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 52 第五十一章 欲语
- 53 第五十二章 孜煎
- 54 第五十三章 騃女
- 55 第五十四章 晚照
- 56 第五十五章 游冶
- 57 第五十六章 难偶
- 58 第五十七章 凉生
- 59 第五十八章 无绪
- 60 第五十九章 芳姿
- 61 第六十章 情怃
- 62 第六十一章 笑筵
- 63 第六十二章 幽怀
- 64 第六十三章 新愁
- 65 第六十四章 供恨
- 66 第六十五章 花难
- 67 第六十六章 远岫
- 68 第六十七章 纵赏
- 69 第六十八章 惊暑
- 70 第六十九章 云破
- 71 第七十章 无限
- 72 第七十一章 牵系
- 73 第七十二章 明灭
- 74 第七十三章 盛日
- 75 第七十四章 双溪
- 76 第七十五章 谁安
- 77 第七十六章 空弦
- 78 第七十七章 教坠
- 79 第七十八章 长策
- 80 第七十九章 揉损
- 81 第八十章 晚恨
- 82 第八十一章 夜怨
- 83 第八十二章 沉疴
- 84 第八十三章 功名
- 85 第八十四章 情动
- 86 第八十五章 尘劳
- 87 第八十六章 孤鸿
- 88 第八十七章 难禁
- 89 第八十八章 兰台
- 90 第八十九章 夜访
- 91 第九十章 惊猜
- 92 第九十一章 孤馆
- 93 第九十二章 中朝
- 94 第九十三章 烟芜
- 95 第九十四章 徘徊
- 96 第九十五章 如醉
- 97 第九十六章 虚隙
- 98 第九十七章 逐云
- 99 第九十八章 逆旅
- 100 第九十九章 偏浓
- 101 第100章 惊起
- 102 第101章 随风
- 103 第102章 吾乡
- 104 第103章 敛尽
- 105 第104章 重怨
- 106 第105章 浮休
- 107 第106章 尘起
- 108 第107章 有无
- 109 第108章 行藏
- 110 第109章 对起
- 111 第110章 无情
- 112 第111章 声断
- 113 第112章 冷浸
- 114 第113章 隙月
- 115 第114章 弄哀
- 116 第115章 月明
- 117 第116章 晴昼
- 118 第117章 沾惹
- 119 第118章 知否
- 120 第119章 霜姿
- 121 第120章 飞埃
- 122 第121章 此生
- 123 第122章 难双
- 124 第123章 俯仰
- 125 第一章 近孤山
- 126 第二章 聚睢盱
- 127 第三章 总轻负
- 128 第四章 闲处看
- 129 第五章 莫相违
- 130 第六章 千古调
- 131 第七章 自悲凉
- 132 第八章 归来路
- 133 第九章 寻芳草
- 134 第十章 欲断肠
- 135 第十一章 却无情
- 136 第十二章 真堪惜
- 137 第十三章 谁同醉
- 138 第十四章 花同梦
- 139 第十五章 蛾眉巧
- 140 第十六章 日犹长
- 141 第十七章 压重门
- 142 第十八章 别有肠
- 143 第十九章 玉成尘
- 144 第二十章 晚来风
- 145 第二十一章 更凋零
- 146 第二十二章 自难忘
- 147 第二十三章 归来意
- 148 第二十四章 如许恨
- 149 第二十五章 愁未醒
- 150 第二十六章 异时对
- 151 第二十七章 料峭寒
- 152 第二十八章 难轻诉
- 153 第二十九章 渐分明
- 154 第三十章 拂红尘
- 155 第三十一章 梦中身
- 156 第三十二章 翠眉颦
- 157 第三十三章 恨无常
- 158 第三十四章 非我有
- 159 第三十五章 怎忘得
- 160 第三十六章 恨绵绵
- 161 第三十七章 东南别
- 162 第一章 飞絮青冥
- 163 第二章 行藏在我
- 164 第三章 前欢杳杳
- 165 第四章 和风轻暖
- 166 第五章 别有轻妙
- 167 第六章 疏慵自放
- 168 第七章 好景良天
- 169 第八章 巷陌乍晴
- 170 第九章 万般方寸
- 171 第十章 奇容千变
- 172 第十一章 前事重偶
- 173 第十二章 凉生襟袖
- 174 第十三章 桃花浪暖
- 175 第十四章 往日记省
- 176 第十五章 多情休休
- 177 第十六章 黯黯云梦
- 178 第十七章 相思字了
- 179 第十八章 梅萼分明
- 180 第十九章 甚时是休
- 181 第二十章 闺门多暇
- 182 第二十一章 双溪尚好
- 183 第二十二章 痛惜依旧
- 184 第二十三章 切切吟苦
- 185 第二十四章 丁香千结
- 186 第二十五章 空识归航
- 187 第二十六章 凤枕香浓
- 188 第二十七章 故山知好
- 189 第二十八章 恨如流水
- 190 第二十九章 觉来幽恨
- 191 第三十章 惊破绿窗
- 192 第三十一章 翠飐轻红
- 193 第三十二章 远梦成归
- 194 第三十三章 关锁千重
- 195 第三十四章 一池萍碎
- 196 第三十五章 烟盖云幢
- 197 第三十六章 为伊牵系
- 198 第三十七章 冰壶凉簟
- 199 第三十八章 好梦惊回
- 200 第三十九章 暮云收尽
- 201 第四十章 离亭欲去
- 202 第四十一章 曲曲如屏
- 203 第四十二章 占得欢娱
- 204 第四十三章 一晌消凝
- 205 终章 千里城北繁华歇
- 206 贺兰番外
- 207 容与布暖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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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笑筵
第六十一章 笑筵
瞧他这急吼吼没气性的样子!单看那姑娘眉眼脸盘儿是没得挑的,可娶媳妇不是街市上买鸡蛋,只要壳没磕碎就往篮子里放。再好再妥贴都是耳听为虚,总要斟酌斟酌。人家姑娘家境出身怎么样,先和沈夫人打探清爽了是正经。
“年轻孩子呆不住,叫他们玩去。”郡主笑吟吟道,携了蔺氏手往边上引,“我前阵子上白马寺还了趟愿,和你久未见面。边上坐会子聊聊,叫晤歌带暖儿找舅舅去。”
蔺氏摸不准阳城郡主的用意,心下也计较,是不是她察觉了什么,或是听见了风声,留了个心眼儿要考察布暖。倘或真有这个打算,莫非郡主这里开明得那样儿,不在乎辈分差异么?
彼此客套谦让了坐下,她只憋着不开口,阳城郡主那里率先寻了个话题道,“十月里轮着你娶媳妇儿做婆婆了,家下东西可都准备妥了?你一个人不易,晤歌和六郎好得亲兄弟似的,你有什么难处要帮衬的,千万别客气。打发下头人来和我说,让我也尽点意思,六郎同我自己的孩子是一样看待的。”
蔺氏道,“难为千岁记挂着,零零碎碎的事从上年就开始准备了。借着圣人封赏了地,重又俢了回园子,现在一应东西都是簇新的,也没什么可添置的了。横竖被褥帐子是嫁妆里的分子,那些针头线脑的事不用我操心,算省了我大力气。”
阳城郡主正好借着话头子打诨,“你先头说暖儿女红好,让她帮着你,还怕做针线?”
蔺氏料着郡主后头还有话,一径搪塞着,“没出阁的姑娘,叫她插手不成话呢!”
“你也忒仔细,自己家下孩子,这么见外了不好,显得不亲。”郡主高翘着兰花指端起盖盅吃茶,一面假作不上心的问,“暖儿同你什么亲?她是哪里人氏?”
蔺氏微一顿,总觉阳城郡主存了结亲的心思。这倒叫她慌起来,若是寻常官宦,隐瞒了布暖身世,将来就是戳破了也有转圜。这位是皇亲国戚,万一有个好歹,亲家变冤家,岂不是要牵连到容与仕途?
她踟蹰起来,洛阳的家门报不得。大唐寡妇再嫁司空见惯,进敬节堂的一万个里挑不出一个。节妇受朝廷嘉奖,是要十里八乡扬名表彰的。这上头造假,论起来罪更重!
一乎儿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思来想去,不叫他们成事就是最好的出路。打定了主意,索性笑应道,“她是我侄女家的姑娘,幽州人。侄女婿家世代经商,上年在涿州买了个山头做煤炭买卖,举家都搬过去了。我侄女不愿意叫暖儿跟着颠沛流离,便把她送到我身边来,好和我作个伴。”
阳城郡主哦了声,商户地位虽低了些,要抬举倒也不碍。因问,“只知道叫暖儿,姓什么?”
蔺氏道,“说来倒巧,家下姓冬,是太史终古的后人。”
“是单名么?冬暖?”阳城郡主抚掌道,“姓得好,名字取得也讨巧。哎呀,我当真是越发喜欢她了!人如其名么,是不是?”
蔺氏也打着哈哈,这冬姓倒比老姓儿更衬她。冬暖,听着让人打心眼里暖和起来。只是瞧着阳城郡主满意的样儿,更叫她心悸,忙承了话道,“可不,家里疼得什么似的!我常说她在我这里我是担着责的,好几家托媒来说都叫回了。我不是她亲祖母,冬家自有太爷太夫人做主,我这里看着登对,应下了也没用的。”
阳城郡主听了是个无可无不可的态度,既然如此就实话告诉蓝笙,这门亲事难料得很,到底人家祖辈父辈都在,不是沈夫人能说了算的。
“照这么论,哪天冬家相准了女婿,暖儿就要回幽州去了么?”郡主吃了几粒炒白果,踅过去接婢女递来的巾栉揩手,边道,“暖儿辈分虽低,年纪也有了,是到了许人家的时候了。我们晤歌大约是因着六郎,倒和暖儿不见外,竟把她当自家外甥女似的。回头你别拘着她,让她跟六郎来府里走动走动,我怪稀罕她的。”
蔺氏长吁口气道是,这算是打发了吧!她还真怕阳城郡主开门见山的提,她不好一口回绝,总得为留人情答应从中斡旋什么的。拖了条尾巴,将来还要找借口推诿,太过伤神了。
“千岁瞧得起她,这是她的福气。”她就势打岔,端详了郡主一眼,笑道,“我打量千岁气色愈发好了,上趟看脖子上纹路怪深的,这回倒没了,光致致的像个大姑娘。”
阳城郡主一听这个来劲,就把她新得的保养方子桩桩件件告诉她。这么一来,算是把话岔到斜里去了,自然而然的越白越远,最后谁也想不起来是从哪里开的头了。
那厢布暖跟着蓝笙出了后园子,也没往前面去,三四个弯一拐,到了个有流水和亭台的地方。
这里人相较别处要少得多,一帮孩子蹲在池边上戏水,拿石子使劲往水里投,妄图把锦鲤砸死。
布暖看得揪心,那几个孩子一脸的聪明相,还没到听话的年纪,生性里有肆意的残忍。他们捡池边的鹅卵石,雨点一样奋力朝池里砸,把那些鱼弄得惊慌失措四下逃窜。凑手的石头搜刮完了就往花坛里去,脱下身上袍子装武器,再疾疾抱回来,投入新一轮的战斗。
蓝笙抱胸在一旁看,看得不耐烦了大喝一声,“你们好大的胆子,敢毁我的池子?谁家的孩子?把名字留下,等回头我修书给你们大人,看看给不给一顿竹笋烤肉你们吃!”
这嗓子把边上的布暖也吓了一跳,那群孩子立刻作鸟兽散,没扔完的砖头瓦块洒落一地。蓝笙哼哼哂笑,“这样笨,半天一条都没砸中。换作我,这池里还有活物吗?”
布暖本来要为他正义的斥责鼓掌喝彩,听见他后半句话,刹时就偃旗息鼓了。斜着眼睛瞥他一眼,“你不是说舅舅找我吗,怎么上这儿来了?”
这不是好几天没见着,想寻个清净地方促膝长谈吗!他怨怼的看着她,真是个不解风情的丫头!
“容与目下且忙着,闲暇时候会寻来的。”他引她上亭子里去,掸了掸石凳请她坐下,“我前阵子忙得脚不着地,也没能过府瞧你……”
她木讷的接口,“也没几日呀。”
蓝笙又愣住了,搬指头数数,从送荔枝那日算起有十二日了。十二日,对她来说或者没什么,自己这头却一言难尽得很。
他仰着头,看一行大雁噗拉拉飞过,顺了半天气才道,“也是,我当有一个月了呢,原来才只十来天。”
布暖笑了笑,“近来衙门里忙,我舅舅也是前儿才回长安的。”
“怪道拉个驴脸子,看见我像看见了死敌。想来这一路不顺畅,今儿又要堆着笑脸迎客,心里不自在。”他别过脸看塘里荷花,风吹叶摇,正是花开得盛极的时候。蓝笙叹息着,沈容与到底也是个血肉之躯。累了,心烦了,有气没处撒了,可不要冲着他来么,谁叫他们是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这么的复又笑,“他也难的很,生来不是个爱应酬的人,偏偏身在这官场。虽说叶公和蔚兮在朝中有官职,但我瞧了,今天半数的宾客是冲着容与面子来的,所以他倒成了大半个主家,要走都走不脱。”
布暖涩涩想,他就算能走脱,又会去哪里?是不是和知闲忙里偷闲躲到哪个背人的地方,喝上一壶茶,也许再诉诉半个月未见的相思苦。
她扭身去看亭外风光,不远的廊庑下有捧着三彩碟盏往来的仆妇婢女,个个高昂着头。满脸的喜兴,简直要把这缤纷繁华的夏日都比下去。
其实她最不耐烦这样的场合,到处是人,无法逃脱。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像被剥光了衣服,无处遁形。她莫名的哀伤,只一味的后悔,不该来这里的。别人高兴着,她却心生厌恶,和这光鲜的环境格格不入,才是最可悲的。
又突然想起宋小姐和那个叫季林的小相公,两个性质不同,但在很大程度上同样被遗弃的人。他们有让她鄙薄的地方,一个一厢情愿,一个以色侍人。但至少对情是痴的,让人唾弃之余,犹生出三分同情。还好,她和他们不一样。她的爱情是她一个人的事,她从未想过强加给他。不说出来,保全自己也保全他。否则她就比他们更不堪,会把自己和他变成全天下的笑柄。
她倚着亭柱许久不说话,眼里匿着淡淡的愁。蓝笙望着她,“有心事么?”
她回过神来,染了蔻丹的葱白样的手指掠过鬓角,耳上红玛瑙的坠子漾漾的晃动。脸上没有表情,声音也很单调,“你听说了那回宋家闹上门来的事么?”
蓝笙点点头,“那天我上东都校兵去了,回来就听说了这事。那时候真是吃惊不小,说实话,挺佩服宋家人的魄力,你说一个县令,怎么就敢到镇军大将军府上来求亲呢?难为宋明府夫妇,为女儿,真是什么老脸都豁出去了。”
“后来的事怎么样?也不知那宋小姐可安好。”布暖说,“只怕舅舅这里回得太绝,回去真的活不成了,那不是造孽么!”
蓝笙抱着胸闲适道,“这事我打探过,在家颐养着,渐渐好了。我想索性绝了她的念想,她一看没了指望,倒也能撂开手了。只是名声坏了,来提亲的几乎绝迹。她心里大约还是有些牵挂的,难得有人不计较前头的事请保山说媒,她还是不大乐意。家里大人不敢逼得太厉害,只能由得她去。这么下来,估计要拖累成老姑娘了。”
也是,有镇军大将军像标杆一样立在那里,怎么还能瞧得上别人!可不要误了终生么!
“年轻孩子呆不住,叫他们玩去。”郡主笑吟吟道,携了蔺氏手往边上引,“我前阵子上白马寺还了趟愿,和你久未见面。边上坐会子聊聊,叫晤歌带暖儿找舅舅去。”
蔺氏摸不准阳城郡主的用意,心下也计较,是不是她察觉了什么,或是听见了风声,留了个心眼儿要考察布暖。倘或真有这个打算,莫非郡主这里开明得那样儿,不在乎辈分差异么?
彼此客套谦让了坐下,她只憋着不开口,阳城郡主那里率先寻了个话题道,“十月里轮着你娶媳妇儿做婆婆了,家下东西可都准备妥了?你一个人不易,晤歌和六郎好得亲兄弟似的,你有什么难处要帮衬的,千万别客气。打发下头人来和我说,让我也尽点意思,六郎同我自己的孩子是一样看待的。”
蔺氏道,“难为千岁记挂着,零零碎碎的事从上年就开始准备了。借着圣人封赏了地,重又俢了回园子,现在一应东西都是簇新的,也没什么可添置的了。横竖被褥帐子是嫁妆里的分子,那些针头线脑的事不用我操心,算省了我大力气。”
阳城郡主正好借着话头子打诨,“你先头说暖儿女红好,让她帮着你,还怕做针线?”
蔺氏料着郡主后头还有话,一径搪塞着,“没出阁的姑娘,叫她插手不成话呢!”
“你也忒仔细,自己家下孩子,这么见外了不好,显得不亲。”郡主高翘着兰花指端起盖盅吃茶,一面假作不上心的问,“暖儿同你什么亲?她是哪里人氏?”
蔺氏微一顿,总觉阳城郡主存了结亲的心思。这倒叫她慌起来,若是寻常官宦,隐瞒了布暖身世,将来就是戳破了也有转圜。这位是皇亲国戚,万一有个好歹,亲家变冤家,岂不是要牵连到容与仕途?
她踟蹰起来,洛阳的家门报不得。大唐寡妇再嫁司空见惯,进敬节堂的一万个里挑不出一个。节妇受朝廷嘉奖,是要十里八乡扬名表彰的。这上头造假,论起来罪更重!
一乎儿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思来想去,不叫他们成事就是最好的出路。打定了主意,索性笑应道,“她是我侄女家的姑娘,幽州人。侄女婿家世代经商,上年在涿州买了个山头做煤炭买卖,举家都搬过去了。我侄女不愿意叫暖儿跟着颠沛流离,便把她送到我身边来,好和我作个伴。”
阳城郡主哦了声,商户地位虽低了些,要抬举倒也不碍。因问,“只知道叫暖儿,姓什么?”
蔺氏道,“说来倒巧,家下姓冬,是太史终古的后人。”
“是单名么?冬暖?”阳城郡主抚掌道,“姓得好,名字取得也讨巧。哎呀,我当真是越发喜欢她了!人如其名么,是不是?”
蔺氏也打着哈哈,这冬姓倒比老姓儿更衬她。冬暖,听着让人打心眼里暖和起来。只是瞧着阳城郡主满意的样儿,更叫她心悸,忙承了话道,“可不,家里疼得什么似的!我常说她在我这里我是担着责的,好几家托媒来说都叫回了。我不是她亲祖母,冬家自有太爷太夫人做主,我这里看着登对,应下了也没用的。”
阳城郡主听了是个无可无不可的态度,既然如此就实话告诉蓝笙,这门亲事难料得很,到底人家祖辈父辈都在,不是沈夫人能说了算的。
“照这么论,哪天冬家相准了女婿,暖儿就要回幽州去了么?”郡主吃了几粒炒白果,踅过去接婢女递来的巾栉揩手,边道,“暖儿辈分虽低,年纪也有了,是到了许人家的时候了。我们晤歌大约是因着六郎,倒和暖儿不见外,竟把她当自家外甥女似的。回头你别拘着她,让她跟六郎来府里走动走动,我怪稀罕她的。”
蔺氏长吁口气道是,这算是打发了吧!她还真怕阳城郡主开门见山的提,她不好一口回绝,总得为留人情答应从中斡旋什么的。拖了条尾巴,将来还要找借口推诿,太过伤神了。
“千岁瞧得起她,这是她的福气。”她就势打岔,端详了郡主一眼,笑道,“我打量千岁气色愈发好了,上趟看脖子上纹路怪深的,这回倒没了,光致致的像个大姑娘。”
阳城郡主一听这个来劲,就把她新得的保养方子桩桩件件告诉她。这么一来,算是把话岔到斜里去了,自然而然的越白越远,最后谁也想不起来是从哪里开的头了。
那厢布暖跟着蓝笙出了后园子,也没往前面去,三四个弯一拐,到了个有流水和亭台的地方。
这里人相较别处要少得多,一帮孩子蹲在池边上戏水,拿石子使劲往水里投,妄图把锦鲤砸死。
布暖看得揪心,那几个孩子一脸的聪明相,还没到听话的年纪,生性里有肆意的残忍。他们捡池边的鹅卵石,雨点一样奋力朝池里砸,把那些鱼弄得惊慌失措四下逃窜。凑手的石头搜刮完了就往花坛里去,脱下身上袍子装武器,再疾疾抱回来,投入新一轮的战斗。
蓝笙抱胸在一旁看,看得不耐烦了大喝一声,“你们好大的胆子,敢毁我的池子?谁家的孩子?把名字留下,等回头我修书给你们大人,看看给不给一顿竹笋烤肉你们吃!”
这嗓子把边上的布暖也吓了一跳,那群孩子立刻作鸟兽散,没扔完的砖头瓦块洒落一地。蓝笙哼哼哂笑,“这样笨,半天一条都没砸中。换作我,这池里还有活物吗?”
布暖本来要为他正义的斥责鼓掌喝彩,听见他后半句话,刹时就偃旗息鼓了。斜着眼睛瞥他一眼,“你不是说舅舅找我吗,怎么上这儿来了?”
这不是好几天没见着,想寻个清净地方促膝长谈吗!他怨怼的看着她,真是个不解风情的丫头!
“容与目下且忙着,闲暇时候会寻来的。”他引她上亭子里去,掸了掸石凳请她坐下,“我前阵子忙得脚不着地,也没能过府瞧你……”
她木讷的接口,“也没几日呀。”
蓝笙又愣住了,搬指头数数,从送荔枝那日算起有十二日了。十二日,对她来说或者没什么,自己这头却一言难尽得很。
他仰着头,看一行大雁噗拉拉飞过,顺了半天气才道,“也是,我当有一个月了呢,原来才只十来天。”
布暖笑了笑,“近来衙门里忙,我舅舅也是前儿才回长安的。”
“怪道拉个驴脸子,看见我像看见了死敌。想来这一路不顺畅,今儿又要堆着笑脸迎客,心里不自在。”他别过脸看塘里荷花,风吹叶摇,正是花开得盛极的时候。蓝笙叹息着,沈容与到底也是个血肉之躯。累了,心烦了,有气没处撒了,可不要冲着他来么,谁叫他们是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这么的复又笑,“他也难的很,生来不是个爱应酬的人,偏偏身在这官场。虽说叶公和蔚兮在朝中有官职,但我瞧了,今天半数的宾客是冲着容与面子来的,所以他倒成了大半个主家,要走都走不脱。”
布暖涩涩想,他就算能走脱,又会去哪里?是不是和知闲忙里偷闲躲到哪个背人的地方,喝上一壶茶,也许再诉诉半个月未见的相思苦。
她扭身去看亭外风光,不远的廊庑下有捧着三彩碟盏往来的仆妇婢女,个个高昂着头。满脸的喜兴,简直要把这缤纷繁华的夏日都比下去。
其实她最不耐烦这样的场合,到处是人,无法逃脱。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像被剥光了衣服,无处遁形。她莫名的哀伤,只一味的后悔,不该来这里的。别人高兴着,她却心生厌恶,和这光鲜的环境格格不入,才是最可悲的。
又突然想起宋小姐和那个叫季林的小相公,两个性质不同,但在很大程度上同样被遗弃的人。他们有让她鄙薄的地方,一个一厢情愿,一个以色侍人。但至少对情是痴的,让人唾弃之余,犹生出三分同情。还好,她和他们不一样。她的爱情是她一个人的事,她从未想过强加给他。不说出来,保全自己也保全他。否则她就比他们更不堪,会把自己和他变成全天下的笑柄。
她倚着亭柱许久不说话,眼里匿着淡淡的愁。蓝笙望着她,“有心事么?”
她回过神来,染了蔻丹的葱白样的手指掠过鬓角,耳上红玛瑙的坠子漾漾的晃动。脸上没有表情,声音也很单调,“你听说了那回宋家闹上门来的事么?”
蓝笙点点头,“那天我上东都校兵去了,回来就听说了这事。那时候真是吃惊不小,说实话,挺佩服宋家人的魄力,你说一个县令,怎么就敢到镇军大将军府上来求亲呢?难为宋明府夫妇,为女儿,真是什么老脸都豁出去了。”
“后来的事怎么样?也不知那宋小姐可安好。”布暖说,“只怕舅舅这里回得太绝,回去真的活不成了,那不是造孽么!”
蓝笙抱着胸闲适道,“这事我打探过,在家颐养着,渐渐好了。我想索性绝了她的念想,她一看没了指望,倒也能撂开手了。只是名声坏了,来提亲的几乎绝迹。她心里大约还是有些牵挂的,难得有人不计较前头的事请保山说媒,她还是不大乐意。家里大人不敢逼得太厉害,只能由得她去。这么下来,估计要拖累成老姑娘了。”
也是,有镇军大将军像标杆一样立在那里,怎么还能瞧得上别人!可不要误了终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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