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节计划

    “嗯，总之，各位对当前局势有什么看法，请随意说出来。”

    “公爵大人，”埃辛突然开口道。所有与会者都将目光集中到他身上，很多人都露出明显的不悦——对于他们来说，像埃辛这么一个位居末席的与会者居然第一个发言，本身就是一种孟浪的表现。

    不过拜伦公爵倒没有特别的神情，他微微颔首，示意埃辛说下去。

    “如果说其他的，我可能欠缺经验，不敢夸口，但是我和那位艾修鲁法特——那位‘一个人的御前会议’（当埃辛说出这个词的时候，其他人情不自禁的笑起来）当过一段时间的同僚，所以说我对那个人有一些了解。我想大家可能会发现一件有点奇怪的事情……我们那位小女王自然是年纪尚幼，做出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都是有可能的。但是那个叫做艾修鲁法特的男人，却并不是一个蠢人。我们已经知道，首先，他是一个优秀的剑客，其次他是一个魔法师，最后，他还是一个大富翁。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是个傻瓜？为何会接受这样一个荒唐的任命？哪怕是被权力欲望冲昏头脑，他也不至于狂妄的以为自己能够一个人干所有的活吧。先别说其他的，单是这些个职务带来的工作压力……除非他这个人不需要吃饭，不需要排泄特别是不需要睡觉，否则他是绝对不可能一个人干这么多工作的。这样一个明显的矛盾，其中一定有问题！”

    “这个任命不会长久的。”有人说道。“鹰隼城内不缺乏适合这些职务的人选，至少找个凑合的人很容易……只要得到那些有心又准备的人的帮助，一个月……最多两个月的时间就能凑齐官员空缺，把这些‘兼职’分出去。话说回来，这本来就是公爵大人拖延时间的权宜之计罢了。至于那个艾修鲁法特，”说话的人笑了笑，“只不过是一个乡下地方来的家伙而已。这种人，要说鲁莽的冒险精神，那也许是不缺的，但是他能有什么威胁？”

    “他曾经是个雇佣兵。”埃辛说道。“雇佣兵这行当……如果不是满身伤痕，年纪太大之后才退出的……而是能够急流勇退的，恐怕不是普通人。”

    没有人比他更加明白这个事情。其实雇佣兵虽然是一个高收入，高风险的职业，但是说实话，干久了这一行却也很难离开。这是一个可以供人逃避、放纵和堕落的职业。此外，在雇佣兵这个行当中，一个优秀的战士总是很容易得到受尊重的地位，有才能就能迅速的晋升——只要你能吸引一群人追随你，你就能轻而易举的成为一个队长。这其实是一种麻药，他用短暂的成功来遮盖了长远的没前途。通常雇佣兵最后由三种结果，一种是死亡，一种是残废或者老朽之后，带着一身伤痛到某个穷乡僻壤度过余生。还有第三种结果，那就是在风华正茂的时候急流勇退。这不是一个容易做出的决定，比如埃辛自己，离开这个行当后，他就曾经沦落到去角斗场参加那种血腥的表演。

    而那个艾修鲁法特……

    “这听起来好像是自夸哦。”有人不怀好意的说道。

    “够了，”在埃辛来得及反驳之前，拜伦公爵开口了。“我知道你为人慎重，但是这这件事情上，你可能太慎重了。那个艾修鲁法特只不过是个土财主罢了，他毫无人脉和基础，能做什么？至于鹰隼城……别的不说，他们有能力把债务问题解决好就是奇迹了。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拉法……”

    埃辛闭上嘴巴，回头看了克里奥一眼。克里奥朝他微微的摇了摇头。

    “拉法那边没有任何动静。”有人顺着拜伦的意见说道。说话的人位于拜伦边上首席位置。虽然埃辛没见过对方，但这个人容貌和拜伦非常相似，哪怕傻瓜也能看出这位正是拜伦公爵的长子。“这是不合常理的。”

    “没错，这是为什么呢？”

    “白堡的野蛮人有动静？”有人问道。

    “不，那边我们也有眼线……最近这段时间，白堡很安静。”

    人们议论纷纷，几乎没人注意到埃辛叹口气，用力的靠在椅子背上。

    “埃辛，你觉得他们能解决财政问题？”埃辛身边的克里奥不解的问道。

    “不。”埃辛回答。话说回来，说到以权谋私贪污公款，大概也没有人能比拜伦公爵做的更彻底了吧。现在埃辛已经知道，在他当政的这么多年里，他居然从国库里捞了这么多钱，使得他在自己的领地，也就是福诺罗斯城这里闷声不响的新组建了一支数量为三万人的军团。这支军队装备良好，训练有素，只要稍加实战锻炼就无愧称为精兵了。猜也猜得出来这要多少钱……他这样肆无忌惮的贪污，留下的那个烂摊子……简直可怕。

    当然，这原本并不是特意用来对付小女王的，而是用来对付拉法的。只不过计划没有变化快而已。

    “那有什么好担心的？”克里奥问道。

    “我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埃辛回答道。“我担心……艾修鲁法特可能不按我们准备好的规则打牌。”

    “不按规矩？他直接宣布所有欠款无效？”克里奥有点好奇了。确实，小女王（或者说艾修鲁法特）可以这么做，但是这样一来，他也就等于毁掉了自己的信用。别的不说，从今天开始，有哪个不长眼的家伙还会把钱借给他呢？再说了，那些实力不强的地区性商会的倒也罢了，那些跨国的商会可不是好惹的。此类事情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商会也必然采取报复措施——在这个方面，这些平时彼此明争暗斗的商人们似乎很容易团结起来，形成一个无形却严密的商业封锁。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至少在过去的十余年里，那些试图赖债的领主无一能坚持下去——商业的触角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抵达了整个社会的方方面面，一旦这些力量抽离，能够产生巨大的伤害。

    以鹰隼城而言，商人们甚至不必采用其他什么手段，使用商业封锁就直接能让鹰隼城陷入困境，变成一个死城。

    “也不是这样，”埃辛想形容，但是却发现很难表达。“好像说……艾修鲁法特可能使出超越我们的想象之外的手段。”

    “你是说，他有可能和商会的那些家伙达成延期付款的协议？”克里奥回答。“甚至可以再借上一大笔钱充当军费？说句实话……这个事情的难度也太大了吧。你还不如直接告诉我，明天世界上所有的黄金都要变成泥土好了。”

    埃辛没有回答。他的理智告诉他，有力的逻辑都在克里奥这一边。而他也确实想不出这种情况下艾修鲁法特还能做什么。

    此时会议上关于拉法将军的讨论已经达到高潮，有人已经提议，派一个密使到北方和拉法进行联络和谈判。反正现在一切都已经摆上了台面，派个使者什么已经不再是一种“示弱“的表示了。

    当然了，拜伦在鹰隼城政变的时候，干掉了一大批拉法的盟友和支持者，说起来还真的没脸去找拉法谈判。但是所谓此一时彼一时，接触一下是必要的。至于拉法会不会把这位使者立刻绞死——那可不是拜伦公爵需要考虑的问题。

    “艾修鲁法特……”埃辛用仅能自己听见的声音喃喃的说道。不知道为何，他突然想起王宫内刀兵相向时候，艾修鲁法特那一句大胆的宣言。

    ““加鲁纳斯？他怎么配和我比？我叫艾修鲁法特，我，无所不能！”

    ……

    “艾修鲁法特，很高兴见到你。”阿金一脸热诚。这位诚实商人的脸，就像是一个完完全全幸福的人的脸。艾修鲁法特很了解阿金这种幸福感的来源：他已经知道阿金生意发展的很顺利，甚至比任何人预想的还要好。

    他们现在在贵族区的一栋宅邸里。具体点说，他们在原先拜伦公爵的府邸里。这栋宅邸在面积上虽然比不上王宫，但是在内部结构上倒有可取之处。所以艾修鲁法特干脆说服小丫头关闭了王宫，转而住到这里来。和王宫不同，这座宅邸其实结构更加简洁，如果抛开那些花园草地不管，它只需要很少的人手就能清洁维护。

    “我也很高兴再见到你。”艾修鲁法特说道。两人分宾主入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阿金是那种充满勇气的人，至少他对此时名义上手握重权的艾修鲁法特没有表现出任何战战兢兢。或者说，他心中的贪婪已经超出了他的恐惧。有了艾修鲁法特这样一个朋友，对他的生意可是大有帮助的。

    “艾修鲁法特，听说你现在飞黄腾达了？”

    “啊，应该说深陷麻烦之中。”艾修鲁法特叹了口气。“阿金，你这边呢？”

    “生意好得超出我想象。”阿金眉飞色舞的回答道。“艾修鲁法特，两年，最多只需要两年，我们就可以产生红利。哎，你愿意把你的股份拿出去拍卖的话……”他注意到艾修鲁法特的表情，“怎么了，艾修鲁法特，你的样子……好像……”

    “阿金，我知道你在生意场上人面很熟。”艾修鲁法特问道。“我事希望你能帮忙。”

    “当然了，好朋友一辈子打八折。”阿金立刻回答道。“你要借钱的话，我可以介绍利息最低的那一家给你。”

    “我们等一下再提钱……阿金，你还记得你过去和我说过的那桩买卖吗？就是关于精灵族商品的事情……”

    “啊，当然记得。艾修鲁法特，你该不会突然想到要做那个买卖了吧？”阿金有点惊愕。“说句实话，如果你有更多的闲钱，那不如投资倒我这里来。我保证你不会吃亏的。”

    “这个……其实不是这个意思……怎么说呢，我记得你说过，现在和精灵族的贸易，几乎都是垄断在图兰人手里……图兰人大发其财，其他人只能……吃点残羹剩饭。”

    “确实如此。”阿金回答。“很不幸，是不是？因为种族偏见……人类和精灵都失去了更多发财的机会……艾修鲁法特，虽然你的名字叫做艾修鲁法特，可惜你只是一个人类，不是一个精灵王子。”

    “如果……我仅仅是说如果……如果那位和我同名的精灵王子颁发了一份经商许可……而且将这份许可给某个人类商人，那会发生什么？那个商人能发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