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顿过的第一个日出，没有巴顿美……

    更具体一点儿说，是没有巴顿南区美。因为至少巴顿南区的东边没有遮挡日出的建筑，你可以看到那个给予世界光辉的圆球从海平线上升起的完整过程。

    在纽顿？别想了，被挡的七七八八，如果挡住风景的是一些漂亮的高楼大厦就算了，毕竟人造的建筑在日出的光芒映衬下，也能散发出文明的美感。可是纽顿的建筑……是死的。

    字面上的死——

    “又有天使去那栋楼了。”露易丝在扎克怀里，这两个吸血鬼占据了月华家的屋顶。露易丝指的是纽顿东部的某栋建筑。

    “又死了一个。”扎克看了一眼。天堂之门开启的金色，彻底掩盖住了这个世界的阳光。

    “哎。”露易丝叹了口气，侧过头，闭目养神，“一大早的，心情都变糟了。”

    “只会更糟。”扎克已经不去看日出了，看下面的社区街道。熟悉的车声正在进入这个由印安女人控制的社区。

    露易丝也听到了，但懒得看，解放了扎克的怀抱，因为她知道扎克很快就要被占用了。那熟悉的车声，是詹姆士的车声。

    扎克没着急下地，坐在屋顶看着车开入车道，然后开门，韦斯从车里下来，直接走上月华的前廊，按门铃。

    扎克决定先以看戏的心态，保持旁观。

    百影开的门，手里还握着个装了鸡蛋的碗——她有工作，是这个家中起的最早的。做早餐应该是百影在这个家里唯一做的家务。

    百影看着这个巴顿的警探，很简洁的，“有事么。”

    韦斯开口，“我们找你的室友谈谈，月华。”

    ‘室友’这个称呼显然有些让百影不爽，一如她的设定，只说重要的话，“你的意思是我的爱人，我的伴侣，我暂时无法结婚的对象，月华吗？”

    韦斯的脸有点黑。看起来一大早就受刺激的人不止楼顶的两个吸血鬼，“她在不在？”

    “找她干什么。”百影也不浪费时间，开始打蛋——由于门前的算是老相识，百影打蛋的方式是巫术。一团暗红的印安咒文旋风一样的在碗里翻搅，看的韦斯一脸难受。

    “她是一起案件的目击证人，我需要和她谈谈！”

    扎克挑了下眉，应该是昨天纽顿大学施工地的案子了。

    “她知道的已经在警局说过了，再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百影手里的碗一抖，被暗红咒文托举的鸡蛋起飞，飘向了厨房的锅。新的食材和工具，也同时从厨房飘向百影这里，百影开始当着韦斯的面搅拌沙拉了。真的是一点儿时间都不浪费。

    韦斯的耐心应该是没有了，“但我不代表你们纽顿的警局，不是么！我是巴顿的警探！所以当我说我想和月华谈谈，意思就是……”韦斯瞪了眼空气，“我需要和她谈谈！”

    百影倒是全程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往韦斯身后看了一眼，同样重要的话，“你的搭档呢。”

    “他死了！”韦斯如此回答。

    “是哦。”百影往屋顶看了一眼，正好，把韦斯的视线引导向了扎克。然后直接回屋关门了！“月华还在睡觉，都是客人，你们自己打发时间吧。”这主人待客之道，真是‘大气’。

    扎克落在了韦斯身边，指了下前廊的吊椅，安抚的拍拍韦斯，先让他去选座位，“詹姆士不愿意来黑女巫的社区吗？”

    韦斯刚坐下，窗户里的飘来一杯用咒文拖着的咖啡，韦斯一脸复杂的接过，对着窗子里的巫术使用者说句很小声的‘谢谢’。然后才是对扎克，“到也不是，他只是猜测你和露易丝可能在这里，不想来。”

    “呵，那我们就当他死了吧。”扎克笑了笑，“纽顿警局那边情况怎么样？”

    韦斯抿了口咖啡，脸色不怎么好的，“很糟！我们按你的建议向纽顿警局的人汇报了走私团伙的情报，按巴顿案件的内容，死于部分器官功能停止的人，是走私团伙的成员，在巴顿，这种死亡可以当做团伙内部纠纷，但在纽顿不行。”看一眼扎克，明显需要帮助的眼神，“在纽顿的死者中，大部分是平民，在巴顿的走私团伙内部纠纷的理论，在纽顿站不住脚。”

    “不用站住脚。”扎克摆了摆手，“本来就是两件不同的案件，你只是作为死亡方式相似，而被请来做情报补充的顾问。”扎克的话，已经完全把詹姆士丢掉了，“现在这个在纽顿案件，要怎么推进，是纽顿这边人的工作。”

    韦斯捧着咖啡，皱着眉，在思考扎克的话。

    韦斯不像詹姆士，韦斯的世界观中社会一直都有异族和人类共存的，这点儿大家没忘吧，他刚回到巴顿的时候，还不清楚巴顿的异族影响时，在疗养院火灾的事件中就表现出过——触及异族，他就自觉退后不碍事的态度。

    我们也一直把这当做韦斯的优点。

    现在这个优点再次发挥作用了。

    韦斯思考了一段时间，“这案件已经有月华作为目击证人参与了，而且，我知道天使一定在收取那些死亡者的灵魂。你的意思，是不是纽顿的异族已经在介入整个案件的走向了？”

    扎克一直都很欣赏韦斯的思考方式，“你思路是对的，大量死亡出现在纽顿，对纽顿的人和异族都有影响，像任何人与异族混居的社会，解决这件案子，大家都会出力。”

    韦斯松了口气，“这样我就放心了。”闷一口咖啡，“纽顿警局的人因为不接受我和詹姆士告知的走私团伙纠纷，故意丢了几具尸体的案子给我们。”回头看了眼窗子里的百影，“我就知道第一个来这里是对的。”

    说着，把咖啡杯递给扎克了，自己去了车上，再回来的时候递给了扎克一份纽顿警局的文件。

    扎克最讨厌看文件了。不辜负韦斯信任之心的翻开，扫一眼，“这就是那个在纽顿大学的施工现场发现，然后被证词证明是被移动……”扎克扫到了一个关键词，“抛尸至工地？”稍微认真的看月华的口供记录——

    月华说，她去纽顿大学附近访友的时候看到了一伙人带着一个可疑的箱子，翻越了施工地的路禁，再出来的时候那帮人带的箱子已经不见了。月华觉得好奇，就在人走后去看了一眼，看到正在新水泥地里下沉的尸体。

    扎克抬头看韦斯，“被埋在路面下的尸体是怎么被发现的？”

    能理顺吧，人家是抛尸，抛尸的地点是正在翻新的水泥地面，人体彻底陷入路面后，应该不会有人知道下面有个人才对。那尸体就不会被发现。不会被发现，警方就不会暂停纽顿大学的工程，施工队就不会为了复工而委托幻人里奇，月华也不会去做目击证人。

    韦斯替扎克翻了页文件，“被抛尸的路面隔天被人破坏了。”韦斯撇嘴，“纽顿警方的人说纽顿大学的施工进程一直有人破坏。”摆手，这不是现在要讨论的主题，“尸体被翻出来了。”

    有尸体被发现时的照片，扎克看了一眼直接合上了——一个殡葬业着的专业告诉扎克，这样的尸体，再好的仪容恢复师都无力挽救。玩过积木和橡皮泥么，你把积木丢到橡皮泥里搅一搅。

    新的问题出现了，扎克看着韦斯，“尸体已经成这个样子，纽顿警方是怎么把这尸体归类到部分器官突然停止工作导致死亡的案子中的？”

    韦斯的脸色回归了阴郁，再帮扎克把纽顿警局的文件打开，翻页，“因为这个死者生前，联系过纽顿警方。这是当时的通话记录。”

    扎克只能再看——

    死者生前似乎预感到了自己会死亡，但他并不确认自己会怎么死。他和警方接线员的对话充斥着‘为什么你们不信息我！我需要保护！我可能会死！’当接线员问他睡可能杀他的时候他的回答，‘我不知道！但最近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你们警察怎么做好自己的工作！找到凶手！！’

    扎克看完了，撇着嘴，“所以并不是警方将他分类的，是他自己，提前预告了他自己的死亡会和纽顿出现的大量死亡一样。”

    韦斯点了下头，“他在电话中提供了自己的身份、住址、联系方式……”难受的，“所有东西。他已经绝望了，他是真的把所有希望就寄托在警方会派人保护他。”

    扎克问了会让这个话题更难受的问题，“纽顿警方保护他了吗？”

    “没有。”韦斯阴沉的摇头，“当恶作剧电话处理了，还在往法院提交处罚的过程中，这人在施工地的尸体就被发现了。”

    扎克和韦斯一起沉默一会儿，这就是真正的人间悲剧——悲惨的结局到来时，却无法怪任何人。

    算是默哀的时间过去，扎克有了新的问题，“一个实名电话，警方就往法院提交，要求处罚了，纽顿警局的规章也太严格了一点儿吧。”

    韦斯嘴角抽动的看了一会儿扎克，“这不是严格，占用警方资源是很严重的违法行为。”身为警探的态度先表出来，然后才……继续阴沉的看回扎克手里的文件，“这样说不出来原因，但疯魔一样的确定自己会死的电话，纽顿警局，接到了很多！”

    扎克微微的点了下头，算是理解纽顿警局的苦衷了，但是，问题还是要继续的，“都是和这个人一样的实名电话吗？”

    韦斯摇头了，“纽顿开始发现大量尸体的时候，这样的电话在某个时间段里暴增了一次，实名报警的有，但多数都非常含糊，然后就这些电话就彻底销声匿迹了。”韦斯看着扎克，两个都是明白人，那就不用在含糊什么了，“感觉就像，一开始，大家都还不知道是什么让这些人死亡的，还在猜测，一些着急的人开始求助警方，但事实是警方对这种情况没有任何帮助，然后大家终于意识到了！”韦斯的脸有些狰狞，“是小白！想要活下去，只有继续使用小白！这些人也就根本不再对警方有任何期望。”

    扎克在考虑一件事——要不要将温斯顿的事情告诉韦斯。

    考虑的原因其实完全是时间点。别误会，扎克是迟早会把真相告诉给韦斯……呃，和詹姆士的。但太早告知绝对谁都没好处。韦斯虽然可以倚靠他的世界观，知道这个警探不会去妨碍的温斯顿的计划，让温斯顿在幻人里奇的配合下，成功让不可避免的小白导致死亡平稳的发生——至少别在人类社会中引起新的麻烦。在这个时间中，如韦斯所说的，天使在接收那些死亡着的灵魂，月华代表的黑女巫团体也已经介入了警方的调查。纽顿的异族总能找出一个能够让纽顿的人类社会接受的说法，让整件事和平的过去。

    但我们能把我们的信任，放给詹姆士么？呃，虽然我们能当他死了，但，这家伙复活也是一瞬间的事。不用扎克有任何‘出格’的动作，就能预期到詹姆士怼到扎克面前，对扎克吼叫……

    “扎克。”韦斯意外的按住了扎克的肩膀，通常这动作都是扎克对别人做，用安慰的情绪。现在，韦斯显然不是要安慰扎克什么，他眼中满是求助的意思，“我们都知道小白的副作用有两个！”

    扎克在瞬间预测到了韦斯要说的内容，但是……

    “戒断反应导致死亡，是最最糟糕的那一个！另一个！”韦斯盯着扎克，“虽然也糟糕，而且一不小心，可能就能造成所有人类对死亡定义的恐慌！但我们知道，那不是死亡！”

    小白的另一个副作用，活尸——在长期使用小白后，可能‘睡过去’，就‘醒不过来’了，成为小白团伙需要福特殡葬之家转移、开假的死亡证明、然后放上去共和的船……的货物。

    扎克本能在排斥这个选项——因为活尸状态，就是永久的吸血鬼传承时机状态！扎克一直感觉奇怪的东西！

    韦斯还在继续，“只要小白的量够大，我们可以救下纽顿的所有小白使用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