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之间，又何必言谢。”赵毅轻笑着，又叮嘱了沈月一句，“我这就回去了，你早些休息。”

    方如斯被处以极刑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因为方如斯所犯的案子触怒了京城里的百姓，所以行刑这一天，有很多人都来菜市口观看。

    沈月和六扇门的人站在一起，他们这些内部人员，自有一处绝佳的地方供他们观看行刑。

    快要到时辰了，方如斯被人押了上来。他身上穿着脏兮兮的、破旧的牢服。一个多月的牢狱生活，就让他被压弯了腰。

    他身子瘦削，双目无神，头发更乱的像是一个鸡窝，发丝中还夹杂着几根稻草的碎屑。随着他每走一步路，脚上的镣铐在地上拖拖拉拉，发出稀里哗啦的声响，刺人耳膜。

    前来围观行刑的京城百姓们见到方如斯，顿时就激动起来。一时之间，人声鼎沸，犹如清晨最热闹时候的菜市场一般。

    “就是这个人！就是他，抢走了我妹妹！可怜我的妹妹，年纪轻轻的，人生就被他给毁了！”

    一名年轻男子大声喊道，随即将手里握着许久的臭鸡蛋丢了出去。

    那名年轻男子将力度掌握的极好，鸡蛋准确无误的砸在了方如斯的脑袋上。

    在六扇门的大牢里面关了这么长时间，方如斯整个人似乎都变得麻木了，即便被臭鸡蛋砸在头上，蛋黄蛋清糊了满头满脸，他仍旧是那副模样。

    他双眼之中的神采已经被一月有余的牢狱生活消磨的一干二净，不复从前，被人扔了臭鸡蛋，他仍旧毫无所觉，木木呆呆的跪在刑场中央，任由周围的百姓对他指指点点。

    这一天，方府无人出现，哪怕是从前一向最溺爱自己这个宝贝儿子的方老侯爷，都不见踪影。

    他们这一家人被赵毅吓唬的狠了，终于下定决心，要彻底和方如斯这不孝子断绝关系。

    那只被丢出去的臭鸡蛋就像是打开了一个闸门，百姓们的议论声就像是冲了闸的河水，不绝于耳，无比喧闹。

    如果仔细听，就能听到有不少人在细数着方如斯的罪状，说他强抢了谁谁家的女儿，当街轻薄谁谁的新婚妻子……如此种种，不一而足，让围观的百姓们对于方如斯恨得牙痒痒。

    一时间，更多的烂菜叶子、臭鸡蛋在空中划过凌乱的弧线，劈头盖脸的砸在了方如斯的脸上、身上，又落在刑场周围，臭哄哄的一堆，将方如斯包围起来。

    主持这次行刑的人是武神侯。他早就看不惯方如斯的行事为人了。其实不只是方如斯，连带着他老子方老侯爷的为人处事，武神侯也很是瞧不上眼。

    因着这一层缘故，当前来围观的百姓们自发的“惩罚”方如斯的时候，武神侯并没有开口阻止。

    而百姓们见青天大老爷都没有制止他们的行为，手里的东西顿时扔得更欢了。

    对于跪在刑场上的方如斯来说，这是他二十几年的人生当中，最糟糕的一天。

    可是无论是糟糕还是美好，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他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

    在不见天日的大牢里面关押了那么长时间，很久都没有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了，行刑前的这一时半刻，对于方如斯来说，都像是偷来的。

    从前在长安街上横行霸道、欺男霸女的时候，方如斯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对于他来说，连外头的新鲜空气都变得弥足珍贵。

    方如斯那双仿佛没有焦距的眸子缓缓睁大，视线在围观的百姓身上一一扫过。

    他本来是面无表情的，直到他的视线落到了某一点。

    那里恰是沈月主所在的位置。

    一瞬间，方如斯睁大了眼睛。看他的表情，他应当是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看错了。这晴天白日的，总不会是见鬼了吧？

    方如斯再次定睛看去，之前沈月站在六扇门的众人中间，正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错了一瞬，下一秒，方如斯整个人在刑场中央挣扎起来。

    他被五花大绑着，身上所系的绳结，都是六扇门的人专门研究出来，对付那些不听话的囚犯的。

    如果被困的人挣扎的越厉害，绳结就会向内收缩的越多。因此，那些捆绑在身上的绳子会越收越紧，直到被绑的人无论如何再也动弹不得。

    如今，方如斯就是被这样的绳子给捆着，他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无功。

    而相隔不远的沈月，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是你！是你这个贱女人！你怎么还没有死！？”

    “你这个贱妇！都是你害了我！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你这贱人！还有脸来这里！当初如果不是你，本少爷又怎会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方如斯忽然发疯，胡言乱语起来，无论是六扇门负责监督行刑的人，还是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们，都吃了不小一惊。

    顺着方如斯破口大骂的方向看过去，吃瓜群众们只看到了一拨六扇门的衙役们，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当然，那是因为六扇门的捕快们，在第一时间将身材娇小的沈月护在了他们中间，阻挡了百姓们窥探的视线。

    刑场上，负责看守方如斯的人反映还算是迅速。那人从衣襟中掏出一块灰扑扑的手帕，手帕在他手里团成了一团，不由分说的就塞进了方如斯嘴巴里。

    嘴巴被团成一团的口罩堵的满满当当，方如斯就是想在叫嚣，想要继续出言侮辱沈月，也是有心无力。

    现在，他只能发出毫无意义的“呜呜呜呜”的声音。

    刽子手已经准备就绪，只等坐在上首的武神侯一声令下，手起刀落，方如斯就会人头落地。

    脑海中想象了一番那血腥的场面，沈月觉得，自己还是有些接受无能。她向周围的同僚们打了声招呼，便自行离去了。

    对于沈月来说，让她直面砍人脑袋的情形，还是有些渗人的慌。只要她心里面知道，，方如斯已经伏诛，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