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就在这里看着这位印安先生死亡吧。”

    这话说完后的五分钟，扎克的耐心消失了，“塞姆，去看看这位印安先生怎么还没死。”

    “不好吧。”顶针居然开始违抗扎克的命令了，“多尴尬啊。”

    扎克有些惊讶了，“你不习惯看人死吗？”

    “我不习惯看印安人死。”顶针里的塞姆如此回答。

    “民族情感？”

    “算是吧。”塞姆的解释……大家自己感受吧，“看看着座房子，他应该是个有钱人吧。和巴顿里的印安人一样，收入一定在平均水平之上。但他笨到会去使用小白那种药物，所以绝对不是有巫术天赋的家伙，大概只是个普通的印安人。所以……”

    塞姆不说话了。扎克感受了一会才试探性的，“你是想说不公平吗？”

    “恩。”

    恩？

    扎克挑了下眉，“的确不公平，没巫术天赋的印安人活的比较轻松。”比如不可能因为巫术天赋，而被狼人盯上、绑架最后彻底脱离人类的正常生活，变成塞姆和沐恩那样的人。

    有人插嘴了，罩在扎克外套里的修斯，“普通印安人也不止有现在这种过平均之上的。西部的印安人就活的很差劲，平均之下之下的之下。”这听起来像是在给自己招黑，但修斯的意思其实是，“社会能给人提供的东西终究是要靠社会提供，埋自己血统、灵魂里的东西才是自己的。如果要我说的话，有巫术天赋比没有好。”

    扎克有点惊讶于修斯居然会主动帮自己安慰自己的巫师塞姆，回想一下之前修斯在自愈时露出的奇特眼神，扎克看着修斯，“你在想什么。”

    这提问太宽泛，按说是没法回答的，但修斯却在听到问题后重新露出那个奇特的眼神。扎克这次不会用‘爱上我’的玩笑打岔了。

    修斯，“你或许会认为我刚才差点的死亡是没及时改掉在西部的习惯，但实际上，是我忘了……”看着扎克，“忘了真实的联邦，这片土地，有多危险。”

    扎克没说话，看着修斯等后续。

    “四个世纪，我们魔宴吸血鬼从来没有担心过自己脚下的土地不允许自己踏足。”修斯也看着扎克，“你或许不知道，但在中部的隐秘联盟孤儿吸血鬼的筛选计划中，已经有几批吸血鬼被接入西部了……”

    不好意思，扎克知道，靠着韦斯特女士的书稿。啧，说起这个扎克有点遗憾——以后看不到韦斯特女士的书稿了，麦迪森也不解释为什么，哎。

    修斯在继续，“……那帮外族在西部的城市中，问的最多的问题是他们能去哪里，能用哪里做聚居地。”修斯摇着头，“我们都在讥笑这帮长期躲在原来城市暗处的吸血鬼的没有自尊，连生活都小心翼翼——在西部，没有吸血鬼不能去的地方。但现在我意识到了，该被讥笑的应该我们这些魔宴吸血鬼。吸血鬼，在这片土地上，本就不是畅通无阻的，我们在自己的美好小世界里呆了太长时间，都忘记真实的世界对吸血鬼有多艰险了。”

    呵，扎克现在明白了，刚才那个被玩笑成‘爱上’的眼神，是什么了，“你是崇拜起不在西部魔宴生活的吸血鬼吗？”

    修斯沉默了一会儿，脸上带着放弃隐藏的坦然，他点头了，“我现在正在想象曾经隐秘联盟是怎么在中部存在的！隐秘联盟是怎么有胆量，放着中部的那些巫师家族自由成长！魔宴一直认为和隐秘联盟互为敌人，但隐秘联盟的敌人，绝对不是魔宴一个对么。隐秘联盟是怎么在这样一个外在、内部全是敌对因素的危险环境保持存在4个世纪的！我的想象力，在让我自己失望。所以我还不如承认了，我有点崇拜魔宴外生活的吸血鬼了。”

    “这样的话，谢谢~”这真诚的赞扬，扎克毫无负担的接了，带着笑容的，“其实也没有多难，就像我提醒你的，保持教养。”——当你要去某个地方的时候，征求主人的同意~如此简单。

    这对话没话多长时间，但终究是耐心已经见底，扎克的手里的名单上，还有几个近期有死亡可能的人名要划掉。扎克准备继续今夜的进程，朝修斯招招手，“让我们先去给你弄一套衣服，顺便，补充一下食物……”扎克虽然虚弱，但不至于影响自己的行动——伊莱的控血技巧在发挥作用。倒是修斯的状态不怎么好，扎克都可以‘听到’修斯的‘饥饿’——类似于人类饿了肚子会叫，吸血鬼有类似的生理现象：比如不时不受控制变红的眼和探出的牙。

    能顺便了解一下雷夫罗在巴顿的食物补给方式，也算是收获。

    不过扎克的话没说完。夜空中划过了一道金色，落入了两个吸血鬼无法进入的印安人住宅。

    那位印安先生，终于挂了。

    算是满足看人死亡的初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终结感成功被满足。扎克示意了一眼修斯，准备动身。

    “那个天使不会要带那个印安灵魂去天堂吧。”修斯却没有要跟上扎克的意思。皱着眉、红着眼、探着牙，问出了这么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夜空上开了扇需要回避视线的门，还在重复着痛苦的死亡（器官停止带来的全身器官衰竭）重现的缚地灵飘向门内。

    “你对这种情况有什么意见么。”扎克不是真问，是提醒修斯·雷夫罗，别过问天使现阶段的‘事业’。

    修斯并没有接收到扎克的提醒，“我有！”没跟上扎克，反而更靠近了一些被金色笼罩的民宅，“马上停止这荒谬的行为！”居然在命令天使。

    扎克只能停下离开的脚步，站在原地，皱着眉看着完全认真的修斯。

    要知道扎克给修斯做保姆的工作，是针对修斯·雷夫罗欠缺和人类执法者打交道方面的，不是圣主信仰异族内部纠纷的……现在这份保姆工作，好像要升级了。

    金色没有理会一个吸血鬼的命令，依然完成了自己来这里的工作。然后，才可能出于‘教养’的原因，乘着金色的光芒，落到了修斯·雷夫罗面前。

    这位陌生的天使展示了人类的形态，收回了外放的金色，先对着扎克礼貌的点了下头，再看向修斯·雷夫罗，“你刚说了么，吸血鬼雷夫罗。”

    正常来说，圣主信仰的灵魂异族对吸血鬼的态度，这才是正常的。

    如果大家回想一下，就能记得曾经堕天使初次登场时——恶魔，对扎克也是这种态度，只是在后来的不断利益牵扯中，巴顿的恶魔不得不接受巴顿的社会基调，才形成了对扎克，对巴顿中的所有生物，不管是异族还是人类，都平等尊重态度。

    纽顿的天使，可以说是延续了曾经是镜人、现在是天使的克劳莉对扎克的态度——至少表现礼貌。但显然对新来的吸血鬼，就不会有多余的尊重了。

    修斯皱着眉，显然有些被激怒，“你听到我说什么了！但你依然将那个印安灵魂送入了天堂！”

    天使没有表情的看着修斯，“所以呢。”

    修斯的眼红了，扎克的外套遮不住的皮肤表面，有明显血管暴起。

    天使并没有被这吸血鬼明显的进攻预兆吓到，而是继续保持没有表情的，“你要攻击我么，吸血鬼。”

    保姆必须出场了，阻止自己照顾的‘孩子’干出愚蠢的行为，“他只是饿了。”扎克上前，按住了修斯，同时看了一眼，试图理解修斯突然被激怒的真正原因。

    修斯也看向了扎克，“你怎么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莫名的转向质问扎克了。

    “允许什么？我们的信仰接走这个世界的灵魂么？”扎克反问，“这是需要我们吸血鬼允许的事情么？”

    尽管扎克非常清楚，在四个世纪前，十三氏族吸血鬼分裂成魔宴和隐秘两个对立联盟的时候，吸血鬼对圣主信仰解读的方式有区别这个事实就暴露出来了——隐秘主张放弃圣主信仰的命令，停止战争，建立新的国家；魔宴主张完成命令，不辜负圣主信仰给予吸血鬼的赏赐（日行）。

    但扎克觉得，至少在圣主信仰对这个世界的唯一目的是拿走灵魂这件事上，两个联盟的吸血鬼是有共识的。

    “但不是印安人的灵魂！”雷夫罗盯着扎克，“我们是殖民者！是入侵者！圣主信仰要的是和我们十三氏族一起来到这片大陆上殖民的人类的灵魂！不是这些应该在四个世纪前被抹去的人种！”

    扎克张了下嘴，是被自己从未想过的问题惊讶到了。

    魔宴对殖民战争果真是有让扎克无法理解的执着，现在的魔宴吸血鬼，已经开始开始如此解读殖民战争了么——殖民的目的是为了让这片大陆上充满了殖民者的灵魂吗？？

    扎克猜，从某种角度上，是能说通的：

    如果圣主要的只是灵魂的话，不用特意带人来来殖民，传教就够了。

    但从人类的历史事实来看，哪一次和宗教相关的传教行为，不是伴随着人种散播的？在历史中的大部分时间中，政治和宗教都是纠缠在一起的。四个世纪前的殖民战争，就是圣主最后一次试图控制人类政治的结果！

    比起扎克更透彻的明白殖民战争的本质，魔宴的吸血鬼，眼前的修斯·雷夫罗，似乎完全无视了战争背后的人类政治原因，将殖民者的位置彻底摆在了纯宗教性质的灵魂制造者（繁衍人口）。

    扎克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天使，“你应该离开，我可以……”扎克的意图是先让天使离开，吸血鬼对殖民战争的解读，终究是吸血鬼自己的事，扎克没把握说服有四个世纪教化的魔宴吸血鬼，但至少，能用纽顿现在社会的现状，告诉雷夫罗，不要在意这种不会改变的事实。

    扎克被打断了，“他不能走！”修斯很坚定，“除非他在我眼前把天堂里的印安灵魂都给我拖出来！”

    天使的视线在修斯和扎克身上转移了几次，“我召唤克劳莉来。”

    扎克的脸色并不好，看着修斯，“你知道你在找麻烦吧。”

    “这不是麻烦！”修斯很坚定，“这是原则问题！”盯着扎克，“四个世纪了！我们魔宴一直在默默的支持圣主信仰，在西部盖教堂、资助教会、为圣主信仰培养信徒！”

    这扎克是看在眼里的，汉娜的父亲，没问题吧。先不说虽然汉娜的父亲本应该是进地狱的人渣，但至少是在西部社会的影响下成为信徒的这点要被承认。

    修斯继续义正言辞的，“我们一直努力的完成着圣主的命令，印安人在我们魔宴的社会中没有任何人权！”他也是敢说，但这不是重点，“我们一直坚持这我们来到这片土地的目标！我们也一直在努力向圣主传递我们的成果！”比如康斯坦丁的研究，“虽然圣主信仰一直不给予回应，我们也能够理解！毕竟现在……”笑停顿，看了眼巴顿的方向，应该是指韦斯特女士，“但，当圣主回归天堂的时候，我们有信心让圣主知道我们这四个世纪的努力！”然后转向在呼叫克劳莉的天使，“而现在纽顿这么干是什么意思！让天堂被印安人的灵魂污染，是在抹灭我们魔宴四个世纪的努力吗！圣主回归的时候，要在自己的家里被一堆本不应该存在的灵魂遮蔽视野而在此忽略我们魔宴吸血鬼四个世纪的努力吗！”

    真心的，就算是容忍了魔宴吸血鬼的这目的主义……魔宴吸血鬼，对圣主状况的了解，也太落后了。

    可不能怪扎克，怪弗兰克，不是么，我们所有关于圣主是怎么沦落到韦斯特女士这个地步的情报来源，不都是这个勒森布拉的氏祖么，是他故意不告诉自己的儿子的。

    对，这里说的就是圣主，在黑猫的持续于现在、过去、未来的掠夺下失去力量，可能永远不会回归天堂的事实！这其中还包含了吸血鬼的真正奖励、吸血鬼的完全形态、圣主对炼狱的计划……魔宴，不知道的太多了。

    魔宴吸血鬼，坚持的那个目标，扎克现在听来，实在有些可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