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给灵正打了个电话，把我要回湖北的事情跟他说了，他表示要跟我一块儿回去见外婆。他说他私自带我去找铜钱这事儿，让我遇到了很多危险，他应该给外婆一个交代的。我欣然同意了，于是又买了一张票。

    其实，我根本就不需要灵正给外婆一个什么交代。

    这一次回老家，一方面我是为了让外婆放宽心，我好继续去寻找剩下的九枚铜钱，另一方面，我想把我和灵正的事情告诉外婆，外婆经历的事情多，她或许可以告诉我一点关于灵正的身世。

    我收拾了行李出门，沈妍问我去哪里，我说回老家，她也收拾了东西，跟着我。

    “沈妍，你跟着我干嘛？去跟凌王墓啊。”

    “我才不是跟着你，你昨晚不是说了么，你的外婆就是我的外婆，我要回家看外婆。”

    “你还真是个没脸没皮的丫头啊。”

    “姐姐比你大得多！”

    “切，老娘转世投胎了这么多次，加起来不比你大啊。”

    “……”

    沈妍拉着我衣袖不让我走，我没办法，只能又添了一张票，刚刚买完，凌王墓来来了，问我们收拾东西干嘛去？沈妍说去湖北，还热情地问凌王墓要不要一起去，凌王墓当然同意了，于是我又多了一张票。

    一共四张票，我心在滴血。

    我们一行四人在上海虹桥机场碰面，然后一起飞到湖北。

    到达外婆家的时候，才下午四五点钟。

    我提前就打电话给外婆，外婆早早就做好了饭，等着我们，我们一到家，先大吃了一顿，休息一会儿之后，坐到院子里喝茶聊天。

    外婆又开始责备去找铜钱，太任性了，我只能点头哈腰保证自己不会出事，而且有灵正保护我呢，我怎么可能有事呢？

    说话的时候，沈妍一直看着外婆，眼睛红红的，我知道她肯定是想到自己的阿婆了，于是提议，外婆带沈妍去乡间小路上走走，散散步，乡下的空气可比上海好一千倍，沈妍欣然同意，挽着外婆的走，慢慢走了。

    我看着沈妍一点一点的转变，陡然想起了唐蒙。

    如果唐蒙不被凌王墓剥皮，那现在挽着外婆另一只胳膊的，还有唐蒙呢。

    凌王墓若无其事地坐在我对面喝茶，我愤愤地瞪着他，他注意到了我的目光，看向我：“女人，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大爷？”

    我咬牙切齿：“凌王墓，我想唐蒙了。”

    “……”

    这一瞬间，我感觉四周的温柔突然降了下来，我全身的鸡皮疙瘩全部冒了出来，下意识地向灵正那边靠了靠，看凌王墓那双冷冰冰的眼睛，他随时有可能发火。

    我把杯子挡在自己脸上，对准凌王墓的方向：“你、你别这么凶巴巴的，你杀了唐蒙，剥了她的皮，这难道不是事实嘛？”

    “砰！”

    一阵杯子破裂的声音。

    我吓了一大跳，偷偷去看，发现凌王墓徒手把他手里的那个茶盏给捏碎了。

    凌王墓的脸像是结了一层寒冰：“女人……”

    我钻进了灵正的怀里，把灵正的胳膊死死抱着：“凌、凌王墓，灵正还在呢，你别想打我。”

    “……我没想打你。”

    “那你这么凶干嘛？”

    “对不起。”

    “啥？”

    我怔住了。

    凌王墓猛地把灵正的胳膊掀开，把我扯了出来，揪着我的衣领，把我提到了半空中，怒吼：“死女人，大爷说对不对！对不起！杀了你最好的朋友！对不起！！！”凌王墓手上青筋暴跳，双眼快要喷出火来，声音大得把我的耳膜都快震破了。

    看得出来，凌王墓的心里也很不好受。

    以凌王墓这种冷漠无情、杀人不眨眼的性格，能让他这样道歉，我觉得足够了。在我们玄门中人的眼中，生并不一定是生，死也并不一定是死，生中含死，死有轮回，死去的那一刻，也是重生的那一刻，所以……唐蒙的事，我并不那么责怪凌王墓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我不怪凌王墓，但是唐蒙的家人呢？

    他们痛失唐蒙，那种滋味是我永远都无法体会到的，等在外婆这里住两天，我得带凌王墓去给唐蒙的父母请罪。

    我张牙舞爪地在凌王墓手里挣扎，灵正淡淡站了起来：“阿墓，别吓到初一了。”

    “这个女人胆子大得很，我还能吓得到她？哼！”凌王墓把我往地上一丢，愤愤坐到椅子上，低头喝茶，可他的杯子已经被他自个儿给捏碎了，他愣了一下，端起我的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我呆了呆，不满了哼一声，钻进灵正的怀里：“呜呜……灵正，小师弟他欺负人家。”

    灵正拍拍我的背，安慰：“初一乖，不哭。”

    “嘤嘤嘤……亲亲就不哭了。”

    “……”

    “嘤嘤嘤……”

    “……”

    “呜呜呜……”

    “好，亲亲。”灵正双手捧着我的脸，低下头，在我的额头轻吻，一触即离。

    我满意地勾着灵正的脖子，主动凑上去，在灵正的脸颊边吧唧一口，灵正的脸迅速红了个透彻，我舔了舔嘴唇，再次准备凑上去，外婆突然走来了，沈妍还挽着外婆的脖了，一脸恶嫌地看着我，我对她做了个鬼脸，放过了灵正。

    灵正整理整理衣服，坐回座位上，低头喝茶。

    外婆乐呵呵地笑着：“初一呀，你不要老是欺负正儿啊，他照顾你多不容易。”

    我嘟着嘴：“外婆，人家哪有欺负灵正嘛。”

    “刚才我都看见啦。”

    “讨厌……嘻嘻嘻嘻……”

    我偷偷去瞄灵正，灵正刚好转头看我，我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接着，怦怦怦怦直跳……脸瞬间烫得不行，身上跟有把火在烧似的。

    沈妍在小桌子底下偷偷捏了把我大腿上的肉，我疼得呲牙咧嘴，用脚去踩她，她躲，我用力去踩，突然，凌王墓“哎哟”怪叫一声，手里的茶盏都打翻了，我心里一惊，低头到小桌子下一看，发现我没踩到沈妍，而是踩在了凌王墓的脚上。

    我吓坏了，赶紧把手移开。

    凌王墓目光扫视了我们几人，最后把视线锁定在了我的脸上。

    我心虚，赶紧低下头去喝茶，杯子被凌王墓霸占了，我只好抢过灵正的，一饮而尽，外婆拍拍我的背，又递给我一个空杯子。

    就在这时，外公回来了。

    外婆站起来让外公坐下，外公刚坐下，外婆就开始数落外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去吃个酒去大半天，孩子们回来都不知道早点回来。外公一直陪着笑，没回嘴，脸上带着幸福的笑。

    外公外婆就是这样，外婆数落了外公一辈子，外公总是笑嘻嘻的，一点都不在乎。

    我端起茶盏给外公倒了杯水，把我们去靶子山和天台山的事情讲给外公听，外公摸摸我的脑袋，慈祥地看着我笑。外公不会说什么暖人心的话，最大的动作，就是摸摸我的脑袋，长辈对于晚辈的疼爱，好像有很多都是通过摸摸头发来表达的。

    我突然想到，摸头发这一点灵正也常做。

    嗯……

    有时候，我时常在想，灵正啊，给我的感觉，真的像是一个非常非常疼爱我的长辈，他会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摸摸我的头，告诉我：初一，不要担心，我会一直在。他还会在我最害怕的时候，摸摸我的头，告诉我：初一，别害怕，有我在。

    从我有记性起，灵正就一直陪在我身边。

    可以这么说，我对灵正的感情，是友情，是亲情，更是爱情，情很浓很浓，浓过了我对于爸妈的感情，浓过了我对于外公外婆的感情。

    我知道这样我很对不起养育我长大的亲人，可是，我真的对灵正有很浓厚的感情。

    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把我留在外婆这儿了，我跟灵正相处的时候，远远大过了自己的爸妈。灵正对于我，是朋友，是良师，是恋人，是一辈子谁都无谁代替的重要的人。

    外婆家的房子不是很大，只有几个房间，我们没办法每人一间。

    我分配了一下，灵正和凌王墓一间，我和沈妍一间，沈妍不肯，非闹着要跟外婆睡，可她跟外婆睡了，我总不能跟外公睡吧？

    最后，外公一个人睡，我、沈妍、外婆三个人挤在一张小床上。

    其实我也很想跟外婆睡，我小时候就天天跟外婆睡觉，现在外婆躺在中间，我和沈妍一左一右抱着外婆，外婆乐得合不拢嘴，直说自己好福气。

    一夜无梦，第二天早上，外婆早早就起床了，我们都起床了，外公还躺在床上，我去叫外公起床吃早饭，外公仰面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被子，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双眼轻闭，表情很安详。

    “外公？”

    我呆呆地站在了那里，心里头酸酸的。

    我对阴魂的感应非常敏感，我一点也感觉不到家里有阴魂存在的痕迹，可是为什么我怎么叫外公，外公都不醒？

    我呆了一会儿，去把外婆叫了进来，外婆一看到外公的样子，顿时昏了过去，我们手忙脚乱把外婆送到了医院。

    之后，我通知了妈妈他们回来。

    我现在回忆起那几天的时光，总感觉整天都恍恍惚惚的，跟丢了魂似的。

    对于外公突然死亡，我曾经怀疑过沈妍，因为沈妍有作案前科，但是……警察来过了，他们说外公是死于疾病，窒息而死的，说了很多专业的术语，我也没怎么听懂，总之就是自然死亡，不是他杀。

    可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