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 6 第五章 香袖
- 7 第六章 容与
- 8 第七章 知闲
- 9 第八章 孤复
- 10 第九章 眄睐
- 11 第十章 变文
- 12 第十一章 拼醉
- 13 第十二章 卧影
- 14 第十三章 娇深
- 15 第十四章 迎顾
- 16 第十五章 重重
- 17 第十六章 春袷
- 18 第十七章 青庐
- 19 第十八章 无凭
- 20 第十九章 繁缨
- 21 第二十章 柳营
- 22 第二十一章 犹遣
- 23 第二十二章 端午
- 24 第二十三章 游踪
- 25 第二十四章 携手
- 26 第二十五章 竞渡
- 27 第二十六章 金碧
- 28 第二十七章 窥人
- 29 第二十八章 狎兴
- 30 第二十九章 酝藉
- 31 第三十章 香阁
- 32 第三十一章 微度
- 33 第三十二章 疾雨
- 34 第三十三章 云妨
- 35 第三十四章 千端
- 36 第三十五章 沉水
- 37 第三十六章 消凝
- 38 第三十七章 探著
- 39 第三十八章 愁媒
- 40 第三十九章 多丽
- 41 第四十章 欹枕
- 42 第四十一章 那畔
- 43 第四十二章 拥红
- 44 第四十三章 纵夜
- 45 第四十四章 云空
- 46 第四十五章 相将
- 47 第四十六章 谁同
- 48 第四十七章 唇红
- 49 第四十八章 东流
- 50 第四十九章 难度
- 51 第五十章 苦麄
- 52 第五十一章 欲语
- 53 第五十二章 孜煎
- 54 第五十三章 騃女
- 55 第五十四章 晚照
- 56 第五十五章 游冶
- 57 第五十六章 难偶
- 58 第五十七章 凉生
- 59 第五十八章 无绪
- 60 第五十九章 芳姿
- 61 第六十章 情怃
- 62 第六十一章 笑筵
- 63 第六十二章 幽怀
- 64 第六十三章 新愁
- 65 第六十四章 供恨
- 66 第六十五章 花难
- 67 第六十六章 远岫
- 68 第六十七章 纵赏
- 69 第六十八章 惊暑
- 70 第六十九章 云破
- 71 第七十章 无限
- 72 第七十一章 牵系
- 73 第七十二章 明灭
- 74 第七十三章 盛日
- 75 第七十四章 双溪
- 76 第七十五章 谁安
- 77 第七十六章 空弦
- 78 第七十七章 教坠
- 79 第七十八章 长策
- 80 第七十九章 揉损
- 81 第八十章 晚恨
- 82 第八十一章 夜怨
- 83 第八十二章 沉疴
- 84 第八十三章 功名
- 85 第八十四章 情动
- 86 第八十五章 尘劳
- 87 第八十六章 孤鸿
- 88 第八十七章 难禁
- 89 第八十八章 兰台
- 90 第八十九章 夜访
- 91 第九十章 惊猜
- 92 第九十一章 孤馆
- 93 第九十二章 中朝
- 94 第九十三章 烟芜
- 95 第九十四章 徘徊
- 96 第九十五章 如醉
- 97 第九十六章 虚隙
- 98 第九十七章 逐云
- 99 第九十八章 逆旅
- 100 第九十九章 偏浓
- 101 第100章 惊起
- 102 第101章 随风
- 103 第102章 吾乡
- 104 第103章 敛尽
- 105 第104章 重怨
- 106 第105章 浮休
- 107 第106章 尘起
- 108 第107章 有无
- 109 第108章 行藏
- 110 第109章 对起
- 111 第110章 无情
- 112 第111章 声断
- 113 第112章 冷浸
- 114 第113章 隙月
- 115 第114章 弄哀
- 116 第115章 月明
- 117 第116章 晴昼
- 118 第117章 沾惹
- 119 第118章 知否
- 120 第119章 霜姿
- 121 第120章 飞埃
- 122 第121章 此生
- 123 第122章 难双
- 124 第123章 俯仰
- 125 第一章 近孤山
- 126 第二章 聚睢盱
- 127 第三章 总轻负
- 128 第四章 闲处看
- 129 第五章 莫相违
- 130 第六章 千古调
- 131 第七章 自悲凉
- 132 第八章 归来路
- 133 第九章 寻芳草
- 134 第十章 欲断肠
- 135 第十一章 却无情
- 136 第十二章 真堪惜
- 137 第十三章 谁同醉
- 138 第十四章 花同梦
- 139 第十五章 蛾眉巧
- 140 第十六章 日犹长
- 141 第十七章 压重门
- 142 第十八章 别有肠
- 143 第十九章 玉成尘
- 144 第二十章 晚来风
- 145 第二十一章 更凋零
- 146 第二十二章 自难忘
- 147 第二十三章 归来意
- 148 第二十四章 如许恨
- 149 第二十五章 愁未醒
- 150 第二十六章 异时对
- 151 第二十七章 料峭寒
- 152 第二十八章 难轻诉
- 153 第二十九章 渐分明
- 154 第三十章 拂红尘
- 155 第三十一章 梦中身
- 156 第三十二章 翠眉颦
- 157 第三十三章 恨无常
- 158 第三十四章 非我有
- 159 第三十五章 怎忘得
- 160 第三十六章 恨绵绵
- 161 第三十七章 东南别
- 162 第一章 飞絮青冥
- 163 第二章 行藏在我
- 164 第三章 前欢杳杳
- 165 第四章 和风轻暖
- 166 第五章 别有轻妙
- 167 第六章 疏慵自放
- 168 第七章 好景良天
- 169 第八章 巷陌乍晴
- 170 第九章 万般方寸
- 171 第十章 奇容千变
- 172 第十一章 前事重偶
- 173 第十二章 凉生襟袖
- 174 第十三章 桃花浪暖
- 175 第十四章 往日记省
- 176 第十五章 多情休休
- 177 第十六章 黯黯云梦
- 178 第十七章 相思字了
- 179 第十八章 梅萼分明
- 180 第十九章 甚时是休
- 181 第二十章 闺门多暇
- 182 第二十一章 双溪尚好
- 183 第二十二章 痛惜依旧
- 184 第二十三章 切切吟苦
- 185 第二十四章 丁香千结
- 186 第二十五章 空识归航
- 187 第二十六章 凤枕香浓
- 188 第二十七章 故山知好
- 189 第二十八章 恨如流水
- 190 第二十九章 觉来幽恨
- 191 第三十章 惊破绿窗
- 192 第三十一章 翠飐轻红
- 193 第三十二章 远梦成归
- 194 第三十三章 关锁千重
- 195 第三十四章 一池萍碎
- 196 第三十五章 烟盖云幢
- 197 第三十六章 为伊牵系
- 198 第三十七章 冰壶凉簟
- 199 第三十八章 好梦惊回
- 200 第三十九章 暮云收尽
- 201 第四十章 离亭欲去
- 202 第四十一章 曲曲如屏
- 203 第四十二章 占得欢娱
- 204 第四十三章 一晌消凝
- 205 终章 千里城北繁华歇
- 206 贺兰番外
- 207 容与布暖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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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重重
第十五章 重重
不曾相爱,就不会有伤害,这对布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情况。如果失去之后要经受更大的煎熬,那么这一生就真的到头了。
他不方便问她爱不爱夏公子,但从她的语气神情里也能看出端倪来。他松了口气,如此甚好,没有陷入那样逼仄的境地,她的人生依旧可以光鲜亮丽。
醉襟湖上霞光荡漾,天色也近黄昏,再过一会儿就该上岸去了。容与嘴角微沉,在竹枝馆还能避开,进了渥丹园,和知闲是避无可避的。他知道母亲的用意,迎接布暖是其次,不过借着由头让他同知闲多相处。
以前知闲只是表妹,两下里从容,倒也相安无事。后来订了亲,就渐渐不是滋味起来,虽然谈不上厌恶,但面对她时只剩尴尬。找不到合适的态度,兄妹情谊显得单薄,可是没有爱,又无法宠溺,左右为难,无所适从。军务冗杂时可以不去想,回到府里就像一个猛子扎进了水底,喘不上气,压迫得肺疼。
他缺一位夫人,母亲巴望着抱上孙子,仅此而已。生活所需,与爱情无关。
布暖看他出神,倚着凭几问,“舅舅今儿见过知闲姐姐么?”
容与答得不痛不痒,“先头怕她正歇午觉,索性直接回了竹枝馆。横竖晚宴要见的,也不急在一时,吵醒了她怕惹她不高兴。”
他言之凿凿,布暖是个单纯的丫头,对舅舅的体贴入微很是赞许。感叹着果然姻缘都是命里注定的,知闲这样的福气不知羡煞多少人呢!
“端午那天朝廷休沐,我也能腾出空来。你别言声,我打发人过去接你,带着你去瞧竞渡。咱们军中年年有专门的组队,今年蓝笙也在其列,他划船可是把好手。”他松泛的笑,“前年他一人得了十七个胜会,单看他今年怎么样吧!”
八水绕长安,其中渭水是最负盛名的。她早就想去瞧竞渡,往年母亲总嫌人多,唯恐她叫人挤着了不让去。父亲是文人,端午自有他的安排,大抵是和同僚们吟诗作赋插艾草,也没时间陪她去洛水观战。那时候她就抱怨着为什么没有兄弟姐妹,她一人闷得出蛆,只有日日困在高楼上。
如今一听舅舅说要带她去,她激动得几乎尖叫起来,拉着他的衣袖雀跃,“多好!舅舅是菩萨心肠!哎呀……我真欢喜,谢谢舅舅!”
她笑得比春光还灿烂三分,容与看着那张脸,突然发现自己的决定竟是这样英明。任由她摇着,调侃道,“才知道舅舅好?先前是谁见了我就怕的?往后还怕不怕了?”
布暖脸上一热,忙松开他,把手背到身后去,悻悻笑道,“多年未见总不免生疏,我头里说过,不是怕,是敬畏罢了。”
容与也不计较,退到窗前取短叉竿,把棂子撑开一道缝,淡淡道,“教条守成了罪过,倒不如不守的好。你也别被我的名声吓着,家里不比军中,随意些各生自在。”
布暖应是,晚风缠绵拂来,吹起了他发冠上的垂缕,一分一毫的流动飘扬。她怔怔望着,猛然想起那日才到长安,在坊间路旁看见的人,正是戴着青玉冠,发针顶端嵌有流苏……那人居然就是舅舅!
这样意外!无巧不成书么?她隐约还记得那时的心情,惊鸿一瞥,瞬间怦然心动,她甚至想过是否有缘能再见。如今果然再见了,结果他却成了舅舅。
她刹时蔫头耷脑,闷坐了半天才站起来,“天色不早了,暖儿先回烟波楼去。”她瞧了瞧自己的衣裙,裙摆上点点泥泞,只道,“入了夜有家宴,我回去换身干净衣裳,外祖母跟前不能失仪的。”
容与颔首,又想起什么,叫住了她嘱咐,“端午的事别同知闲说。”
布暖不解的看他,“为什么?知闲姐姐想来也是愿意去的。”
容与别过脸道,“她和蓝笙总过不去,见了面也没好话。蓝笙要竞渡,弄坏了心情岂不要吃败仗么!”
布暖琢磨着也是,往廊沿下穿了鞋踏上水榭回廊,走了两步转回身,言笑晏晏道,“舅舅,我以前梦见过你。”
他闻言抬起眼,她已经顺着围栏远去了。
他长长出了口气,北望碧洗台,高阁上有人冲他挥手,远远传了声“容与哥哥”过来。
是知闲。他无奈抬手回礼,以为就此能打发,那边却提了襕裙往抄手游廊奔来。他甚感疲累,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再不上岸便会把她引来,只好循水廊朝湖岸上去。
知闲时刻都是耀眼夺目的,精致的妆容,富丽的衣着,表情矜持,举止得体……所有一切,彰显贵族小姐最良好的教养和气度。
她望着容与,秋水盈盈,温声道,“回了府怎么不打发人告诉我?我只当你营里事物忙,要天黑了才能脱身呢!”
他说,“我把军务托了副将,回来歇一阵子。母亲呢?”
知闲应道,“才刚还叮嘱下面人备宴呢,这会儿大约在佛堂里。”
他嗯了声,背着手在前头不紧不慢的走,知闲温顺跟在他身后。他不说话,她料着他在想事情,便也缄默着。他是个冷静自持的人,她从不盼望他能像别的男人那样柔声细语,只要他容许她跟随,单是仰望他的背影,也觉得足够了。
“见过布暖了么?”容与边走边问,“她还小,又才来长安,你两个年纪相差无几,她缺什么短什么,你多照应她些。”
知闲抿嘴笑道,“你不吩咐我也知道。你疼她,我何尝不是!她是个乖巧讨人喜欢的,虽说咱们不是同辈,可我拿她当妹妹呢!”言罢叹息,“只可惜了,这么好的姑娘,遇上这样倒灶的事情……”
容与拧起了眉,抬头看穹隆尽头的流云,余晖染红了半边天,云层四围镶了金边似的。
布暖遭遇的不幸通通都应当留在洛阳,不是已经有人代她进了敬节堂吗?这件事就算完结了,知道内情的也该烂在肚子里,何苦再拿出来说!
他脸上不是颜色起来,回头道,“往后别再提起了,家里人口多,难保哪天不留神走漏了风声,牵连起来大家都得不着好处。她在洛阳的事府里只有管家知道,我也没同旁人说起过,连蓝笙都瞒着的。你既然疼爱她,就替她将来多考虑,横竖洛阳她是回不去的,日后许人家还要这里操持。前头的事情抖露出来,要找好人家就费力了。”
知闲怔了怔,见他面色难看,当下打了个寒噤,嗫嚅道,“我省得,不是因为没有旁人吗!你放心,以后自然绕开这个说。你别这么板着脸,怪瘆人的!”
容与被她一说才惊觉自己紧张得有些过头了,背身过去,又恢复到了往常那个气定神闲的模样,迈着方步踱上了紫荆夹道。
知闲瞧准了时机,热络道,“算算时候,老夫人晚课还没做完,这会儿进渥丹园也是枯等,还是上抱松亭里坐坐吧!”
容与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并不十分愿意,正犹豫着要点头,看见门上小厮领着蓝笙从廊庑那边过来了。
知闲咬牙切齿的想,这个蓝笙真是阴魂不散!好不容易才遇着容与在家,没说上两句话,这人又不请自来,搅了他们单独相处的好机会。
“怎么?我来得不是时候?”瞥见知闲恶狠狠的眼刀扔过来,蓝笙笑得得意非常,“既然不是时候,那在下先回避回避,二位谈情说爱请继续。”
容与不接他的话茬,问道,“案子办妥了?”
“原就不是大事,三言两语问得清,偏要拖到这会子。”蓝笙说着抖了抖衣袖,转脸问小厮,“吃食都给大小姐送去了?”
小厮缩肚躬腰应是,容与也不理会他无事献殷勤,对知闲道,“上亭子里去吧!”
蓝笙乜斜知闲,颇鄙夷的牵了牵嘴角,旋即又笑道,“我私下里有话和六郎说,劳烦叶大小姐瞧着待客之道,给我备些茶点过来吧!”
知闲剜了他一眼,直恨到骨子里去。奈何碍着容与面子不好发作,更不愿意对着他那张可恶的脸,便退后一步道,“你们说话,我上厨里瞧瞧菜色备得怎么样了,开席差人来通禀。”
绝口不提茶点,挽着画帛姗姗去了。容与嗤笑着登上了亭子,今儿没摆在明面上斗,不过暗流也甚汹涌,这来回的明枪暗箭,要是长得不结实,早就给射成筛子了。
他抱袖坐在石凳上,“我这阵子忙,也没时候过问,陈潜的事怎么样了?”
蓝笙抚了抚下巴,陈潜?说起那小子,真是走背运走到了家!大清早匆忙上朝,在街边果子铺买了个油饼边走边吃,结果叫监察御使碰见了,说他吃相不好有辱官体,具了一本参奏上去弹劾他。可怜他一个少府监在羽林卫大牢内关了一夜,第二天一道敕令下来,从三品的衔儿直降成了五品下府折冲都尉。一个油饼毁了小半辈子,实在冤枉!
他不方便问她爱不爱夏公子,但从她的语气神情里也能看出端倪来。他松了口气,如此甚好,没有陷入那样逼仄的境地,她的人生依旧可以光鲜亮丽。
醉襟湖上霞光荡漾,天色也近黄昏,再过一会儿就该上岸去了。容与嘴角微沉,在竹枝馆还能避开,进了渥丹园,和知闲是避无可避的。他知道母亲的用意,迎接布暖是其次,不过借着由头让他同知闲多相处。
以前知闲只是表妹,两下里从容,倒也相安无事。后来订了亲,就渐渐不是滋味起来,虽然谈不上厌恶,但面对她时只剩尴尬。找不到合适的态度,兄妹情谊显得单薄,可是没有爱,又无法宠溺,左右为难,无所适从。军务冗杂时可以不去想,回到府里就像一个猛子扎进了水底,喘不上气,压迫得肺疼。
他缺一位夫人,母亲巴望着抱上孙子,仅此而已。生活所需,与爱情无关。
布暖看他出神,倚着凭几问,“舅舅今儿见过知闲姐姐么?”
容与答得不痛不痒,“先头怕她正歇午觉,索性直接回了竹枝馆。横竖晚宴要见的,也不急在一时,吵醒了她怕惹她不高兴。”
他言之凿凿,布暖是个单纯的丫头,对舅舅的体贴入微很是赞许。感叹着果然姻缘都是命里注定的,知闲这样的福气不知羡煞多少人呢!
“端午那天朝廷休沐,我也能腾出空来。你别言声,我打发人过去接你,带着你去瞧竞渡。咱们军中年年有专门的组队,今年蓝笙也在其列,他划船可是把好手。”他松泛的笑,“前年他一人得了十七个胜会,单看他今年怎么样吧!”
八水绕长安,其中渭水是最负盛名的。她早就想去瞧竞渡,往年母亲总嫌人多,唯恐她叫人挤着了不让去。父亲是文人,端午自有他的安排,大抵是和同僚们吟诗作赋插艾草,也没时间陪她去洛水观战。那时候她就抱怨着为什么没有兄弟姐妹,她一人闷得出蛆,只有日日困在高楼上。
如今一听舅舅说要带她去,她激动得几乎尖叫起来,拉着他的衣袖雀跃,“多好!舅舅是菩萨心肠!哎呀……我真欢喜,谢谢舅舅!”
她笑得比春光还灿烂三分,容与看着那张脸,突然发现自己的决定竟是这样英明。任由她摇着,调侃道,“才知道舅舅好?先前是谁见了我就怕的?往后还怕不怕了?”
布暖脸上一热,忙松开他,把手背到身后去,悻悻笑道,“多年未见总不免生疏,我头里说过,不是怕,是敬畏罢了。”
容与也不计较,退到窗前取短叉竿,把棂子撑开一道缝,淡淡道,“教条守成了罪过,倒不如不守的好。你也别被我的名声吓着,家里不比军中,随意些各生自在。”
布暖应是,晚风缠绵拂来,吹起了他发冠上的垂缕,一分一毫的流动飘扬。她怔怔望着,猛然想起那日才到长安,在坊间路旁看见的人,正是戴着青玉冠,发针顶端嵌有流苏……那人居然就是舅舅!
这样意外!无巧不成书么?她隐约还记得那时的心情,惊鸿一瞥,瞬间怦然心动,她甚至想过是否有缘能再见。如今果然再见了,结果他却成了舅舅。
她刹时蔫头耷脑,闷坐了半天才站起来,“天色不早了,暖儿先回烟波楼去。”她瞧了瞧自己的衣裙,裙摆上点点泥泞,只道,“入了夜有家宴,我回去换身干净衣裳,外祖母跟前不能失仪的。”
容与颔首,又想起什么,叫住了她嘱咐,“端午的事别同知闲说。”
布暖不解的看他,“为什么?知闲姐姐想来也是愿意去的。”
容与别过脸道,“她和蓝笙总过不去,见了面也没好话。蓝笙要竞渡,弄坏了心情岂不要吃败仗么!”
布暖琢磨着也是,往廊沿下穿了鞋踏上水榭回廊,走了两步转回身,言笑晏晏道,“舅舅,我以前梦见过你。”
他闻言抬起眼,她已经顺着围栏远去了。
他长长出了口气,北望碧洗台,高阁上有人冲他挥手,远远传了声“容与哥哥”过来。
是知闲。他无奈抬手回礼,以为就此能打发,那边却提了襕裙往抄手游廊奔来。他甚感疲累,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再不上岸便会把她引来,只好循水廊朝湖岸上去。
知闲时刻都是耀眼夺目的,精致的妆容,富丽的衣着,表情矜持,举止得体……所有一切,彰显贵族小姐最良好的教养和气度。
她望着容与,秋水盈盈,温声道,“回了府怎么不打发人告诉我?我只当你营里事物忙,要天黑了才能脱身呢!”
他说,“我把军务托了副将,回来歇一阵子。母亲呢?”
知闲应道,“才刚还叮嘱下面人备宴呢,这会儿大约在佛堂里。”
他嗯了声,背着手在前头不紧不慢的走,知闲温顺跟在他身后。他不说话,她料着他在想事情,便也缄默着。他是个冷静自持的人,她从不盼望他能像别的男人那样柔声细语,只要他容许她跟随,单是仰望他的背影,也觉得足够了。
“见过布暖了么?”容与边走边问,“她还小,又才来长安,你两个年纪相差无几,她缺什么短什么,你多照应她些。”
知闲抿嘴笑道,“你不吩咐我也知道。你疼她,我何尝不是!她是个乖巧讨人喜欢的,虽说咱们不是同辈,可我拿她当妹妹呢!”言罢叹息,“只可惜了,这么好的姑娘,遇上这样倒灶的事情……”
容与拧起了眉,抬头看穹隆尽头的流云,余晖染红了半边天,云层四围镶了金边似的。
布暖遭遇的不幸通通都应当留在洛阳,不是已经有人代她进了敬节堂吗?这件事就算完结了,知道内情的也该烂在肚子里,何苦再拿出来说!
他脸上不是颜色起来,回头道,“往后别再提起了,家里人口多,难保哪天不留神走漏了风声,牵连起来大家都得不着好处。她在洛阳的事府里只有管家知道,我也没同旁人说起过,连蓝笙都瞒着的。你既然疼爱她,就替她将来多考虑,横竖洛阳她是回不去的,日后许人家还要这里操持。前头的事情抖露出来,要找好人家就费力了。”
知闲怔了怔,见他面色难看,当下打了个寒噤,嗫嚅道,“我省得,不是因为没有旁人吗!你放心,以后自然绕开这个说。你别这么板着脸,怪瘆人的!”
容与被她一说才惊觉自己紧张得有些过头了,背身过去,又恢复到了往常那个气定神闲的模样,迈着方步踱上了紫荆夹道。
知闲瞧准了时机,热络道,“算算时候,老夫人晚课还没做完,这会儿进渥丹园也是枯等,还是上抱松亭里坐坐吧!”
容与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并不十分愿意,正犹豫着要点头,看见门上小厮领着蓝笙从廊庑那边过来了。
知闲咬牙切齿的想,这个蓝笙真是阴魂不散!好不容易才遇着容与在家,没说上两句话,这人又不请自来,搅了他们单独相处的好机会。
“怎么?我来得不是时候?”瞥见知闲恶狠狠的眼刀扔过来,蓝笙笑得得意非常,“既然不是时候,那在下先回避回避,二位谈情说爱请继续。”
容与不接他的话茬,问道,“案子办妥了?”
“原就不是大事,三言两语问得清,偏要拖到这会子。”蓝笙说着抖了抖衣袖,转脸问小厮,“吃食都给大小姐送去了?”
小厮缩肚躬腰应是,容与也不理会他无事献殷勤,对知闲道,“上亭子里去吧!”
蓝笙乜斜知闲,颇鄙夷的牵了牵嘴角,旋即又笑道,“我私下里有话和六郎说,劳烦叶大小姐瞧着待客之道,给我备些茶点过来吧!”
知闲剜了他一眼,直恨到骨子里去。奈何碍着容与面子不好发作,更不愿意对着他那张可恶的脸,便退后一步道,“你们说话,我上厨里瞧瞧菜色备得怎么样了,开席差人来通禀。”
绝口不提茶点,挽着画帛姗姗去了。容与嗤笑着登上了亭子,今儿没摆在明面上斗,不过暗流也甚汹涌,这来回的明枪暗箭,要是长得不结实,早就给射成筛子了。
他抱袖坐在石凳上,“我这阵子忙,也没时候过问,陈潜的事怎么样了?”
蓝笙抚了抚下巴,陈潜?说起那小子,真是走背运走到了家!大清早匆忙上朝,在街边果子铺买了个油饼边走边吃,结果叫监察御使碰见了,说他吃相不好有辱官体,具了一本参奏上去弹劾他。可怜他一个少府监在羽林卫大牢内关了一夜,第二天一道敕令下来,从三品的衔儿直降成了五品下府折冲都尉。一个油饼毁了小半辈子,实在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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