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 76 第 76 章 撒网
- 77 第 77 章 风波
- 78 第 78 章 分食
- 79 第 79 章 蛛丝
- 80 第 80 章 聘礼
- 81 第 81 章 阴影
- 82 第 82 章 要账
- 83 第 83 章 春景
- 84 第 84 章 钱财
- 85 第 85 章 差事
- 86 第 86 章 旧宅
- 87 第 87 章 皇嗣
- 88 第 88 章 帝师
- 89 第 89 章 轰雷
- 90 第 90 章 老将
- 91 第 91 章 离北
- 92 第 92 章 焦灼
- 93 第 93 章 将军
- 94 第 94 章 狂澜
- 95 第 95 章 大厦
- 96 第 96 章 倾塌
- 97 第 97 章 伤痛
- 98 第 98 章 逃路
- 99 第 99 章 谢礼
- 100 第 100 章 隐患
- 101 第 101 章 珍宝
- 102 第 102 章 茨州
- 103 第 103 章 美色
- 104 第 104 章 兄长
- 105 第 105 章 狡诈
- 106 第 106 章 粗鲁
- 107 第 107 章 古怪
- 108 第 108 章 银子
- 109 第 109 章 惊蛰
- 110 第 110 章 庶子
- 111 第 111 章 母亲
- 112 第 112 章 逐星
- 113 第 113 章 重逢
- 114 第 114 章 火势
- 115 第 115 章 气数
- 116 第 116 章 晨阳
- 117 第 117 章 恩威
- 118 第 118 章 旧事
- 119 第 119 章 曾识
- 120 第 120 章 都事
- 121 第 121 章 良宜
- 122 第 122 章 皇女
- 123 第 123 章 延清
- 124 第 124 章 定局
- 125 第 125 章 猛虞
- 126 第 126 章 历熊
- 127 第 127 章 秃鹫
- 128 第 128 章 敌袭
- 129 第 129 章 梦冢
- 130 第 130 章 玉珠
- 131 第 131 章 蛛网
- 132 第 132 章 兵行
- 133 第 133 章 九年
- 134 第 134 章 梦正
- 135 第 135 章 耳珰
- 136 第 136 章 离间
- 137 第 137 章 见信
- 138 第 138 章 谋士
- 139 第 139 章 粮价
- 140 第 140 章 城郊
- 141 第 141 章 成雨
- 142 第 142 章 端倪
- 143 第 143 章 隐藏
- 144 第 144 章 九里
- 145 第 145 章 乞丐
- 146 第 146 章 元琢
- 147 第 147 章 小娘
- 148 第 148 章 输赢
- 149 第 149 章 花三
- 150 第 150 章 乱臣
- 151 第 151 章 围捕
- 152 第 152 章 哈森
- 153 第 153 章 败北
- 154 第 154 章 男人
- 155 第 155 章 商谈
- 156 第 156 章 大嫂
- 157 第 157 章 仲雄
- 158 第 158 章 碎玉
- 159 第 159 章 无名
- 160 第 160 章 谣言
- 161 第 161 章 余晖
- 162 第 162 章 互市
- 163 第 163 章 舟川
- 164 第 164 章 日出
- 165 第 165 章 霜衣
- 166 第 166 章 六耳
- 167 第 167 章 来客
- 168 第 168 章 蝎子
- 169 第 169 章 敦州
- 170 第 170 章 怪物
- 171 第 171 章 刺青
- 172 第 172 章 何如
- 173 第 173 章 黑白
- 174 第 174 章 疯狗
- 175 第 175 章 猫儿
- 176 第 176 章 浪花
- 177 第 177 章 潮雨
- 178 第 178 章 行商
- 179 第 179 章 女人
- 180 第 180 章 沈卫
- 181 第 181 章 策安
- 182 第 182 章 鹌鹑
- 183 第 183 章 鱼水
- 184 第 184 章 清谈
- 185 第 185 章 鸿雁
- 186 第 186 章 暴雪
- 187 第 187 章 临近
- 188 第 188 章 攻防
- 189 第 189 章 雪兵
- 190 第 190 章 夜谈
- 191 第 191 章 年夜
- 192 第 192 章 雪催
- 193 第 193 章 忌惮
- 194 第 194 章 酣睡
- 195 第 195 章 獒犬
- 196 第 196 章 老头
- 197 第 197 章 意料
- 198 第 198 章 尹昌
- 199 第 199 章 凯旋
- 200 第 200 章 酒宴
- 201 第 201 章 强欲
- 202 第 202 章 连线
- 203 第 203 章 松玉
- 204 第 204 章 太后
- 205 第 205 章 端州
- 206 第 206 章 冰河
- 207 第 207 章 愚弄
- 208 第 208 章 梦回
- 209 第 209 章 怀抱
- 210 第 210 章 青鼠
- 211 第 211 章 严霜
- 212 第 212 章 拉扯
- 213 第 213 章 变局
- 214 第 214 章 统帅
- 215 第 215 章 铁指
- 216 第 216 章 潮夜
- 217 第 217 章 鹤娓
- 218 第 218 章 绸缪
- 219 第 219 章 重彩
- 220 第 220 章 揣摩
- 221 第 221 章 难题
- 222 第 222 章 诈棋
- 223 第 223 章 波潮
- 224 第 224 章 遽转
- 225 第 225 章 对手
- 226 第 226 章 器量
- 227 第 227 章 神童
- 228 第 228 章 日后
- 229 第 229 章 潘蔺
- 230 第 230 章 春月
- 231 第 231 章 伪装
- 232 第 232 章 春汛
- 233 第 233 章 爱怖
- 234 第 234 章 蝼蚁
- 235 第 235 章 混账
- 236 第 236 章 壁玉
- 237 第 237 章 子嗣
- 238 第 238 章 如焚
- 239 第 239 章 剑霆
- 240 第 240 章 遽然
- 241 第 241 章 好女
- 242 第 242 章 有熊
- 243 第 243 章 争取
- 244 第 244 章 雪峰
- 245 第 245 章 驿站
- 246 第 246 章 夜讯
- 247 第 247 章 君王
- 248 第 248 章 无名
- 249 第 249 章 车轮
- 250 第 250 章 守战
- 251 第 251 章 大捷
- 252 第 252 章 边蛇
- 253 第 253 章 病寒
- 254 第 254 章 既然
- 255 第 255 章 青山
- 256 第 256 章 祖宗
- 257 第 257 章 茶谈
- 258 第 258 章 小鲜
- 259 第 259 章 流言
- 260 第 260 章 封赏
- 261 第 261 章 恩威
- 262 第 262 章 分道
- 263 第 263 章 老虎
- 264 第 264 章 邵氏
- 265 第 265 章 成碧
- 266 第 266 章 犹敬
- 267 第 267 章 贡菊
- 268 第 268 章 菩提
- 269 第 269 章 病变
- 270 第 270 章 临门
- 271 第 271 章 惠连
- 272 第 272 章 峰回
- 273 第 273 章 显山
- 274 第 274 章 露水
- 275 第 275 章 赌局
- 276 第 276 章 雨锋
- 277 第 277 章 鏖战
- 278 第 278 章 豪雄
- 279 第 279 章 风泉
- 280 第 280 章 放逐
- 281 第 281 章 狼鹰
- 282 第 282 章 高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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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6 章 旧宅
第 86 章 旧宅
花香漪与戚时雨的婚期定在了芒种前夕,时入四月,礼部已经将拟好的流程递交给了太后。宫中内务繁杂,遇着这样的大事,关键衙门不能缺人。
福满原以为自个儿上过内书堂,在内阁和明理堂之间主事,有资历,又有萧驰野的作保,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不二人选,故而这几日办差时更加谨言慎行。
岂料旨意下来了,掌印太监却不是他,而是风泉。风泉年纪轻,资历浅,没有在内书堂就过学,还是个过了年纪才入宫的小太监,与先前的潘如贵、纪雷两人都撕扯不干净,让他做了这堪比“内相”的位置,福满竟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叹。
“外朝的官儿,升迁提拔要看家世、分籍贯、拜师门,咱们内朝的太监,升迁提拔时本以为会免了家世门楣这一道坎,谁知他娘的,”福满搁了茶盏,长叹一声,“还是越不过这道坎!”
“他有什么家世?”萧驰野听着福满的抱怨,在吃茶的闲工夫里说,“全是沾了他姐姐的光。”
“侯爷,你说我怎么就没个姊妹呢!”福满拍膝说道。
萧驰野哼笑,说:“没了掌印,还有秉笔。秉笔太监兼管东厂,老福,由他做这个出头鸟,也免了你去受言官的吐沫星子。”
“皇上如今待我,可不比先帝待潘如贵那会儿,东厂也没锦衣卫势盛。”福满踌躇着,说,“侯爷,看着慕妃娘娘眼下的盛宠,往后再诞下皇嗣,这风泉岂不就是坐稳了位置?他若是个安分守己的,倒也罢了,就怕是个心怀鬼胎的,坏了朝纲,乱了社稷,那岂不就是第二个潘如贵?”
福满在宫里对风泉要笑脸相迎,实则妒忌生厌。风泉有慕如做靠山,福满受着他的排挤,想要与他在司礼监里分庭抗礼,就得好生笼络外朝官员。
“他年纪轻,许多事还是要倚仗你,你又常在内阁走动,在元辅跟前也有头有脸,真比起来,他只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小子,不足挂齿。”萧驰野如此宽慰道,又说,“咱们内外照应,不怕他。宫里近来如何?”
“奚二少死了,皇上还惦记着他没写完的曲儿,难过了几日。”福满侧身,看着萧驰野,“但是侯爷,我在内阁给诸位大人看茶,听着魏尚书的意思,是还想要追查奚家的账。奚家在港口搞了大动静,这回没了当家人,这么大的生意就好比是块肥肉,都惦记着呢!”
“他家的人不是还没死绝么?”萧驰野和沈泽川商议过奚家的后续安排,那钥匙落在了沈泽川手里,在萧驰野眼里就是沈泽川的嫁妆。他这会儿耐着性,说:“奚鸿轩的大嫂,还有奚鸿轩的诸位堂兄弟,都是打理生意的好手,也没犯事,好端端地追查人家的账簿,魏尚书有落井下石之嫌。”
“皇上就是没答应,但元辅似乎……”福满把手臂挪到桌上,对萧驰野说,“似乎也有追账的意思。”
海良宜自然也有他自己的思量,奚家藏的银子太多,与其让其余几家瓜分掉,不如收入国库,由朝廷掌管。但是这就意味着,海良宜要跟世家正面相搏。
“关键还是皇上,”萧驰野稍稍一想,对福满说,“皇上是明君,最讲究仁义,上个月才大赦天下,这个月便无缘无故抄了奚氏的家,那岂不是与大赦时的初衷相悖了?皇上自个儿心里也在犹豫。老福,这事风泉一定会附和魏尚书,你再去,反倒像是盲从潮势,不如趁着侍奉的机会,跟皇上细说,此事不宜现在就办。”
福满脑子一转,说:“这不就开罪了魏尚书吗?”
“不论是宫内还是宫外,主子都只有一个,就是皇上。”萧驰野笑,“潘如贵也权势滔天,靠的却不是皇上,最后人头落地,我半点都不意外。再说,明理堂能容别人嚼舌根么?你跟皇上讲的话,他魏怀古怎么能知道?皇上喜欢讲感情的人,你也不必为劝而劝,顺口提一提就行了。”
“听侯爷的。”福满眉开眼笑,他这人看着一团和气,“反正这钱哪,也落不到咱们兜里,干脆大家都别要了!”
“户部算禁军在昭罪寺使用药材的账目,已经算了好几日。怎么样,这事你可曾听说?”
“办得好,已经提交御案了,没什么事。”福满知道户部受理这个账簿的梁漼山是萧驰野保举的,便说,“那梁大人可真行,把账目理得清清楚楚,元辅提问时,他也能对答如流,看着也要升了!”
萧驰野便不再问了,等福满临走时,晨阳给他送了份备好的河州新茶。福满入手一沉,就知道里边有东西,他对着晨阳又故作推辞,晨阳千劝万劝,他才收了。
翌日散朝,萧驰野在明理堂外边等着通传,沈泽川也在,两个人离得不远不近。
“这几日到处都有人在打探奚家的家底,”萧驰野把狼戾刀卸给沈泽川,趁他接手时微微压住了他的手,“大人的动作要快了。”
沈泽川似乎另有心事,闻言抬着狼戾刀,说:“嗯,人已经出了阒都,带着棺材往回赶,下个月就该有消息了。”
“海良宜不同于别人,他要打定主意把奚家家产收入国库,你的人赶得再快也会失去先机。”萧驰野觉得他有些心不在焉,便松了手。
沈泽川掌中一沉,堪堪抬住狼戾刀,说:“……他再快也要走个章程。”
萧驰野瞟了眼明理堂的廊下,问:“怎么了?”
沈泽川说:“我在找人,师父不见了。”
萧驰野说:“只要没有通牒,就还在阒都。疫病期间八大营也不敢擅自放人出入,疫病以后由禁军接管巡防,若是纪纲师父出去了,我这里该有消息。”
“我也猜测还在阒都,”沈泽川顿了少顷,“奚鸿轩只是为了带走先生,师父是为了保护先生才随同前去,不该耽误这么久。但若是先生还在险境之中,那师父肯定没法独自离开。”
“奚鸿轩已经死了,”萧驰野略转眸,看着那头,“该叫人查查这位的家。”
沈泽川顺着萧驰野的目光看过去,那头薛修卓身着官袍,正与江青山联袂走近。
薛修卓相貌平平,气度却很儒雅。他不是孔湫、岑愈他们那一类,他待人温和,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江青山倒是出人意料,这位传闻里的厥西强腕,看着比实际年龄更小。
他俩人走近,四个人相互见礼。
江青山以往来阒都述职,只在百官宴上远远见过萧驰野,和沈泽川更是第一次见。但他心不在此,所以对他俩人既不亲热,也不拿乔。
“今年结了许多旧案,都是薛寺丞与刑部诸位大人的功劳,今日面圣,皇上必有褒奖。”萧驰野对薛修卓带笑说道。
薛修卓也笑,微摇头,说:“案子都是尚书大人的明鉴,我不过是旁从协理,哪算功劳?倒是沈同知,把诏狱那些杂乱无章的旧案卷宗都重理清楚,着实辛苦了。”
沈泽川看着薛修卓,说:“诏狱有档可查,这些事情寻常笔帖也能做。”
薛修卓的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除了江青山,其余三人都在虚与委蛇。江青山似是不欲参与其中,立在一旁没有开口。
福满掀帘出来,唱了名,四个人才一起移步向明理堂。沈泽川跨入时一眼就看见了候在李建恒龙椅下侧的风泉,两人目光相对,风泉一哂。
费盛自诩搜查第一人,从来没有他找不到的人,然而这两日他翻遍阒都,都没有纪纲和齐惠连的踪迹。
葛青青一路跟着他,见他这会儿没了骄矜之气,一直沉默不语,便说:“有没有可能是带出去了?”
费盛办差时正经,当下谁也不看,蹲在奚家被烧过的廊子下边,说:“不大可能,既然其中一人身手不凡,那么就地捉拿才能确保不会留下多余的踪迹,这种事情动静越大越容易败露。”
葛青青退后几步,环顾这深宅大院,说:“可他把人藏在家里,又怎么能逃脱我们弟兄的搜查?这宅子早被摸清了。”
“我虽然没有结交过奚鸿轩,但是对他的脾性有所耳闻。”费盛起身,“他生性多疑,对他而言,越是重要的东西,越会贴身而放,因为他信不过别的人。这两个人既然那么重要,他肯定不会放在离自己很远的地方……”
费盛话音渐止,他沿着烧黑的墙壁攀爬了上去,拨开杂枝,看向隔壁。
“那是秦王府。”葛青青跟着爬上去,蹲身看着里边。
“荒废多年……”费盛跳下去,几步进了画廊,看上边漆已剥落,四处灰蒙蒙的,蛛网密布。他用绣春刀挑掉蛛网,试着推了推带着封条的门。
“不错,确实荒废多年。”葛青青打量四下,“你疑心他把人藏在这里?”
费盛一碰着门,便知不对,说:“几十年的老宅子,封条却仅仅是蒙了灰,不对劲吧!”
他退后半步,猛地踹开门。
作者有话要说:有看到妹子疑问为什么要一直考虑银子运输问题,而不直接使用银票,为了让同样有这个疑问的小老板们能够知道原因,我在这里给大家解释一下。
因为我没有设定银票铺户,如果有银票铺户的设定,它起码得能够吃下奚氏这么大的额度,并且完全脱离朝廷监控,属于商民自创,一定要具有极高信誉值,它旗下发行的银票才能确保使用。四百万两不是小数目,就算换成了银票,运输也要考虑沿途盘查问题,还要防潮、防火,但最重要的是,因为不是朝廷官票,它就无法保证使用时能够在大周各地畅通无阻。好比这批银子要从厥西走出来,在厥西的铺户里换成了银票,但是搞到了中博或是离北,这银票是否还能如数兑换出来也是问题。
如果按照官票设定,咸德年间因为中博兵败案、贪吏横行、党派纷争、国库空虚等问题,导致户部自己的账目都无法算清楚,它更没有余力去发行官票宝钞,发行官票必须有严格的材质要求,以及统一的额度标准。即便是银票,因为额度控制,它也没办法几张票就搞定四百万,按照一两、五两、十两等等的沿推,四百万的银票转移也只能减掉重量问题,后续如果朝廷易主,或是奚家崩台,这些银票是否会紧跟着贬值、作废也很头疼。
实际上奚氏设定里有个点,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没有,就是奚家掌管盐场铜矿,铜矿意味着他们可以自铸铜币,只要掌握了大周铜币的成色标准……这是他们能够跟其余八大家较量的根本原因,并且他们拥有这样大量的白银库,是不是还意味着他们实际上已经在私下开采银矿,具有操纵市场白银流动的可能。
当然,以上都是我从自己手头很少的资料里得到的只言片语。因为我不了解这方面的知识,所以也不敢贸然就加入银票铺户的设定。白银的话,只考虑成色标准会更加能够说得通一点。
有很多地方深究起来都是问题,所以也谢谢大家的包容啦!结果今天也没肥章,对不住!不过事情今天已经做完了,明天可以恢复往常的时间。
谢谢观阅。
福满原以为自个儿上过内书堂,在内阁和明理堂之间主事,有资历,又有萧驰野的作保,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不二人选,故而这几日办差时更加谨言慎行。
岂料旨意下来了,掌印太监却不是他,而是风泉。风泉年纪轻,资历浅,没有在内书堂就过学,还是个过了年纪才入宫的小太监,与先前的潘如贵、纪雷两人都撕扯不干净,让他做了这堪比“内相”的位置,福满竟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叹。
“外朝的官儿,升迁提拔要看家世、分籍贯、拜师门,咱们内朝的太监,升迁提拔时本以为会免了家世门楣这一道坎,谁知他娘的,”福满搁了茶盏,长叹一声,“还是越不过这道坎!”
“他有什么家世?”萧驰野听着福满的抱怨,在吃茶的闲工夫里说,“全是沾了他姐姐的光。”
“侯爷,你说我怎么就没个姊妹呢!”福满拍膝说道。
萧驰野哼笑,说:“没了掌印,还有秉笔。秉笔太监兼管东厂,老福,由他做这个出头鸟,也免了你去受言官的吐沫星子。”
“皇上如今待我,可不比先帝待潘如贵那会儿,东厂也没锦衣卫势盛。”福满踌躇着,说,“侯爷,看着慕妃娘娘眼下的盛宠,往后再诞下皇嗣,这风泉岂不就是坐稳了位置?他若是个安分守己的,倒也罢了,就怕是个心怀鬼胎的,坏了朝纲,乱了社稷,那岂不就是第二个潘如贵?”
福满在宫里对风泉要笑脸相迎,实则妒忌生厌。风泉有慕如做靠山,福满受着他的排挤,想要与他在司礼监里分庭抗礼,就得好生笼络外朝官员。
“他年纪轻,许多事还是要倚仗你,你又常在内阁走动,在元辅跟前也有头有脸,真比起来,他只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小子,不足挂齿。”萧驰野如此宽慰道,又说,“咱们内外照应,不怕他。宫里近来如何?”
“奚二少死了,皇上还惦记着他没写完的曲儿,难过了几日。”福满侧身,看着萧驰野,“但是侯爷,我在内阁给诸位大人看茶,听着魏尚书的意思,是还想要追查奚家的账。奚家在港口搞了大动静,这回没了当家人,这么大的生意就好比是块肥肉,都惦记着呢!”
“他家的人不是还没死绝么?”萧驰野和沈泽川商议过奚家的后续安排,那钥匙落在了沈泽川手里,在萧驰野眼里就是沈泽川的嫁妆。他这会儿耐着性,说:“奚鸿轩的大嫂,还有奚鸿轩的诸位堂兄弟,都是打理生意的好手,也没犯事,好端端地追查人家的账簿,魏尚书有落井下石之嫌。”
“皇上就是没答应,但元辅似乎……”福满把手臂挪到桌上,对萧驰野说,“似乎也有追账的意思。”
海良宜自然也有他自己的思量,奚家藏的银子太多,与其让其余几家瓜分掉,不如收入国库,由朝廷掌管。但是这就意味着,海良宜要跟世家正面相搏。
“关键还是皇上,”萧驰野稍稍一想,对福满说,“皇上是明君,最讲究仁义,上个月才大赦天下,这个月便无缘无故抄了奚氏的家,那岂不是与大赦时的初衷相悖了?皇上自个儿心里也在犹豫。老福,这事风泉一定会附和魏尚书,你再去,反倒像是盲从潮势,不如趁着侍奉的机会,跟皇上细说,此事不宜现在就办。”
福满脑子一转,说:“这不就开罪了魏尚书吗?”
“不论是宫内还是宫外,主子都只有一个,就是皇上。”萧驰野笑,“潘如贵也权势滔天,靠的却不是皇上,最后人头落地,我半点都不意外。再说,明理堂能容别人嚼舌根么?你跟皇上讲的话,他魏怀古怎么能知道?皇上喜欢讲感情的人,你也不必为劝而劝,顺口提一提就行了。”
“听侯爷的。”福满眉开眼笑,他这人看着一团和气,“反正这钱哪,也落不到咱们兜里,干脆大家都别要了!”
“户部算禁军在昭罪寺使用药材的账目,已经算了好几日。怎么样,这事你可曾听说?”
“办得好,已经提交御案了,没什么事。”福满知道户部受理这个账簿的梁漼山是萧驰野保举的,便说,“那梁大人可真行,把账目理得清清楚楚,元辅提问时,他也能对答如流,看着也要升了!”
萧驰野便不再问了,等福满临走时,晨阳给他送了份备好的河州新茶。福满入手一沉,就知道里边有东西,他对着晨阳又故作推辞,晨阳千劝万劝,他才收了。
翌日散朝,萧驰野在明理堂外边等着通传,沈泽川也在,两个人离得不远不近。
“这几日到处都有人在打探奚家的家底,”萧驰野把狼戾刀卸给沈泽川,趁他接手时微微压住了他的手,“大人的动作要快了。”
沈泽川似乎另有心事,闻言抬着狼戾刀,说:“嗯,人已经出了阒都,带着棺材往回赶,下个月就该有消息了。”
“海良宜不同于别人,他要打定主意把奚家家产收入国库,你的人赶得再快也会失去先机。”萧驰野觉得他有些心不在焉,便松了手。
沈泽川掌中一沉,堪堪抬住狼戾刀,说:“……他再快也要走个章程。”
萧驰野瞟了眼明理堂的廊下,问:“怎么了?”
沈泽川说:“我在找人,师父不见了。”
萧驰野说:“只要没有通牒,就还在阒都。疫病期间八大营也不敢擅自放人出入,疫病以后由禁军接管巡防,若是纪纲师父出去了,我这里该有消息。”
“我也猜测还在阒都,”沈泽川顿了少顷,“奚鸿轩只是为了带走先生,师父是为了保护先生才随同前去,不该耽误这么久。但若是先生还在险境之中,那师父肯定没法独自离开。”
“奚鸿轩已经死了,”萧驰野略转眸,看着那头,“该叫人查查这位的家。”
沈泽川顺着萧驰野的目光看过去,那头薛修卓身着官袍,正与江青山联袂走近。
薛修卓相貌平平,气度却很儒雅。他不是孔湫、岑愈他们那一类,他待人温和,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江青山倒是出人意料,这位传闻里的厥西强腕,看着比实际年龄更小。
他俩人走近,四个人相互见礼。
江青山以往来阒都述职,只在百官宴上远远见过萧驰野,和沈泽川更是第一次见。但他心不在此,所以对他俩人既不亲热,也不拿乔。
“今年结了许多旧案,都是薛寺丞与刑部诸位大人的功劳,今日面圣,皇上必有褒奖。”萧驰野对薛修卓带笑说道。
薛修卓也笑,微摇头,说:“案子都是尚书大人的明鉴,我不过是旁从协理,哪算功劳?倒是沈同知,把诏狱那些杂乱无章的旧案卷宗都重理清楚,着实辛苦了。”
沈泽川看着薛修卓,说:“诏狱有档可查,这些事情寻常笔帖也能做。”
薛修卓的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除了江青山,其余三人都在虚与委蛇。江青山似是不欲参与其中,立在一旁没有开口。
福满掀帘出来,唱了名,四个人才一起移步向明理堂。沈泽川跨入时一眼就看见了候在李建恒龙椅下侧的风泉,两人目光相对,风泉一哂。
费盛自诩搜查第一人,从来没有他找不到的人,然而这两日他翻遍阒都,都没有纪纲和齐惠连的踪迹。
葛青青一路跟着他,见他这会儿没了骄矜之气,一直沉默不语,便说:“有没有可能是带出去了?”
费盛办差时正经,当下谁也不看,蹲在奚家被烧过的廊子下边,说:“不大可能,既然其中一人身手不凡,那么就地捉拿才能确保不会留下多余的踪迹,这种事情动静越大越容易败露。”
葛青青退后几步,环顾这深宅大院,说:“可他把人藏在家里,又怎么能逃脱我们弟兄的搜查?这宅子早被摸清了。”
“我虽然没有结交过奚鸿轩,但是对他的脾性有所耳闻。”费盛起身,“他生性多疑,对他而言,越是重要的东西,越会贴身而放,因为他信不过别的人。这两个人既然那么重要,他肯定不会放在离自己很远的地方……”
费盛话音渐止,他沿着烧黑的墙壁攀爬了上去,拨开杂枝,看向隔壁。
“那是秦王府。”葛青青跟着爬上去,蹲身看着里边。
“荒废多年……”费盛跳下去,几步进了画廊,看上边漆已剥落,四处灰蒙蒙的,蛛网密布。他用绣春刀挑掉蛛网,试着推了推带着封条的门。
“不错,确实荒废多年。”葛青青打量四下,“你疑心他把人藏在这里?”
费盛一碰着门,便知不对,说:“几十年的老宅子,封条却仅仅是蒙了灰,不对劲吧!”
他退后半步,猛地踹开门。
作者有话要说:有看到妹子疑问为什么要一直考虑银子运输问题,而不直接使用银票,为了让同样有这个疑问的小老板们能够知道原因,我在这里给大家解释一下。
因为我没有设定银票铺户,如果有银票铺户的设定,它起码得能够吃下奚氏这么大的额度,并且完全脱离朝廷监控,属于商民自创,一定要具有极高信誉值,它旗下发行的银票才能确保使用。四百万两不是小数目,就算换成了银票,运输也要考虑沿途盘查问题,还要防潮、防火,但最重要的是,因为不是朝廷官票,它就无法保证使用时能够在大周各地畅通无阻。好比这批银子要从厥西走出来,在厥西的铺户里换成了银票,但是搞到了中博或是离北,这银票是否还能如数兑换出来也是问题。
如果按照官票设定,咸德年间因为中博兵败案、贪吏横行、党派纷争、国库空虚等问题,导致户部自己的账目都无法算清楚,它更没有余力去发行官票宝钞,发行官票必须有严格的材质要求,以及统一的额度标准。即便是银票,因为额度控制,它也没办法几张票就搞定四百万,按照一两、五两、十两等等的沿推,四百万的银票转移也只能减掉重量问题,后续如果朝廷易主,或是奚家崩台,这些银票是否会紧跟着贬值、作废也很头疼。
实际上奚氏设定里有个点,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没有,就是奚家掌管盐场铜矿,铜矿意味着他们可以自铸铜币,只要掌握了大周铜币的成色标准……这是他们能够跟其余八大家较量的根本原因,并且他们拥有这样大量的白银库,是不是还意味着他们实际上已经在私下开采银矿,具有操纵市场白银流动的可能。
当然,以上都是我从自己手头很少的资料里得到的只言片语。因为我不了解这方面的知识,所以也不敢贸然就加入银票铺户的设定。白银的话,只考虑成色标准会更加能够说得通一点。
有很多地方深究起来都是问题,所以也谢谢大家的包容啦!结果今天也没肥章,对不住!不过事情今天已经做完了,明天可以恢复往常的时间。
谢谢观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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