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红袖在最后关头拼命移动了身体，仍旧没有避免被飞剑洞穿右胸。袭击她的仙人境界不比她低，袖中飞剑更是品阶不俗，这一下就让红袖重伤，娇躯更是顺着飞剑飞行的方向扑倒在地。

    仙人一击得手当即不再隐藏，从凶兽群中飞掠而出，人在半途手中已经多了一柄长剑，当头就向鲜血撒了一地的红袖斩下，剑气飞射而至，瞬间到了红袖脑后。

    “住手！”看到这一幕的白狼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愤怒至极的低吼，身体中凭空多出来一股力量，让他能够从地上一跃而起，直接将面前的几只凶兽撞翻，飞身过去拦截仙人。

    白狼动作还是慢了一些，仙人这一剑顺利落下。

    不过此刻红袖虽然来不及起身，但也能举起手中青锋，升起一层灵气屏障抵挡剑气。

    只是她战斗到此时已经消耗很大，又重伤在先，匆忙之际升起的灵气屏障，很快就被剑气斩碎，自己也被剑气再度伤及，肩头鲜血泼洒。

    仙人眼中凶光爆闪，动作丝毫没停，长剑连连劈斩而下，道道剑气在红袖起身之前，就将她彻底淹没。

    随后灵气肆虐，灵光爆散，隐有血光浮现。

    “红袖！”白狼双目一片猩红，飞掠途中化身为本相状态，合身就向仙人扑击过去。

    然而他还没到那名天仙境仙人面前，就被另外两名地仙境仙人拦下。此时此刻，白狼哪里还看不出来，这三人行动缜密配合默契，天仙境负责突袭杀敌，两名地仙境则负责策应。

    “给我滚开！”白狼身形陡然胀大到十丈，嘶吼间双爪如电拍出。此时他怒目圆睁，浑身毛发倒竖，眼耳口鼻中皆有新鲜血迹淌出，可见已经彻底发狂。

    那两名地仙境仙人敢出面拦白狼，也是因为察觉到他消耗过大气息微弱，而且也亲眼见到他之前连站都站不起来，却没想到此刻白狼疯狂出手，实力竟然反常的有回升迹象。

    双方境界差距太大，饶是白狼实力只回升一半，此刻也轻易将他们拍飞出去。这两名仙人还在半空，身躯就当空爆开，化作了两团血雾。

    从空中掠下的白狼，顺势将天仙境猛地扑倒在地，轰隆的巨响中，地面烟尘云起。灵气狂潮像是海浪般猛地扩散开来，周围地面的砖石横木与倒塌的还没倒塌的屋舍院墙，与凶兽尸体接连飞起，达到十多丈高。

    一个大坑在双目猩红的白狼身下出现，地面龟裂的裂纹一圈圈延伸，在他爪子下的天仙境仙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滩血污。

    竟然是尸骨无存了。

    解决了这名天仙境仙人，白狼的身形迅速缩水，转眼就回到正常大小，而他的气息也猛然跌落，连地仙境都不能维持。

    吐了一大口血，白狼摇晃着起身，脸上凶狠之色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惊慌无措。他连滚带爬的奔向红袖所在的方位，还没爬上大坑坑沿，已经是泪流满面，“红袖，红袖......别死啊！”

    刚才天仙境仙人面对他的凶猛扑击，因为境界差距的确是无法逃走，但直到死亡的前一刻，对方都没有放弃向红袖斩出更多剑气。那种临死之际的爆发，让他天仙境的实力尽数展现出来，杀伤力惊人。

    面对疾风骤雨般的剑气，红袖还能不能活下来？

    白狼很快就有了答案。

    红袖弯曲的身子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她那身大红的衣裳颜色更深，因为已经全都被鲜血浸透。此刻她看起来就像一朵绽放的血莲，凄美到了极点。

    白狼如坠冰窟，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冒着寒气，他跌跌撞撞冲到红袖身边跪下，想要将对方抱起，但是看着对方不停往外漏血的身子，他又无从下手。生怕动作稍有差错，就让对方伤势更重。他手足无措，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慌乱的几乎要崩溃。

    然而红袖的伤势已经不能更重。

    “红袖，红袖......”白狼最后还是抱起了红袖，对方的身躯柔若无骨，手臂无力的垂在身侧，脑袋也无意识往后仰着，娇美的脸惨白如纸。她浑身的骨头都碎了，已经无法支撑起正常的躯体形态。

    白狼涕泗横流的慌忙调用气海、仙园内一切可调动的灵气，不停往红袖经脉中输送过去，想要将对方救过来。但是他太虚弱了，灵气早已消耗殆尽，哪怕拼尽了全力，灵气始终弱小如小蛇。

    这让白狼又急又恨，整个妖快要疯癫，他哭着向自己嘶吼：“快啊，快啊......”

    其实白狼也知道，就算他灵气充足，也救不了红袖了。但是此刻什么努力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红袖的悲惨模样，还是让他对自己无比痛恨。

    鸡鸣坊的妖士跟凶兽还在血战，没有谁后退一步，每时每刻都有妖士倒下，被凶兽撕碎了身体。而更多凶兽则被妖士轰杀当场，很多都直接被肢解，鲜血雨下。

    终于，红袖双颊升起两团不正常的红晕，她咳嗽了一声，嘴里涌出一股鲜血，皱着原本隽秀的眉头睁开了眼，艰难开口，发出极其微弱的声音：“白狼......大人......”

    眼见红袖醒来，白狼大喜过望，连忙使出吃奶的劲儿给她输送灵气：“红袖，你怎么样？你放心，你不会死的！白狼大人不会让你死的，你相信我！”

    脸色苍白的红袖凄婉的笑了笑，坦然认命：“没用的，白狼大人，我......已经活不了，你......不要费力了。”

    她声若蚊蝇，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手指动了动，想要抬起手帮白狼理一理散乱的头发。但是她浑身骨头尽碎，莫说抬起手臂，连抬起头都已经办不到，只能尽量降低瞳孔，好让自己的视线能够看到白狼整张脸。

    白狼连忙把手枕在对方脑后，好让她看自己不那么费力。但是红袖已经气息越来越弱，眼帘越拉越低，坚持不了多久了。

    白狼慌忙道：“别睡，红袖，别睡啊！我一定会救你，我现在就救你，我们去七圣山，我们去找鹏魔王，我去求他，他是妖族大圣，是大罗金仙，他一定能救你！还有李晔，李晔也在七圣山，你不是喜欢他吗？我同意了，我支持你，你不想见见他吗？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你别睡，别睡，求求你......”

    听到李晔这个字眼，红袖眼眸稍稍明亮了些。不过她还是用眼神阻止了白狼要起身的举动，看得出来她想要摇头，但这个简单的动作她已经做不了。

    她低低的呢喃道：“安王......殿下，是个英雄，是我见过最英雄的男人，可是......可是红袖喜欢的英雄，他并不喜欢红袖......七圣山，还是别去了，别打扰殿下......”

    白狼愤怒的咆哮：“他敢！他敢不喜欢你，我打断他的腿！我们的红袖这么美，性子这么好，还酿得一手好酒，喝了的人都要称赞......他凭什么不喜欢你？！他一定会喜欢你的，你相信我！”

    红袖温婉的笑了，带着些许满足，好像认可了白狼的话。

    但是这个笑容是如此浅淡，甚至都不完整，看起来就像井水里残缺的月光，显得那么不真实，仿佛一下子就会破碎。

    察觉到对方气息再度微弱下去，就像是夜风中的灯苗一样，马上就会熄灭，白狼慌了，“不！别睡啊！你......你怎么敢睡？！你难道忘了，我带你去看海的时候，我们就说好了，看到海我就可以吃了你！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你的命已经是白狼大人的了！白狼大人现在要你别死，你就不能......不能死啊！”

    红袖的眼帘渐渐合上了，嘴角的笑意却没有消散，那是比朝阳还要温暖的弧度，她的声音几乎已经听不见，“白狼大人......还记得你带我从海边回到流兮镇的时候，在镇子外拉着我......说的话吗？白狼大人，遇见你，是我今生最幸运的事，比遇见安王还幸运。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

    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红袖白雪般的嘴唇已经没了清晰可辨的开阖弧度，那声音就连白狼都已经几乎听不见了。

    说完这句话，红袖的气息就彻底消散。

    “不！红袖！”

    当初，白狼拉着小女孩的手，在流兮镇外指着镇子，在夕阳下转头对她说道：“你虽然没有了爹娘，但白狼大人会保护你的，所以你可以在这里好好活下去。”

    白狼没有履行他的承诺。

    他没能在这场血战中保护好红袖。

    但红袖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往后虽然没了红袖，白狼大人也要好好活下去。

    在血火战场中，在激战的妖士与凶兽面前，抱着红袖软绵绵尸体的白狼，仰天悲怆的嚎啕大哭。

    在这场大战开始之前，白狼本以为凭借他太乙真仙境的实力，足够保全红袖。

    在今日之前，白狼本以为靠他掌控狼群的能力，可以在危急之境突破障碍，变成掌控所有凶兽的实力，让红袖不用再在危险中生死拼杀。

    但是他没做到。

    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做到。

    良久。

    白狼放下红袖的尸体，动作轻柔的为她理顺鬓角发丝，擦干净了脸上的血污。做这些事的时候，他的动作一丝不苟，就好像在做一件最重要甚至是神圣的事。

    他眼中已经看不到愤怒不甘，只有认真和怜爱，就像父亲为新生的女儿第一次洗脸。

    然后，白狼像往常那样笑了笑，弧度柔和：“红袖，你累了，好好休息吧。这一觉醒来，或许你会看到一个更加美丽的世界，碰见比白狼大人更加强大，能够保护你一辈子的人......”

    说完这些，白狼拾起红袖的长剑，紧紧握着，站起身，面朝眼前正在撕咬扑杀妖士的凶兽，一步步走过去。

    在废墟中的长街上，他的身影距离红袖越来越远，他的步伐越来越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