字条,就面临新的选择。
扳指,怎么办?
密信,怎么办?
拿走扳指,顾瑶芳醒来定然生事,指不定捅到太子那里去。
顾瑶芳应当不曾发现这扳指的秘密,否则早回了太子怀里,不必在无锡苦熬两载。
她细密分析了一阵,决定铤而走险。
就算是自个儿倒霉,她也得让那些高高在上的爷,着急这么一回。
更何况,如今除了这,也没别的办法了。
她一面是心存报复,一面是别无选择。
心电急转,想完不过转瞬。
将那一枚扳指塞回荷包,放回顾瑶芳枕头下面,那字条却被顾怀袖收起来藏好。
最后看一眼顾瑶芳,顾怀袖只冷笑一声,“我只盼着,这辈子都不再见到你!”
说完,她转身就走,“青黛,回屋。”
作者有话要说:我只能说,大纲在我这里,伏笔也在我这里。大家看书,平心静气一点,以和为贵,和和气气有利于身心健康哇。
一更√
顾贞观不是圣人,再厉害也无法真正地洞明一切。
早先因为她娘的缘故,说没偏心芳姐儿那是假的,现在看到袖姐儿这冷淡而克制的表情,他狠狠地一叹气,道:“坐。”
顾怀袖没坐,只道:“女儿不敢。”
不敢。
顾贞观又是一会儿没说话,“你不愿坐,便罢了。想必你大姐的事情,你也听了个明白吧?”
“大姐的事情,怀袖不清楚,林姑娘的事情,却还知道一二。”
顾怀袖说出口的话,冷漠到了极点。
看样子,顾贞观是真的知道了这一切。可他还是选择成全了顾瑶芳,正如顾贞观自己所言:最后偏心芳姐儿一回。
内务府,太子势力范围;翎长林恒,惯会讨好巴结上司;顾瑶芳已二十,虽过了十七选秀之龄,有个内务府的林恒在,怎么做还不知呢。
这一切,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偏心。
即便觉得顾贞观这样的做法是出于血脉亲情,可顾怀袖心里不大舒服。
顾瑶芳要从顾家的大小姐,变成一个完全不相干的“林姑娘”,顾怀袖不觉得有任何的可惜。
走了一个顾瑶芳,对她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从来就没有什么姐妹亲情,顾瑶芳走了,她清净。
“往日,是我不察,也因着偏心,纵容了芳姐儿。”
顾贞观开始慢慢地说话了,他觉得袖姐儿多半是寒了心,可不说又能怎样?
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不能再失去第二个。
“道士批过命,说我顾家不该有这么个闺女,正好我前些年同僚缺一个女儿,就把她过继了去。从此以后,再与我顾家没有关系。我一向是相信清者自清的说法的,你能忍芳姐儿这么久,也是能成大事的人。”
女儿家,需要成什么大事?
顾怀袖真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她就喜欢吃喝玩乐,也胸无大志。
顾瑶芳那些野心,她真没有。
所以现在,她听着顾贞观这些话,略觉得有几分好笑。
“父亲,我能忍,并非因为我不怨林姑娘。相反,今日父亲难得打开了天窗,同女儿说句亮话,那女儿也就告诉父亲——”
她顿了一顿,脸上扬起笑容,显得灿烂而冰冷:“我顾怀袖,绝非善类。我能忍,不过是因为她与太子勾搭,反算计得我受制于人,一直不敢把脏水泼回去。若有一日,给我机会,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什么不在乎,全是假话!
顾怀袖今日也是被激了。
顾瑶芳是个命好的,娘没死的时候,娘护着她;娘死了,还有爹护着;等到一切被揭穿了,他们各自都在心里揣着明白,结果还要为顾瑶芳铺好了后路。
顾怀袖笑得又是讽刺,又是自嘲。
“父亲何必冠冕堂皇地说那么多呢?怀袖理解父亲的。终究是父亲的骨肉,即便斩断了关系,也该放她一条生路,甚至为她铺好一条康庄大道。端看她愿不愿意走罢了。”
顾怀袖声音微微拖长,她笑容温婉地注视着顾贞观。
顾贞观则闭上眼:“袖姐儿……”
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的三女儿,是这样的态度。
若有一日,给我机会,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像是一个善良的姑娘说出来的话吗?
正如顾怀袖说的,她从非善类。
她是两年前,跟顾瑶芳出去买首饰,在无锡城里撞见了顾瑶芳跟太子的事儿的。
那两人,在屋里搂搂抱抱,卿卿我我。顾怀袖一瞥见那人身上一根黄带子,差点吓得惊呼出声。若不是斜剌里冒出个四阿哥,一把把她拉到墙后面,按住她,怕是顾怀袖早就露馅儿了。
从那以后,顾怀袖的麻烦就来了。
那一位四爷是太子一党,不准她多嘴。
可万万没想到,顾瑶芳当时对外面的人有所察觉,思来想去,只能怀疑到顾怀袖的身上。
所以结束了事儿,一回府,有关于顾怀袖德行不好的事情,就传开了。
顾怀袖那时候还不大能忍,几乎立时想要报复回去,可她终究没能够——所有的原因,还不都出在太子跟四爷的身上?
胤禛似乎也不敢得罪太子,更不敢过问此事更多的细节。
他们都不确定,太子对顾瑶芳是一时兴趣,还是痴情一片,即便顾怀袖敢冒这个风险报复回去,胤禛也不敢。
他不敢,但是他怕顾怀袖敢,所以叫人三五不时地来敲打她一番,顺便叫她办事儿。
齐云斋那白巧娘,伺候过先皇后,也就是胤禛的养母,这一位白巧娘,不是太子的人,而是胤禛的。
这一位爷,虽还年轻,可肚子里多的是弯弯绕,竟扔了把玉佩给她就当是信物了。
这近两年,顾怀袖无时无刻不觉得折磨。
那扳指,定然还藏着什么隐情。顾怀袖从没跟太子的人接触过,她接触的只是四阿哥。
若那扳指不要紧,太子何必寻回?
若那扳指要紧,太子自己不知道找人办顾瑶芳的事儿,偏让四阿哥来?
现在四阿哥是太子的人,办事倒也罢了,偏偏还是不走心地办,隔三五个月才来催一次,哪里又是要办事的样子?
所以顾怀袖猜,不是太子算计着四阿哥,就是四阿哥算计着太子。
反正顾怀袖也没接触过太子的人,不知是根本没有,还是她没机会接触到。
总而言之,顾怀袖之所以必须忍,一者,是他们不知太子的心意;二者,是四阿哥那边有猫腻,怕是在扳指上做文章,但又不大想让太子知道,所以小心翼翼。
顾瑶芳除了跟太子多一层关系之外,并没有比顾怀袖更多的依仗。这姐妹俩,都魏如蝼蚁,能在如此凶险的夹缝之中生存,不过因着两虎暗斗,得以喘息罢了。
每到夜里,一摸到四阿哥留下那所谓的“信物”,她便心惊胆寒地睡不好。
说到底,她并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跟一朝的皇子较量。
遇到事儿,也只能认了。
一没人脉,二没本事,拿什么跟人拼?
因着这种种的忌讳,还有四阿哥当初明里暗里的威胁,要她别乱动顾瑶芳,好歹先收拾好扳指的事儿再说。
可那扳指,保不齐是个烫手山芋,猫腻定然是有。
顾怀袖自然有办法把扳指拿到,可拿到之后呢?交给了胤禛,胤禛不会过河拆桥?
她往左走是错,往右走也是错,步步为营,小心翼翼,人前还要装出副乐呵呵的样子,仿佛自己一点也不在意名声不好。
呸!
她顾怀袖在意得很!
今日顾贞观也处理了顾瑶芳的事儿,她再有什么话,也该说了。
她憋得太久,以至于如今决定说了,浑身都舒坦!
“那道长的事情,不过是父亲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不是什么托词,父亲心里清楚。借着道士的口,把林姑娘送出顾家门,又想着她已非贞洁之身,特意为她安排了一个汉军旗的内务府翎长当爹。”
“若把林姑娘留在咱们家里,她只有死路一条,不是被浸猪笼,就是打发到庄子上,坏了书香门第的名声。”
“这后路,留得真是干净漂亮!”
一字一句,把藏在里头的真相剥出来,血淋淋的。
顾贞观无法辩驳,更无法否认。
因为袖姐儿一句没说错,句句都插在他心上,也句句都是实话。
“道士是我找的,林恒大人那边我也已说好了……她,便好自为之啊。”
好,真是个好自为之啊!
顾怀袖似乎终于站累了,坐没坐相地坐下去了,手里捏着扇子,用指甲刮着扇面,她状似不经意地接着顾贞观的话:“父亲真是一片的苦心,要送她上青云。只可惜啊,怀袖觉得……林姑娘真不是什么高明的人,她若是不是汉家女,父亲若没辞官,她搭上太子这条大船,那是她有野心,有本事,有手腕。可她背地里做了多少糊涂事,父亲怕是一点也不知的。”
单那一枚扳指,便不知是多大的祸患。
若没个什么理由,顾怀袖不会轻易说顾瑶芳鼠目寸光。
不管顾瑶芳是有意要以这一枚扳指为依仗,或者只是无心之失,将这一枚扳指带走,对顾家而言,都是灾难。
她看到自己一个人的好处了,却把整个顾家架在火上烤。
太子跟四阿哥之间是不是有什么龃龉,顾怀袖没法知道,可她猜得到那么一点,也就越发地小心。
这一枚扳指,怕还是四阿哥跟太子之间的成算。
阴谋总是累人,顾怀袖真希望活着能有不动脑子的那一天。
不动脑子的人活得轻松,就是命太短;可动脑子的人,兴许能活得长些,就是太累。
“从汉家的,变成汉军旗的,至少以后就能名正言顺去……”
这才是一切的因由。
不说顾贞观现在没官职,就算是有,他一个汉臣,总不能把自己的女儿献给太子吧?可内务府的翎长就不一样了,林恒大人素来是个拉得下脸,惯会逢迎的,怕是林姑娘就有机会飞上枝头了。
只可惜,要用怎样的办法,才能把人弄进宫去?更何况侍妾格格什么的不少,要立为侧福晋,也是要上报礼部的。
顾瑶芳?难!
兴许,这女人凭借着她那一点心计,能走得很远也不一定。
可对顾怀袖来说,这路都要走绝了。
顾贞观开始觉得自己老了,他白发苍苍,声音疲惫。
“你说得不错,我最后为她铺了一条路,走不走得下,看她自己了。袖姐儿,我知道你心底不高兴,我察觉到那些流言的端倪,却没惩罚她,反叫你受了这许多的委屈,而今还心软为她铺着路走,指不定你心里骂我老糊涂,可我……毕竟是她血亲……”
顾怀袖真想说一句“您不是了”,可话到嘴边,又哽住。
她又起身,垂眼,行礼:“可怜天下父母心,母亲跟父亲的作为,怀袖能理解。今儿发生这么多事,女儿也乏了,父亲也好生休息吧。怀袖告辞。”
说完,她就退了出去。
顾贞观张了张嘴,一句挽留的话也没说出来。
顾怀袖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扇子,从回廊上走回去。
青黛先是回去收拾了一阵,忙完了,就来找顾怀袖,她知道顾怀袖是去探听情况了。
现在府里都传开了,大小姐跟条死鱼一样,被管家老徐头从老爷屋里拉出来,现在还在屋里折腾呢。
“小姐,您脸色……好像……”
顾怀袖停住脚步,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吗?脸色不大好是吧?要好了,才是怪了。”
她朝前面走,经过园后一个小荷塘,使劲儿用团扇给自己扇着风,可那扇面,却一不小心打在她耳垂下挂着的珊瑚坠子上,疼得她一皱眉。
一把将坠子取下来,扔进那荷塘里,又折了团扇,也扔进去,顾怀袖咬着牙,心烦意乱。
一不做,二不休。
眼见着顾瑶芳什么代价都没付出就要走,她哪里甘心?
正所谓是一报还一报,两年前一笔债,也该讨回来了。
“青黛,不回屋了,咱们去看看大姐。”
顾怀袖脚步一转,便换了个方向,朝着上头走。
她今日很是反常,青黛猜着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只是不知道严重到什么程度。
而今瞧着顾怀袖这杀机凛凛的模样,青黛心惊肉跳,赶紧跟了上去。
顾怀袖要玩一把大的,现在她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一个太子,要玩儿女人,自己还不好好善后,把事儿给了个煞星四阿哥办;一个四阿哥,帮着太子办事儿,也是满肚子的花花肠子,不知算计个什么劲儿;至于顾瑶芳,敢拿人东西,自然也要付出个代价来。
人人都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可这仇不报,顾怀袖憋!
憋极了!
沉着脸,她快步走到顾瑶芳那院子前面,丫鬟们都在外面,有的还在小声哭泣。
顾怀袖扫了一圈,没见到青溪,不在正好,这人是顾瑶芳心腹,有她在反而麻烦。
屋子里传来顾瑶芳的哭声,骂声,摔烂屋里瓷器的脆响,还夹杂着老徐头偶尔的劝告……真是声声入耳,听得顾怀袖别提多愉快了。
她懒得跟人打招呼,直接就进去了,站在外面喊了一声:“徐管家。”
老徐头立刻叫了两个婆子,把顾瑶芳制住,这才有机会脱身出来,往顾怀袖跟前儿行了个礼:“三姑娘好,您这是……”
顾怀袖雍雅一笑:“好歹姐妹一场,眼瞧着她很快就走,我也不是那冷血绝情的人,就来看看。”
这话真假如何,只有青黛知道。
老徐头知道前院的事情比较多,可后院里却是雾里看花,他顶多能感觉到顾怀袖不是那么善意。
天底下多的是落井下石之人,顾怀袖怕也是其中一个。
一听见“林姑娘”三个字,老徐头就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了。
现在顾瑶芳已经不是顾家人,要老徐头掂量个轻重出来。
老徐头躬身道:“现下林姑娘吵闹得厉害,怕是三姑娘进去,林姑娘更闹腾……”
“这有什么难的?”顾怀袖两手十指轻轻一握,优雅极了,怡然道,“林姑娘素来是个身子不好的,平日安眠都要喝安神汤,今儿这么大的刺激和变故,能受得了才是奇怪了。下头人做事,也该紧着点心,伺候不好林姑娘,不能让她完好无损地离开咱们顾家,怕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老徐头想想,再让顾瑶芳这么闹腾着也不是办法。
三姑娘这法子,虽是不大地道,可非常时期,又怎能以寻常手段对待?在这时候,灌安神汤,也不失为实用的法子了。
他连忙道:“三姑娘说得极是,老奴这就去办。”
老徐头招手找了几个人,叫人熬碗安神利眠的汤药来,一会儿按着林姑娘喝下去。
平日里顾瑶芳喝的药多了,今日刚刚回府,安神汤之类的,早就备下,略一热就端过来。
顾瑶芳还在屋里哭喊,骂着顾贞观狠心绝情,又说他老不知羞,为着顾家的脸面,也不该惩罚自己。
她生怕顾贞观是让她去死,又是怕,又是怒,急得咳嗽不止,又吐了血。她哭晕过几回,醒过来,还能继续哭闹,也真是……
又没叫她去死,走个康庄大道,也吓成这样?
太子府,怕还是能进的,只是进去之后是混出个人样,还是被吞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就看看顾瑶芳这脑袋什么时候转得过弯来了。
婆子们都是教调过丫鬟的,各有各的手段。
安神汤一端过来,就按住顾瑶芳,给她灌了下去。
屋里初时还吵闹,没过一刻钟就安静了下来,婆子们出来说一句“睡了”,便知事已成了。
顾瑶芳是今天明天就要走的,在顾家待不了多久,顾怀袖要做什么,也就今天了。
她道:“我进去看看大姐。”
老徐头想了想,站在外面,没跟进去。
顾怀袖走进去,屋里还站着一个婆子。
“林姑娘睡着了?”
顾怀袖问那婆子,同时走过去,青黛掀开外面帘子,让自家小姐进去。
可顾怀袖却摆摆手,叫她在外面等着。
婆子恭敬得很:“回三姑娘的话,喝了安神汤,已经睡熟了。”
“你出去吧,我同林姑娘说几句话。”
顾怀袖看着这一地的狼藉,小心翼翼地避开了碎裂的瓷片,这才来到顾瑶芳的床榻前面。
她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子,脸色青白,眼皮子紧紧搭着,跟个要死的人一样。原本盘得好好的头发,全部散落了下来,活像个乞丐。
顾怀袖一步步,来到了顾瑶芳面前,青黛在外面守着,婆子也出去了。
没人怀疑什么,顾怀袖又不杀人又不放火,能出什么事儿?
可没人知道,她要做的事,比杀人放火惊险多了。
看着躺在那儿,对周遭事物一无所知的顾瑶芳,顾怀袖终于笑出声来。
她先在屋里扫了一遍,想到这样重要的东西,顾瑶芳不至于交给丫鬟,也是刚刚从顾贞观那里回来,不至于藏在箱子底下,多半还是在床上。
上前去,在顾瑶芳身上摸了摸,没找见东西。她于是掀开那枕头,果然瞧见下面压着一只精致的荷包。
最直接的办法,往往最有效。
也亏得现在情况特殊,直接灌她喝了药,平时顾瑶芳防着顾怀袖跟防贼一样。
顾怀袖动手,都还要考虑是不是会惊动他人的问题,现在不用了,眼瞧着顾瑶芳要走了,谁搭理她去?
怕是这一屋子曾经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没个好下场的。
可那与顾怀袖有什么相干?
她面无表情地拆开了荷包,果然摸出了一枚翠绿的扳指。
也看不出这扳指有什么差错,老大的一枚,若戴着定然觉得醒目。
顾怀袖掂了惦,眉头一皱,手指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内侧,又转动着这一枚翡翠扳指。
为了这看上去没什么特征的扳指,至于吗?
兴许是皇家的东西,件件都登记造册,或者画了形状?不大可能……
手指忽然顿住,顾怀袖忽然摸到了点什么,心头一跳。
她脑海之中飞快地闪过四阿哥胤禛那一张煞星冷面,手指跟着抖了一下,可下一刻她就做了决定。
只要这扳指过了她的手,不管她是知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她都免不了沾上腥。
既然左右都避不过,那就坐实了这怀疑又如何?
若是要死,肯定逃不了,若是能活,这又算得了什么?
她一瞬间就想开了,手指指甲往扳指内侧轻轻一划,再一看,却是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如此。
一枚扳指,却是内藏洞天。
顾怀袖手指轻灵得很,决定之后,便再没抖过一下。
她仔细地将那东西读了,却是心头巨震。
难怪,难怪四阿哥一面摆出为太子办事儿的模样,却在她这边敷衍了事了!
可这字条……为什么太子爷也在找扳指?
想不清。
她只知道如今麻烦也来了,她既然看了这字条,就面临新的选择。
扳指,怎么办?
密信,怎么办?
拿走扳指,顾瑶芳醒来定然生事,指不定捅到太子那里去。
顾瑶芳应当不曾发现这扳指的秘密,否则早回了太子怀里,不必在无锡苦熬两载。
她细密分析了一阵,决定铤而走险。
就算是自个儿倒霉,她也得让那些高高在上的爷,着急这么一回。
更何况,如今除了这,也没别的办法了。
她一面是心存报复,一面是别无选择。
心电急转,想完不过转瞬。
将那一枚扳指塞回荷包,放回顾瑶芳枕头下面,那字条却被顾怀袖收起来藏好。
最后看一眼顾瑶芳,顾怀袖只冷笑一声,“我只盼着,这辈子都不再见到你!”
说完,她转身就走,“青黛,回屋。”
作者有话要说:我只能说,大纲在我这里,伏笔也在我这里。大家看书,平心静气一点,以和为贵,和和气气有利于身心健康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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