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线索

    这是一根早就被废弃的烟囱。

    当年住在附近的居民可没少为烟囱中冒出的灰烟担心，为此所有居民都联名上书，甚至发生过数百居民自发围堵工厂的事件。

    为此，宁罗区当时的区长、书记还约谈过厂方代表和居民代表。

    日后，灰烟的情况虽然大有好转，不过还是时不时有摩擦发生，一直到药厂搬离，这根高高的烟囱终于停止了工作。

    站在秋彦的角度望去，这根烟囱已经斑驳、陈旧。

    甚至死气沉沉，毫无生气。

    “烟囱？”仲幸福还是没拐过弯，“那里会有什么？”

    “头颅。”

    “头颅？”仲幸福牛眼中骤然充满了惊骇，“你是说凶手把头颅扔进烟囱里？不会这么残酷吧！”

    “不，更残酷。”秋彦的声音中充满了伤悲，“头颅应该在烟囱的最高处。”

    “你是说……”仲幸福忽然觉得胸口窒闷，再也说不下去，“他妈的！畜生！不对，连畜生都不如！”

    宽厚的胸膛开始急剧起伏，心中却很不愿相信这是事实。

    不！他希望这一次秋彦说错了。

    “你们，准备一下，立刻爬上去看一下。”仲幸福有些暴躁，指挥队员的口气生冷而无奈。

    “不，我要亲自上去。”

    秋彦低沉的话语让仲幸福壮硕的身躯轻轻一震，微微侧首看向秋彦半仰起的侧脸，竟然感到说不出的尊敬和肃穆。

    “好，我和你一起上去。”

    要想到达烟囱最高处只有一条路，从烟囱里当初安装的简易铁梯上爬上去，不过在攀爬之前，秋彦却吩咐仲幸福先让刑技人员勘查一下。

    目前为止，所有的麻袋、黑色塑料袋，现场均没有发现任何指纹或是有价值的脚印，因此假如凶手真是爬上烟囱的，留下痕迹的可能就很大，这样的机会，秋彦是绝对不想错过的。

    刑技人员的勘查结果让秋彦既感到失望又充满信心。

    最近一定有人攀爬过是两名刑技人员的共同看法，药厂留下的保安和偶尔前来的工作人员都没来过此处，剩下的人只会是凶手。

    5·13杀人碎尸案调查至今终于出现蛛丝马迹。

    没有任何指纹，烟囱周围和内部底下也没有留下脚印，就算留在烟囱内部那条唯一能够攀爬简易铁梯上的痕迹，也是模糊和参考价值不大的线索。

    凶手的狡猾、细致、谨慎在秋彦心中又上了一个台阶。

    甚至可以说，是秋彦从警以来遇到过最强的对手。

    “我一个人上去。”

    抬头看了一下那条从黑暗到光明的简易铁梯，秋彦用低沉的声音对仲幸福说道。

    仲幸福没有矫情，“那好，小心。”

    拿好手电，做好必要的保护措施，秋彦开始一个人往上攀爬。

    对他而言，现在不是一次简单的寻找头颅的艰难旅程，而是再一次勘查凶手留下痕迹的鉴识。

    TWO法则或许对大部分人都适用。

    但是对秋彦来说，一个人才是效果最强的勘查。

    秋彦往上攀爬的速度并不快，不过很稳，节奏也始终保持在相同的节点上，每往上一步，那个从未见过凶手的身影似乎就清晰一点，“他”留下的每一处无法作为证据的痕迹被秋彦慢慢串联。

    一个黑暗、阴冷、邪恶的影子似乎忽然出现在坑洼的烟囱壁上。

    秋彦无法确认这个影子当初攀爬简易铁梯时的情绪，无论怎样将痕迹串联，最后得到的想象依然是不完整的。

    没有相貌，没有年龄，也没有犯罪动机。

    犯罪心理分析毕竟还是要建立在足够多的线索上，在目前这个阶段，就算秋彦已经完全沉浸在其中也无能为力。

    攀爬到约莫一半距离的秋彦轻轻叹了口气，抬起了头。

    头顶上那可见天日的圆圈正在变大，不过随着他的身体晃动，那个圆圈的边缘正在逐渐变幻，隐约间似乎变成了一只手掌。

    一只张开五指，正奋力等待他去解救之人伸出的手掌。

    即将找到头颅的预感更强烈了。

    然而烟囱内的灰尘也在此刻对秋彦的鼻子造成了无法抑制的困扰，奇痒终于让他微微侧脸，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一个被先前刑技人员疏忽的脚印忽然间跃入眼中。

    秋彦心头一阵狂跳，忍住了高挺鼻子的奇痒，将手电光束打去。

    是一个不完整的脚印，在简易铁梯和烟囱壁之间，标准来说这是一个只有四分之一大小的鞋印，不过鞋底的纹路格外清晰，这得益于这一块烟囱壁的涂料仍旧是完好的缘故。

    秋彦将手电稳定在铁梯上，随后取出手机，将这个四分之一的脚印拍下，最后估摸了一下距离，准备到时让刑技前来拓印。

    再往上攀爬时，秋彦忽然变得异常轻松。

    心头的那个黑影再也没有出现，就好像因为这个脚印被发现，而使“他”恐惧用诡异的方式出现在秋彦的感觉中，生怕更多的线索暴露。

    当秋彦感觉到头顶响起犹如哭泣般的“呜呜”风声时。

    烟囱顶部已到，一个黑色的木匣子赫然入目。

    这一刻，秋彦觉得时间是静止的。

    烟囱口卷入的风虽然像刀一般刮的脸庞生疼，他却一无所觉，又想立刻打开黑木匣，又生怕看见头颅的古怪情绪在心中纠结。

    徐徐呼吸了三口长气之后，秋彦终于戴上了手套。

    小心翼翼取下黑木匣，打开。

    他的身子蓦然一阵剧烈的摇晃，跃入眼帘的果然是一颗被残忍割下的女子头颅，但是让他心情震荡的原因只有一点。

    女子临死前残留下的神情异常复杂。

    恐惧、震惊、不甘、控诉、被欺骗后的悲伤、强烈的求生欲望，秋彦甚至还能觉察到那一滴早已不存在的眼泪。

    是苦涩的？还是伤悲的？抑或是愤怒？

    秋彦无从分辨，但是有一个相当强烈的念头在这一刻在他心中深深扎根——她一定认识这个凶手！

    这是她留给秋彦最重要的线索。

    绝不会错！

    残留在头颅上的血迹让秋彦开始产生晕眩感，简易铁梯似乎也因为晕眩而开始剧烈摇晃。

    他猛地合上黑木匣，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