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楼下，我一路疯狂地向小区外跑去，心里一个声音不停地在我耳边回旋，“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我和白小柔彻底没有关系了，从此以后，我可以无所顾忌的沉下去，就算最后成了王四宝那样的植物人，我也不再害怕了，我就是个注定要被血色包围的混混。”

    我不知跑了多远，当我精疲力尽地停下脚步，我发现我已经站在了那条河边，河水依旧清澈，但是我却变了模样，在这条河边，我和白小柔相识，现在我也要在这条河里结束我的一段生活。

    我脱掉衣裤，直接跳入河里，初秋的河水带着寒意，我却奋力地游着，不敢让自己停下来，似乎一停下来，我已经绝决的心就会动摇。

    当我从河里爬出来，我已经如一条搁浅的鱼，挪不了半步，身体在打哆嗦，但心里却畅快了，去他妈的，反正沉下来了，就一直沉下去吧。

    “白小柔，我祝你幸福。”我大喊一声，声音在空寂的树林回旋，一会儿就消失了，当树林里安静下来，我才发现自己这一声喊得有多么心虚。

    手机响了，我接起一看，是二丑打来的，“丑哥，什么事？”我振作一下精神说。

    “张帆，晚上的事安排好了吗？”

    “好了，我已经和高乐海说了。”

    “好，我和铁哥刚从医院出来，正准备回江城。”

    “王四宝怎么样？”

    “我在病房外边看了一眼，彻底废了，想醒过来是下辈子的事了。”二丑的声音很平淡。

    “那个小芬呢？”

    “也已经颓了，彻底哭成泪人了，不过那妞还不错，一直陪在王四宝身边，不过能陪多久，那就不好说了，这么年轻漂亮，谁会陪着一个植物人过一辈子，那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我点点头，眼前浮现出小芬坐在王四宝的病床前，可怜兮兮又孤独无助的样子，我赶忙晃晃脑袋，把这幅图景晃开。

    “铁哥和小芬说了，有什么需要铁哥做的，尽管张口，王四宝的母亲铁哥也会帮着照顾的。”

    我没说话，这他妈算什么呀，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吃，李铁这事太他妈虚了。

    “好了，我不说了，铁哥出来了，晚上再见吧。”二丑匆匆把电话挂了。

    我躺在草地上，看着天上的太阳，我的多挣钱啊，挣了钱，我可以暗中帮助白小柔，如果有一天我也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最起码我还能找个护工看着我。

    我苦笑两声，从地上爬起来，看看那条河，轻轻说了声再见，向着林外走去。

    下午我没去学校，把手机关了，就猫在家里，不停地擦枪，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天快黑了，我换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又去楼下的理发店理了一个短短的板寸，然后阴着脸向高乐海的酒吧走去。

    一进酒吧，正坐在酒吧外边打牌的黑老五他们一愣，“张帆，你这行头换了。”黑老五说着，就上手摸我的板寸。

    我一把打开他的手，“干嘛？”

    “张帆，你这身行头太像大哥了，今天晚上肯定把那帮老板都震了，你说什么他们都得答应。”黑老五笑道。

    “张帆不用换行头，就凭他把王四宝弄走，那些老板也得服。”大王插话道。

    我一笑，“五哥，大王哥，以后我在酒吧街，你们会留下来吗？”

    “当然了，只要你愿意让我跟着你干，我肯定留下。”黑老五先表态。

    我笑笑，“谢谢五哥给我面子，大王哥，小王哥，你两呢？”

    双王煞互看一眼，“张帆，我们哥俩随便惯了，这事还没想好，这样吧，等今天晚上的事谈完了，我们哥俩再商量商量。”

    “你们哥俩真他妈不痛快。”黑老五一指双王煞，“留在这有什么不好，有妞泡有酒喝。”

    “大王哥，小王哥，我希望你们都留下，等今天晚上的事定了，咱们再议议，怎么样。”

    “行。”三人同时点点头。

    “张帆，听说李铁晚上也要过来？”大王轻声问。

    我嗯了一声。

    大王不再问了。

    到了高乐海的办公室，一看我们四个人一起进来了，高乐海笑道，“怎么，你们等不急了？”

    “高乐海，不是我们哥三等不急了，是张帆等不急了，你看看他把行头都换了。”黑老五笑着指指我。

    高乐海从大班台后出来，上下看看我，“张帆，看来我的提前叫你张哥了。”

    我一笑，“不用，你比我大，我这行头不是为你换的。”

    高乐海也笑着点点头，“老板们我都已经通知齐了，现在人都到了，铁哥什么时候过来？”

    我看看表，“应该差不多了，我现在给他电话再问问。”

    说着，我掏出手机给二丑打了个电话一问，李铁的车马上就到酒吧街了。

    我把二丑的话一说，高乐海立刻道，“那我们出去迎迎。”

    我们几个人忙出了酒吧，站在门口等着李铁的车，很快李铁的车就开了过来，车一停下，高乐海小跑过去把车门打开，恭敬道，“铁哥，你来了。”

    李铁下了车，朝高乐海笑笑，“人都到了吗？”

    “到了，都在大包厢等着铁哥呢。”

    李铁点点头，又看我一样，“张帆，变样了？”

    我笑笑，“新开始，讨个吉利。”

    “这就对了，从头开始。”李铁也幽默一句。

    我们一群人护着李铁进了酒吧，高乐海在前边带路，将我们引进最大的包间，一推门，果然酒吧街的所有老板都已经坐在了里边。

    高乐海喊道，“各位，这是李铁，铁哥，专门从秦州赶过来，以后大家的生意都由铁哥护着。”

    这里边有人听过李铁的名字，有的人没听过，但不管是谁，一看李铁的派头，又看到我们对李铁谦恭的样，立刻都站了起来，纷纷恭敬道，“铁哥，铁哥。”

    李铁笑笑，走到包间中间，包间里的人分成两边坐，一边是酒吧老板，一边是我们。

    高乐海把刘东叫进来，叮咛他带人看好外边，谁都不许让进来。

    李铁坐下之前，朝那些老板们笑笑，“大家都是朋友，不用这么客气，都坐吧。”

    老板们互相看看，没有动。

    “坐吧，坐吧。”高乐海忙说。

    众人看到对面的李铁坐下了，才坐下。

    我们几个人站在李铁身后，都没有坐。

    李铁扫了众人一眼，“各位，我这次来不是要为难大家，是想和大家交朋友。我也是做生意的，酒吧我也开过，我知道现在生意不做好，干酒吧更难，行行色色，什么人来了都是你的爷儿，一句不对付，就可能把你场子砸了，所以就得有人护着，以前王四宝护着你们，王四宝也是我的兄弟，但我听说他没帮你们做什么，还给你们找麻烦，这种做法不符合江湖的规矩。拿人钱财替你消灾，这才是道理，所以我把他弄走了，以后就让我这两位兄弟代替王四宝，有什么人过来找麻烦，他们帮你们解决。”

    “张帆，二丑。”李铁向我俩招了一下手。

    我和二丑忙走到众人面前，“各位老板，以后多多照顾。”

    那些老板看我俩一眼，窃窃私语。

    李铁一摆手，我俩退回原处，“各位老板，这里边可能有人知道我李铁，有人并不了解，我李铁不敢说在秦州江城有多大的面子，但是给大家一个安生还是足够的，只要我的人在这，那些流氓混混就不会讨饶大家，你们可以放心发财。”

    “铁哥，你的名头我们也听说过。张帆，我们也知道，你说的话我们都信，我们做生意也就是图个踏实，花点钱无所谓。不过，以前王四宝说是护着我们，可是他要的有点高，不知道铁哥是什么意思？”有人看看李铁，小心道。

    李铁笑笑，抽口烟，一指说话的那个老板，“这位兄弟是个爽快人，我李铁也一样，喜欢直来直去，有钱大家赚吗，我这些兄弟也就是挣个卖命出力钱，少了，显得他们的命不值钱，到了关键时候，他们也不会豁出命来替你们办事。多了，你们也不愿意，以前王四宝每月收你们多少钱?”

    高乐海凑到李铁耳边说了个数字。

    李铁点点头，“好，减两成。”

    “减多少？”众人都愣了一下。

    “两成。”李铁重复一遍。

    高乐海皱皱眉，我心里也一咯噔，这每月每家减两成，总计起来可不少了。

    对面的老板先静了一会儿，立刻笑了，“果然是铁哥，确实仗义，行，我们没意见，就这么定了。”其中说话的那个男子还喊道，“既然铁哥这么痛快，一会儿我们一起请铁哥。”

    那些老板纷纷点头。

    李铁一摆手，“谢谢各位给我李铁面子，咱们今天只谈事不喝酒，等过一段时间，咱们之间合作愉快了，我李铁请大家。”

    我心里想李铁还真会做事，明明就是来收众人的保护费，结果弄得像是生意合作，怪不得李铁能做大哥，王四宝只能做个亡命徒，这里边是有技巧的。

    众人正说着，突然外边有人喊，“你们让我进去。我要见高乐海。”

    外边的声音越喊越大，我听声音怎么像白小柔，不会是她来了吧，她来找高乐海干什么？

    我迟疑间，刘东匆匆进来了，在高乐海耳边低语几句，高乐海看我一眼，跟着刘东出去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真是白小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