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自立的话让大家都沉默了，看见气氛有些凝重，袁自立笑了笑。

    “呵呵，大家不要太严肃了，都是我的问题，现在不谈工作，谈谈肚子的问题，到了渭中区，可不要我来请客啊。”

    执法队大队长好不容易找到说话的机会，连忙开口说他来请客，私人请客，今天是因为执法大队的行为出现了问题，这顿饭应该是执法大队来请，袁自立笑着答应了，要求在小餐馆里面吃饭就可以了，不要到那些宾馆去，烧火锅，吃点热菜，暖暖身体，天气挺冷的。众人的情绪好了很多，执法队的女孩子趁机提出，想跟着袁自立到学校里面去看看，了解一下情况，袁自立看着执法队大队长期待的目光，点头答应了。

    吃饭的时候，众人喝了一些酒，一共就是一瓶酒，不是什么高档酒，袁自立给所有人都敬酒了，对大家辛苦的工作表示了感谢。

    农民工子弟学校在渭北区，袁自立知道这个地方，但从来没有去看过，对学校的情况不是很清楚，在他的印象里面，整个西林市，就是这样一所农民工子弟学校，袁自立上任一年多时间了，他感觉到了深深的愧疚，总书记说的群众利益无小事，真不是简单的事情，自己上任以后，总是想着宏观的事情，对下面的具体情况，了得的不多，这不能不说是工作失误，以前对下面的调研，一大帮的人陪着，根本不能够掌握实际情况，今天走访的三户人家，看来是马建华知道自己的工作作风，才带的这三户人家，都是具有典型的代表意义的，要做好工作，关注民生问题，不掌握实际情况，只能是瞎决策。

    四台轿车在学校门口停下的时候，袁自立看见了停在学校里面的轿车，他皱着眉头，看样子渭北区的人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袁自立坚持轿车不进入学校，学校是学生读书的地方，*场是学生活动的场所，小车进去会破坏草坪和绿地的。

    “袁书记，渭北区是我通知的，今天是休息的时间，校长一定不会在学校里面，您就是来了，也看不见的，所以我通知了渭北区。”

    “我知道了，建华，今后给我说一下，我今天是搞突然袭击，也不能怪你们。”

    渭北区的书记、区长、副书记、副区长和教育局局长等一行人早就等候在学校门口了，袁自立下车之后，和大家一一握手，他的目光在搜寻这所学校的校长，一个中年女人出现在袁自立的面前，这个女人看上去干练，脸上的神色虽然略带紧张，但不失一种为人师表的气度，书记区长连忙介绍这是学校的校长，袁自立紧紧握住了校长的手。

    “车子都开出去吧，在外面等着，这里是学校，不是政府部门，学校是学生活动的地方，不要压坏了地坪。”

    袁自立说出来的话令这个校长有些惊奇，她仔细看了看袁自立，眼神里面闪过了一丝光芒，凭着多年的经验，她感觉到这位市委书记和一般官员有很大不同。

    袁自立没有先到会议室，在学校里面慢慢转，看看教室，活动场所，学校占地面积不大，教室的门都锁着，校长说找人来开门，袁自立说不用了，不要打扰太多人，就在外面看看，教室里面摆放的课桌椅密密麻麻的，几乎每一间教室都是这样，可以想象这里的学生数，袁自立注意到了，一共是两栋教学楼，算起来就是48间教室，按照每个班60人计算，这个学校容纳的学生不超过3000人，一个年级8个班，每年招纳的新生不过500人左右，偌大一个西林市，农民工子弟学校能够招纳的学生每年不足500人，这是一个怎么样的数字啊。

    两栋教学楼都有些破旧了，看得出来年代有些长了，学校里面一共是两个*场，都不是很大，几乎没有看见什么固定的体育设施，袁自立走遍了每层楼，到每个教室都看了看，有些教室里面，课桌椅非常破旧，有四间教室里面的有机玻璃黑板破裂了，有8间教室的窗户上面玻璃破了，用塑料薄膜遮着，所有的教室里面都没有电扇，更没有看见电视机。

    来到教学楼旁边的会议楼，在四楼，袁自立看见了实验室、这里的门打开了，袁自立看见一台笨重的34英寸的电视机，影碟机、功放和音响都是老式的，没有看见投影设备，实验室里面没有电扇，三楼的一间公开课示范教室，和普通教室没有区别，多了一台电视机和音响设备，电教室里面，袁自立看见了7台电脑，袁自立仔细看了电脑的品牌，全部是兼容机，他打开了其中的一台，足足两分多钟，电脑才开始工作。进入语音教室，袁自立坐到了一个作为上，带上了耳机，示意校长讲几句，可能是袁自立的运气不好，校长讲了好几句话，袁自立都没有听见。放下耳机，袁自立没有说话，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跟着袁自立的众人非常安静，大家没有说话，校长本来跟着袁自立，准备介绍情况的，看见了袁自立的举动，她没有说话，但是眉目间的神色非常复杂，她知道，这个市委书记，不是随意能够糊弄的。

    袁自立到*场上看了看，地下的草坪不能说是草坪，似乎是没有人管理的乱草，稀稀落落的，本来是冬天，显得更加寒碜，围墙边上有四个水泥做的乒乓球桌，除开这些，其余什么都没有。

    袁自立最后到了学生食堂，食堂占地大约是200多平方米，两层，楼上主要是仓库、出纳室等，楼下分为两块，做饭的地方占去了100多平米，剩下的是学生吃饭的地方，袁自立想到了3000多学生在这样面积的食堂里面吃饭，会是怎么样的情形，西林市所有的学校都有食堂，城市大了，学生中午只能在学校里面吃饭。袁自立没有看见单独的教师食堂，看样子，教师和学生是在一起吃饭的。

    进入会议室以后，书记区长都很小心，要求教育局长先汇报全区的教育情况，袁自立摆摆手。

    “我今天是来了解民工子弟学校的情况，暂时不听全区的教育情况汇报，还是请校长先汇报，有其他情况你们补充吧。”

    校长显然没有想到，市委书记要直接听她的汇报，以前来的领导，大都是听局长汇报，最后问自己有没有什么补充的，校长显得有些紧张。

    “你不要紧张，说说学校的情况就可以了。”

    校长开始汇报，一边看着局长的神情，区委书记和区长以及区政府的其他领导，对于她来说，官大了一些，直接管着她的，就是局长了。袁自立没有在意校长的神色，校长大概是不善于汇报，很快说完了，涉及到学生数、教师数、学校的基础设施情况等等，本来也没有多少需要汇报的。

    “嗯，大概情况我都知道了，我有几个问题，请校长回答一下，可能有些问题你暂时回答不上来，不要紧，有些问题我是问自己的。”

    袁自立的话语说出来，会议室里面非常安静。

    “学校每年的招生数是500人左右，这个数目能够满足全市的农民工子弟吗？”

    “全市的情况我不是太清楚，不过每年都有一些农民工子弟无法进入学校学习，学校的容纳量只有这么多，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我听你汇报了，每个班的学生数都是60人以上，教师只有130多人，师资紧张吗？”

    “师资有些紧张，每个教师的教学任务都很重。”

    “食堂面积不大，学生吃饭问题是怎么解决的？”

    “我们是分年级吃饭的，一个年级一个年级的吃饭，最先是低年级，最后是高年级，教师和学生一起吃饭，要负责照顾学生。”

    “好了，我就问这些，你们不需要补充了，有几个想法，我说出来，如果渭北区的领导有什么看法，可以提出不同意见。”

    袁自立顿了顿，开口说话了。

    “学校里面的条件不好，这是我最大的感触，4个教室的黑板破了，8个教室的窗户玻璃破了，所有的教室里面，没有电扇，没有电视机，实验室、语音室、电教室、公开课示范教室，大约是为了应付上面检查的，我相信都没有怎么使用。食堂条件不好，教师和学生一起吃饭，大概是全市唯一的学校了，六个年级分开吃饭，就算是一个年级用10分钟，最后吃饭的年级学生，恐怕要吃冷饭了，包括老师也是这样。我要感谢学校的老师，他们没有特殊化，和学生一起吃苦，活动场所更是不用说了，如果3000多学生同时进入两个*场，恐怕地皮都会不堪重负而哭泣。由此我想到了存在的问题，教师也是普通人，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中，和周围其他学校的对比如此强烈的情况下，很难能够安心教学工作，可见教学质量是难以保证的，这只是我的推测，一个班上有这么多的学生，这些学生都是来自四面八方、五湖四海，全部都是农村里面的娃娃，他们的要求不高，穿的一定也不光鲜，学习成绩参差不齐，教学质量要抓上去，难度一定是很大的，最为重要的，是我在这里感觉到了歧视，一种我们西林市排斥外来人员、自高自大的歧视，一种没有宽阔胸怀、小家子气的歧视，这种歧视，不仅仅是我们的学生感受到了，我们的老师也感受到了，他们和其余学校的教师比起来，有低人一等的感觉，他们不会安心在这里教书，人都是有自尊的，没有人愿意低人一等，任何人都不愿意，哪怕他是乞丐。”

    会议室里面死一般的寂静，校长的眼角渐渐闪现出泪花，袁自立是第一个指出了农民工子弟学校真正存在的问题的领导，这些年，校长心焦力瘁，学校得不到重视，每次区里开会，自己坐在角落里面不说，还要遭受一些轻蔑的眼神，校长早就不安心了，领导来视察的时候，要准备好汇报材料，其实自己根本没有机会汇报，都是局长副局长汇报，领导的眼里只有那些好的学校，对这里根本不在乎。可今天校长感受到了，市委书记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是真正关心这所学校的，校长内心里默默念叨着上天保佑，祈盼学校能够得到实惠，但是她不敢抱太多的幻想，市委书记太忙了，地位太高了，顾得过来吗。

    “同志们，农民工是我们这个社会最底层的人群，他们遭受了太多的苦难，可我们却眼睁睁看着这种苦难延续到他们后代的身上，他们为城市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没有享受到城市发展带来的实惠，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的麻木，大家想想，这些农民工子女将来有出息了，他们对社会是什么看法，他们会感恩这个社会吗，这里的教师，会是怎么样的心态，他们怎么教育孩子去善待他人，怎么教育孩子看待这个美好的社会，总书记说过了群众利益无小事，我们的领导干部，并没有真正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以为建起了高楼大厦和宽阔的道路，以为干部职工的收入增加了，就是做的很好了，可我们真正关心过社火的弱势群体吗，真正关心过他们的生活吗，如果我们西林市没有这样的包容心，没有海纳百川的气魄，谈什么建设大都市的规划，到头来，我们会沦为历史的笑柄。”

    低低的抽噎声传出来，这是校长忍不住了，没有人责备校长，大部分人都低下头了，各自沉思着袁自立说出来的话语。

    “当然，发生这样的情况，不能责怪大家，主要责任在我，我担任市委书记已经一年多了，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些实际问题，我将在市委常委会上面做出检讨，具体该怎么做，我不多说，我不是校长，不是教育局长，专家做的事情，我不多嘴，我只有一个要求，一个学期之内，这所农民工子弟学校的情况，不亚于渭北区的其他学校，我们的教师要得到应有的尊重，要抬起头来，他们是伟大的，在这样的环境下工作，就是城市的无名英雄。田主任，可能我的事情比较多，这件事情，你直接负责督办，随时报告工作进展情况。”

    “好了，多的不需要说，我们的会议太多，需要的是落实，我对这种农民工子弟学校的存在，是有看法的，这本来就是一种歧视，究竟应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市委市政府将认真研究这个问题，这不是小事情，希望在座的各位都高度重视，如果市委市政府的决策中间存在不足，也希望大家提出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