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工匠和艺术家

    秋彦很冷静。

    面对接二连三回馈没有踪迹的消息，冷静的让其他人感觉不到心中逐渐升起的冰凉，就像这场始终没有停歇大雨带来的凉意。

    半低头的秋彦能够感觉到夏倾穆的急躁和愤怒，桑榆的担忧，艾壮、慕鸣的期盼，张林的沉寂以及徐离宜的好奇和茫然，对他来说，这些情绪唯一能够起到的作用只有沉重的压力。

    幸好，还有一个人像他一样冷静。

    他抬起头，望向秦玄歌。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冷静地碰触，随即同时一笑。

    “支援，老柯。”

    同时说出的话让其他人明白两人在此刻达成了共识，或者说是对下一步决策的相同看法。

    “你来还是我来？”秋彦问。

    秦玄歌想了想，“我来。”

    “好。”秋彦站起身，平静的视线扫向其他人，“准备出发。”

    他直接迈步向屋外走去，脚步坚定而沉着。

    秦玄歌几乎和他同时动的步，手机也来到耳边。

    刚才两人达成的共识就是走到黑老七的前面去，无论“乌贼”耍什么花样，走到他的前面总不会错，至于当中的这段路程就让柯泽抽调警力前来进行排摸搜索。

    黑夜造成的困难实际上是对等的。

    就看谁比谁执着！

    秋彦的手和秦玄歌的手同时搭在门把上，秦玄歌立刻收手准备走向副驾驶位，耳中却听到一句极其刺耳的轻声话语。

    “开山路，你没我行。”

    地下车库中的那次短暂较量忽然涌上心头，秦玄歌觉得在雨点侵袭下，全身的血液都燃烧起来，手重新搭在门把上，格外有力。

    “我来。”

    “好。”

    看到秋彦的手很快离开，头也不回走向副驾驶位。

    秦玄歌知道他又上当了。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秋彦没有合眼。

    看着黑暗车厢中，秋彦那双仍然明亮的眼眸，徐离宜忽然觉得他永远也不可能属于她，或是属于她们。他是属于黑暗的，却又不融于黑暗，在黑暗中格格不入的秋彦天生就存在于黑暗中。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感觉。

    然而就是因为这种矛盾的存在，才让那些融于黑暗中的人无所遁形，哪一天秋彦真的属于了她，或是她们，恐怕秋彦身上所有的光彩立刻会消失。

    这种感觉让徐离宜感到有些悲伤。

    他只属于黑暗，只因为能让更多的人能够在黑暗中行走，让少部分人无法借助于黑暗，肆无忌惮地伸出魔掌。

    二十三点三十三分。

    宛顺三岔路口。

    这个路口介于平河镇和恨辰村之间。

    离开平河山三十五公里。

    借助于当地警方的支持，已经设立了路障，到达路口后，刑侦队员们立刻投入到临检中，他们除了检查，更多的是盘问过往车辆中的人有没有存在黑老七，或是看到过黑老七这个人。

    就连秦玄歌也没有待在车上，冒着大雨在一边注视着一举一动。

    秋彦却没有下车，那双明亮的眼眸还是穿越过挡风玻璃，望着无边无际的黑幕。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过到了这种时刻，除了有限的几人也不关心他在想些什么，这种时刻，绝大部分的人都认为追踪黑老七的希望愈发渺茫，也和决策无关。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现在只是需要运气。

    秋彦同样需要运气，不过他从不认为运气会从天而降。

    虽然已经做出了决定，跳过平河山，直接来到宛顺三岔路口，借此堵住黑老七的逃亡路线，但是当真正来到此处，秋彦心中升起一种强烈的感觉——黑老七已经走在他的前头，为黑老七布下的反包围圈是白费功夫。

    “这里真的能够找到黑老七的行踪？”

    同样没有下车的徐离宜忽然问道。

    秋彦不知该如何回答，于是抬头看着后视镜中的她，心中骤然跳出一个古怪的问题。

    “像这样的追踪案，你跟踪报道过几次？”

    徐离宜摇摇头，“这是第一次。”

    “假如你是黑老七，你会选择怎样的逃跑方式？”

    徐离宜忽然觉得一定要回答秋彦的这个问题，只要能够回答，秋彦说不定就能从她的回答中寻找到灵感。

    报道过这么多案件，徐离宜有时候觉得破案同样有工匠和艺术家之分，循规蹈矩根据各种线索，依靠法医和鉴定给出的证据，借此通过详尽各种对比，最终破案的方式就像是工匠。

    而那些稀奇古怪，线索极少，甚至几乎完全能引导办案人员误入歧途的案件最终被破获，完全就是破案者灵光一现后的爆发。

    这在徐离宜心中就是艺术家的手段。

    而秋彦在她心中就是破案者中的艺术家。

    她曾经研究过秋彦所破的全部案件，许多案件当最终凶手出现后，似乎显得并不诡异，然而秋彦找出真凶的手段却是千变万化。

    几乎没有相同的手段存在。

    这也是她对秋彦崇慕的原因之一。

    现在直觉告诉她，秋彦正处在关键时刻，急需灵感爆发，她应该怎样回答？

    越是急切，她的脑海中越是混乱一片，怎么都想不出答案。

    一辆汽车从远处而来，灯光忽然窜进车厢，将后视镜打成白茫茫一片，徐离宜似乎看到白茫茫中秋彦失望的眼神，急的差点哭出来。

    “…我……我又不是那个黑老七，我……我怎么知道怎么逃！”

    一抹笑意就在此时从秋彦的唇角边逸散而出。

    “不错，你不是黑老七，我也不是黑老七，所以黑老七就是黑老七，他只会用他的方式去逃跑，就和五年前逃出青市一样。”

    这段拗口的话让徐离宜更加茫然。

    甚至觉得秋彦是不是被即将到来的失败逼疯了。

    秋彦却忽然打开车门，来到了车外。

    大雨就在这时忽然停止，潮湿的空气中透着一股清爽的味道，看到秋彦绽放在俊朗脸庞上雨后阳光般舒适的笑容，徐离宜一阵恍惚。

    “这里已经没有必要待下去了，我们直接去恨辰村。”

    面对径直来到他面前秋彦带笑所说的话，秦玄歌怎么也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