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晓生垂涎于沈月手中那一坛子好酒，自然是容忍了她的颐指气使，好脾气的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回总可以了吧？”

    段方成注意到，百晓生说这话的时候，那边正在忙碌的女人似乎朝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

    百晓生平时虽然嘴贱了些，也无赖了些，但是沈月看得出来，他不是那种会食言的人。

    既然百晓生说了，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一定会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她。

    抬眼扫了一眼另外一边正在忙碌的女人，沈月靠近过去，刻意压低了声音。

    “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顿了顿，见四周没人注意这边的动静，沈月才继续说道：“那个女人，你可知道她是什么人？”

    “她在这酒馆做工，有多长时间了？”

    顺着沈月的视线，百晓生回头看去，那女人正勤快麻利地擦干净桌子，热情地招呼客人坐下。

    百晓生眼里闪过一抹不解，“你说郝四娘？她是这酒馆的老板娘啊！好端端的，你们打听她做什么？”

    沈月感到十分诧异。她没有想到，那个女人居然会是酒馆的老板。

    既然她能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里独自经营一间酒馆，肯定不会缺钱。

    只是不知道，这女人和那死去的乞丐又有什么关系？

    百晓生盯着沈月带来的那一坛子酒，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没有的话，是不是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百晓生和沈月说着话，眼睛却一直往酒坛子上瞟。

    沈月见他眼角都快抽筋了，有些无奈的笑了。也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这样爱喝酒，他整日泡在这酒馆里，哪儿也不去，又是如何得知各路消息的呢？

    沈月笑了笑，将那坛子一直勾着百晓生的美酒往前推了推。百晓生大喜，一时也顾不得形象，将酒坛子牢牢地护在了怀里。

    看那副模样，生怕沈月突然反悔，将送出去的酒又收回来。

    百晓生刚才说的，一直坐在两人身边的段方成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

    他的惊讶并不比沈月少，只是多年的捕头生涯，让他将自己的情绪掩饰的很好。

    百晓生坐在桌边，一杯接一杯的品着美酒。而沈月和段方成，在低声商量起来。

    现在看来，酒馆的老板娘有很大嫌疑，不然要怎么解释，她兑掉的那半张残缺的银票呢？

    只是现在，六扇门手里没有直接的证据，可以证明老板娘是有罪之身。不然的话，他们大可以直接将老板娘带回六扇门盘问。

    为了不打草惊蛇，让老板娘起疑心，沈月和段方成商议过后，决定暂时离开酒馆，派人在暗中监视着这里，再将老板娘的一举一动都报告回去。

    眼看着离宵禁的时辰越来越近了，街上早已没有了多少行人。沈月和段方成走在街上，不知为何，总觉着从身前身后吹来的风，凉飕飕、阴恻恻的。

    沈月不由得抱紧了双臂。她想，也许是因为快要入冬的缘故吧。

    月光冷冷的洒下来，已经掉光了叶子的枝干，在地上投下虬然交错的影子。

    前面街角处，忽然有两道阴影闪过。

    沈月揉了揉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却听一旁的段方成压低了声音提醒道：“前面的动静不太对劲，走在我身后，小心些。”

    沈月没有逞强。她知道，自己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如果遇到的是寻常的坏人，尚能自保。如果来的人是武林高手，那她就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她反应不够快，如果和段方成并肩而行，万一有敌人来袭，段方成既要护着她，又要与敌人对打，难免会有些捉襟见肘。

    而她跟在段方成身后，对两个人都要好一些。

    走在前面的段方成放缓了脚步，侧耳细听着什么。前方幽暗的小巷里，隐约有脚步声传来。

    随着两人的移动，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沈月敏锐的察觉到一丝异常——这脚步声听起来有些沉重。

    习武之人都身体轻盈，武功高强者，脚步更是轻的像羽毛落在地上，绝对不会发出这种“哒”、“哒”的沉重脚步声。

    也就是说，前方的不是敌人，而是夜里赶路的普通人？

    这样想着，沈月紧绷的心弦不由得松懈了两分。

    但是旋即，她就再次意识到了不妥。

    眼看着就要宵禁了，在这种时候，寻常百姓根本就不会在外头闲逛。如果未能赶在宵禁之前回到家中，被巡逻的官兵发现，必定会是好一番盘查，麻烦的很。

    因此，如果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京城里的百姓，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在外行走，就怕不能再宵禁之前赶回住处。

    而且，这几个人的脚步声，也过于沉重了些。仔细分辨起来，倒像是那肢体有些僵硬的活死人。

    沈月被自己的这个猜测吓了一跳。前方那杂乱的脚步声，他们肯定不止一个人，起码也有三四个人。

    可是她和段方成只有两个人，更要命的是，能打的只有段方成一个——叫他们两个毫无防备的对上那些活死人，根本就相当于送死。

    手心里沁出黏湿的冷汗，沈月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再次抬头间，沈月赫然发现，在前面的岔路口，直挺挺的站着三个人。看他们那有些僵硬怪异的姿势，可以十成十的确定，是活死人无疑了。

    再看三个活死人的打扮，身上衣服整齐，料子看起来也不便宜，只是稍微有些脏了。

    清凌凌的月光下，它们的左边衣袖上，影影绰绰的显出莲花的纹路来。

    沈月心中不由得一沉，这三个活死人，生前是莲杀堂的杀手。他们可比乞丐死后变成的活死人，要难对付的多。

    上方传来段方成低沉有力的声音，“不要害怕。待会儿打起来，你瞅准了机会先走，回到六扇门去找人来支援。”

    从沈月的角度，只能看到段方成的侧脸。他眉目坚定，眼中满是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