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非霆没等到陆沉星的答案，双臂撑起来，指尖在她的唇上轻揉了几下。

    “说话……”

    陆沉星楞楞地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让你说话的时候，一个字也没有。”

    薄非霆抽身坐起，看了她一眼，大步往浴室走。

    陆沉星听着哗啦啦的水声，吃力地爬起来。打开灯，撕坏的衣服全丢在地上，他湿漉漉的衣服上明显有血迹，都染到她米色的睡衣上了。

    “薄非霆你干什么去了？”她把衣服捡起来，慢步走到浴室。

    他背对着门站在花洒下，水哗啦啦地从他头顶浇下来，着他结实的线条往下淌。

    陆沉星把衣服卷起来放到洗手池里，从一边拿起沐浴球，走到他身后，犹豫了一下，轻轻地给他擦起了背。他身上没有伤口，不过有好几个地方都有淤青。

    薄非霆反手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往身前拉。

    陆沉星垂着脑袋站着，小声问道：“你告诉我，晚上干什么去了？衣服上是谁的血啊？”

    “先回答我的问题。”薄非霆的手顺着她的手臂往下，拿到她手中的沐浴球，丢到了角落。

    “不知道。”陆沉星轻声说道。

    她的自尊心敏感得要命，陆沓凭工作挣钱，还要被说成薄家养的一条狗。那她呢？她若一无所有还要和薄非霆一起，那她是不是也是一条狗？还是一条赖着薄家的赖皮狗。

    她站了会儿，浑身不自在，于是把水关了，取下浴巾递给他，小声说道：“你别盯着我了，我害怕……”

    “怕我？”薄非霆把浴巾围上，抬眸看向她。

    “嗯……”陆沉星点点头，转身往外走。

    薄非霆出来的时候，陆沉星正在喝水，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吃过事后药。他的视线扫过桌子，没看到药盒，心情略微放松了一点。

    自从他上回丢了她的药之后，她学聪明了，没再当着他的面吃过。但背地里吃过没有，他也不知道。他也怕她伤身体，所以一直坚持自己做了措施。

    薄非霆有时候也摸不透她的心思，她总逆着他心思去做事，可她又怕他。有时候乖巧得像只小羊羔，有时候胆小得像兔子，有时候又张牙舞爪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睡吧。”薄非霆躺下去，直接拿背对着她。

    “床太小了，我去叶菁的房里睡，免得吵到你。”陆沉星抱起枕头去了叶菁的房间。

    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总忍不住想到陆沓躺在血泊里、肢离破碎的照片。

    那画面太惨烈了！

    她把脸埋进枕头里，死死咬着被角，拼命把那画面从脑海里推开。

    但是越不愿意想，那画面那越清晰，折磨得她的脑袋要裂开了，痛苦无比。

    薄非霆心里也很堵，他实在不明白陆沉星为什么要怕他，为什么不肯信任他、依靠他。

    他睡不着，也习惯早起，六点就起来了，推开门一看，陆沉星也起来了，正在阳台上晾衣服。

    客厅没开灯，可能是怕灯火漏进房间，被他发现了。

    薄非霆打开灯，往阳台走了两步，陆沉星慢慢转头看向他。

    她的脸色太难看了，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眼睛也布满了血丝。

    “和我在一起，真的就这么难受？”薄非霆停下脚步，盯着她问道。

    陆沉星没出声，垂下长睫，蹲下去拧水盆里的衣服。是他的衬衣，昨晚拽掉的扣子已经钉上了。

    “你这是折磨谁呢？”薄非霆揉了揉额头，无奈地问道：“陆沉星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高兴？”

    陆沉星还是不出声。

    她现在头痛，肚子也疼，身体很不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事后药的副作用。可药是她自己吃的，她能找薄非霆撒娇吗？薄非霆会教训她的。

    薄非霆指了指她，手又无力地垂下去，“好、行吧，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就依你。”

    他转过身，用力拉开门，又扭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还是蹲在那里一动不动，不免有些心灰，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大步走了出去。

    陆沉星听到关门声响过之后，慢慢地站起来，靠在窗子往下看。楼下停着五辆黑色轿车，二十多名男子撑着伞等在车前。

    薄非霆很快就走出了楼道大门。拉开车门时，他抬头看了一眼。陆沉星马上躲到了窗帘后面、直到听不到马达声了，她才回到房间里，昏昏沉沉地躺下。

    ——

    叶菁也睡不着，等到走廊上没声音后，马上回到了这边。

    见到陆沉星脸色这么难看，生拉硬拽地把她拖起来去医院。王于周就在车里窝着，见到二人出来，赶紧跳下来帮忙。

    幸亏来得早，不用排队。陆沉星坐在医生面前，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

    “低烧，先验个血……结婚了吗？”医生的视线在她脖子上停了几秒，低头开化验单。她的脖子上有吻痕，薄非霆昨晚有些凶，她现在腰和肚子还疼。

    “我吃了药，应该没有怀上……”陆沉星听懂了她的意思，赶紧解释。

    “验一下保险，免得用错药。”医生开好化验单递给陪在一边的叶菁。

    叶菁跑让王于周去交费，先扶陆沉星去化验室等着。一轮检查下来，陆沉星更累了，就想找张床躺下去，什么事也别叫她。

    过了大半个小时，结果出来了。

    叶菁看了一遍，小声问：“白蛋白有些低，HCG值升高了，这是什么意思？是发炎吗？”

    陆沉星楞了一下，猛地夺过了化验单。

    她怀孕了！

    “你去帮我买瓶水。”陆沉星把叶菁支开，拿出手机搜索HCG值的范围。从数据上看，她刚有了二十多天。

    应该是胎儿刚着床不久，两个人昨晚太激烈，所以才肚子疼。

    “没事吧？”王于周拿着别的化验单回来了，关心地问道。

    “没事。”陆沉星叠好化验单，小声说道：“我去找医生开药，你去把车开过来，我们就能回去了。”

    “我帮你拿药……”

    “叶菁帮我拿，你去开车，这样可以早点回去。”陆沉星努力镇定，把王于周支开。

    她现在脑子里是乱的。

    这孩子来得太突然了！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生孩子？万一最后证实余雅说的是假话呢？她怎么对得起爸爸？

    还有，昨晚余雅才那样诅咒过她的孩子，亲奶奶不喜欢的孩子，万一哪天她和薄非霆感情有变，孩子怎么办啊？她没有妈妈，太知道一个孩子多渴望拥有完整的家庭了。

    医生看着化验单，小声问道：“二十七天，这孩子要不要？如果要，现在就得注意了。头三个月很重要……”

    “我……”陆沉星张张嘴，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要不要。”

    “没结婚？”医生了然地点头，“和你男朋友好好商量，要对自己和孩子负责，好好考虑再下决定。毕竟这种手术对女人身体伤害很大。”

    “谢谢。”陆沉星收好诊疗本，慢步往外走去。

    叶菁正准备给她拿药去呢，见她神色不安，于是问道：“就是普通的感冒吧？”

    “我怀孕了。”陆沉星小声说道。

    叶菁楞了一下，赶紧扶住了她，“好事啊！有了孩子，那两个薄家的女人怎么也不能拦着你了吧？赶紧告诉薄非霆！”

    “我得好好考虑一下，你别告诉任何人。”陆沉星说道。

    “你不告诉薄非霆？”叶菁楞住了。

    “他会让我生下来的。”陆沉星小声说道。

    “那就生啊！这是好事！你们的孩子肯定长得漂亮。”叶菁说道。

    陆沉星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翻开诊疗本，看着上面的字，轻声说道：“我从小没有妈妈，和爸爸一起寄住在薄非霆家。那时候特别羡慕薄非霆，他们家有很多人，逢年过节特别热闹。小时候不懂事，总觉得自己就是他们家的一份子。长大后才发现那都是我一厢情愿，爸爸和我只是他们眼里的下等人，靠他们吃饭，靠他们生活。”

    “爸爸后来攒够了钱，我们搬出来了。我那时候就幻想，爸爸可以成为一等大律师，很风光，我和薄非霆就能般配了。爸爸工作很拼命，几乎不休假。他也不结婚，怕后妈为难我，怕再生一个后，他也不会对我那么好了。他养我十八年，我从来没有回报过他……现在才知道，一个白手起家的成年人有多不容易。我不能什么都不为他做，去和薄非霆生孩子……以后那些认识他的人提起他，会说……他的女儿很没用……一直只能靠薄家……你想，万一真是余雅做的，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