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节述说

    “呵呵，确实，表面上看起来，一共六个野心勃勃的家族，都有资格成为首领。先别说其他，光内耗就够瞧了。”虽然小丫头的话缺乏技巧，太过于直接，但小格鲁菲兹倒是不以为忤。“不过，之所以会发生内耗，核心还在于没有一个权威的裁定者吧。两个普通人之间的争持可以寻找法官来做出裁决，两个国家，或者是两个势力之间，并没有这样的一个‘法官’存在。不过我们这一次的情况不一样。应该说，我们内部也经历过相当长时间的争吵吧。就连我的哥哥被推举为大公也是以‘不世袭’为前提的。”

    “不世袭？这么说，下一任的大公……”

    “没错，我们内部达成了秘密协议。下一任的大公，不是由我老哥的儿子直接继承，而是要经过一次‘推举’的手续，在六个家族内部选择一个合适的继承者。当然了，每个家族只能让一个成员参参加推举。”小格鲁菲兹看似轻描淡写的说道。“这是一种很公平的方式，一方面给弱者一个机会：就算这一次争夺大公失败了，下一次也能再次尝试；另外一方面也是确保我们之中那个最优秀的人成为统治者。”

    “他们凭什么……相信格鲁菲兹大公会按照这份秘密协议行事？”这一次，就算是小丫头也察觉到了话中的漏洞。世袭继承可谓是整个人类世界不成文的规定啊！历史上有很多这种临时达成的“不世袭”的协议，使得彼此对立的政治势力达成结盟。但是历史同样白字黑字的记录下冰冷冷的事实：所有的这些协议最后全部被打破了。近代以来，此类玩意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因为没有人会相信它会得到执行。

    “哈哈……这个嘛，我只能说有办法让大家相信。”小格鲁菲兹回答。

    “你自己相信这个？”

    “为什么不相信？”小格鲁菲兹略有一点遗憾的说道。“约定好的，不能改变。再说了，对我个人而言这也是一件好事啊。我要做的事情就是努力教好我的孩子，让他有机会继承这个大公之位。”

    ……

    小格鲁菲兹走出门的时候，特意的看了一眼那位依然在打盹的酒馆招待。不知道这是刻意为之还是偶然，总之这位合格的招待始终没有从梦乡中醒过来，所以他什么都没听到。

    真的了不起呢，那个小丫头……可惜了。小格鲁菲兹在心里暗自为小女王感到惋惜。虽然说她在这个年纪就不声不响的网罗了自己的势力，远远超出别人的预计之外，但是可惜的是大势已去。除非加鲁纳斯重生，否则这样的局面……怎么看都是没有任何希望的吧。

    那个小女王还在临走之前交代了一声“请不要把我们的这次见面告诉别人”。嗯，单单这一句话，就说明这个小丫头还不够成熟。当然了，以她的年纪而言，她已经做的够夸张了，但是这个世界的规矩并不是幼弱者就必须得到特别的关照。

    他在酒馆门口再一次停下了脚步。风铃到底跑哪里去了呢？这么黑灯瞎火的，也没办法找啊，甚至连找个人问问都做不到。

    在他犹豫的时候，他听见了一声轻微的风声。接着一个身影从酒馆隔壁的的屋顶上跳了下来。

    “啊，风铃小姐！”小格鲁菲兹总算松了口气。“您到哪里去了啊。”

    “没什么，只是遇到一个熟人罢了。”风铃的声音听上去波澜不惊，但是她的那件长袍上沾染了不少水。因为此时并没有下雨，所以小格鲁菲兹只能认为她要么曾经将外袍丢到地上，要么就是不小心摔倒了。不过这两个可能性中，后者真的不大。而且她刚才的举止，嗯，要说什么“遇到熟人”，无疑只是一个随便的理由罢了。“可惜我……哎，果然比较念旧吗？”

    风铃突然皱了一下眉头，然后闭上眼睛，在空气中嗅了嗅。

    “奇怪，这个地方怎么会有血腥味？”

    “血腥味？”小格鲁菲兹有点惊讶的问道。

    “嗯，血腥味。”风铃回答，她睁开眼睛，目光在酒馆里面转了一圈。“是这个酒馆里面的……应该在今天……至多是昨天，这里发生了流血事件了吧。恐怕死的人都不止一个。你在这里干什么？”

    “这个……我其实是在找你，然后路上遇到了……某个认识的人。”小格鲁菲兹想了想，最后决定如此回答。“不过，现在已经相当晚了……”

    “没关系，相比我们的拜伦大人会有等我们的耐心的。”风铃毫不掩饰的回答道。“如果他没有这个耐心……那么别人会有这个耐心的。”

    她声音里那种轻蔑的味道让小格鲁菲兹情不自禁的感到一阵不是滋味。

    “好吧，风铃小姐，我们快点过去吧。”他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不管怎么说，拜伦公爵也是这个国家的摄政大臣呢，让他等太长时间总归不太礼貌。”

    ……

    在他们两个在黑暗中前行的时候，在城市的另外一个地方，也就是位于花街区的“红蔷薇”酒馆，罗蒂雅从酒店的后门走进了自己的店里。和所有的酒馆一样，为了方便货物搬运进出，在酒馆柜台后面，都有一个用于运货的后门，不过正常营业的时候，这个后门总是关着的。

    今天“红蔷薇”暂时歇业，所以此时外面大门紧锁，里面一片黑暗。酒馆暂时关门休息一天并不算什么大事情，至少表面上不算什么大事情，所以繁华的街道上虽然人来人往，但是没有人对此太过于在意。几乎没人注意到酒店老板罗蒂雅已经悄悄的通过后门回到了自己的店里。当然了，就算她的行踪被人看到，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昏暗的酒店里，就开了一盏灯。罗蒂雅独自一个人坐到灯下，为自己调制了一杯粉红色的酒。每个酒馆都有不同的风格，面对不同的客户群。她这间酒馆就是那种专门调制各类鸡尾酒的类型。因为来这里的客人从来不是专门为了喝酒的。一小杯漂亮而昂贵的美酒才是王道。

    虽然说事情比预想的要顺利很多……但是……好像她拖了很长的时间了，直到现在也没回来？罗蒂雅很清楚现在的妹妹拥有着大大超越普通人类的力量，而且对这座城市的地形非常熟悉，但是……她也拖了太长时间了吧。

    为什么，有某种……令人不安的预感？

    她为自己弄了第二杯酒。这一杯酒里，她加了很多蜂蜜。香醇甘甜的饮料入口，化为一道热流沿着食道一路下去，这种感觉哪怕不能说令人陶醉，至少也是令人流连。在调酒方面，她已经是一个高手，甚至可以算得上大师了。

    已经差不多了……不，应该说，只差一点了。她已经充分利用了自己能够利用的所有条件，现在她需要做的就是耐心的等待。

    真可惜，如果有一个既有能力，又忠诚的盟友……她一边欣赏着杯中的残酒，一边想着。如果有这样一个人，或许她可以光明正大的组织起一个帮派，让自己隐身作为幕后的操盘手……那个艾修鲁法特本来很合适的。那样一个意志坚定，身手高明的男人正合适做这件事情。可惜他虽然很有力量，也值得信赖，但似乎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野心。

    有人在后门上敲了几下。一声重响，两声轻响，正是约定好的暗号。

    罗蒂雅站起身，打开了后门。门外走进来的是一个和她外貌非常相似的少女，相似到任何一个人都能一眼看出两个人的血缘关系。

    “拉莉亚，怎么拖了这么长时间？”罗蒂雅信口问道，她随手带上门。

    “遇到了一个不该遇到的人。”血色蔷薇，或者叫做拉莉亚的少女，用一种不知道是感叹还是后怕的口吻说道。“一个我过去的同伴。”

    “同伴？发生什么了？”

    “她叫风铃，是和我一样被卖到西瓦尼亚的女孩。”拉莉亚突然从姐姐手里拿过那半杯酒，一口喝干。“和我在旅途中，在奴隶船上认识。我还记得那个时候船上的夜晚很冷，我们几个一起抱团取暖。后来我和她还曾经睡在一个房间……再后来我们也一起接受了吸血鬼的交易……”

    “你的意思是……她是来找你的？”

    “不，她不是特意来找我的。应该说只是偶然相遇罢了。她是被派到这里来另外事。我和她打了半天，不过最后她也许回想起了我们过去一同依偎取暖的事情，也许是没有把握击败我。总之她放我走了……还答应帮我尽力隐瞒。不过这也是‘尽力’而已，她已经把自己灵魂卖给了吸血鬼，所以吸血鬼还是有很大的可能知道关于我的这件事情的。”

    “等等，她有没有可能和你一样？”

    “不，恐怕来不及了……她是真心的接受了吸血鬼的交易。我想她的灵魂已经在吸血鬼的完全控制下。”拉莉亚丢下手中的酒杯。“不过这也正常，当初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有所察觉……她好像很感谢吸血鬼，甚至有点喜欢它……”

    提及“吸血鬼”这个词的时候，拉莉亚的身体明显的抽动了一下，脸上的恐惧远多于憎恶。

    “你的意思是，吸血鬼如果彻底控制她的灵魂，就会……”

    “至少表面上看，她不可遏止的爱上了那个怪物。”拉莉亚说道。“我嘲笑她，说那个怪物早就有情人了，如果她要当他的情人，至少要做好和十个女人一起上床的打算……你知道她怎么回答吗？她居然说如果吸血鬼肯要她侍寝，和五十个女人一起分享也心甘情愿。”

    “吸血鬼控制了她的灵魂？”

    “应该是如此，如果我当时……当时……没有选择留下来，我大概也会变成这个样子吧。”拉莉亚慢慢的从腰间抽出自己的长剑。这是一把比普通的长剑略细的武器，剑身光洁的宛如一汪清泉，能够清楚的照出她的镜像。尽管这把剑今天杀了很多人，但是剑上却没有残留哪怕一丝的血痕，更无缺口什么的。傻瓜也懂得这不是一件普通武器，但是它偏偏不是一件魔法武器。哪怕最杰出的魔法师也察觉不到剑上寄宿着什么特殊的能量，而最擅长锻造工艺的矮人工匠也分辨不出这把剑的金属材质。

    “不管怎么说，西瓦尼亚太远了，就算是吸血鬼对我也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