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 12 第十一章 拼醉
- 13 第十二章 卧影
- 14 第十三章 娇深
- 15 第十四章 迎顾
- 16 第十五章 重重
- 17 第十六章 春袷
- 18 第十七章 青庐
- 19 第十八章 无凭
- 20 第十九章 繁缨
- 21 第二十章 柳营
- 22 第二十一章 犹遣
- 23 第二十二章 端午
- 24 第二十三章 游踪
- 25 第二十四章 携手
- 26 第二十五章 竞渡
- 27 第二十六章 金碧
- 28 第二十七章 窥人
- 29 第二十八章 狎兴
- 30 第二十九章 酝藉
- 31 第三十章 香阁
- 32 第三十一章 微度
- 33 第三十二章 疾雨
- 34 第三十三章 云妨
- 35 第三十四章 千端
- 36 第三十五章 沉水
- 37 第三十六章 消凝
- 38 第三十七章 探著
- 39 第三十八章 愁媒
- 40 第三十九章 多丽
- 41 第四十章 欹枕
- 42 第四十一章 那畔
- 43 第四十二章 拥红
- 44 第四十三章 纵夜
- 45 第四十四章 云空
- 46 第四十五章 相将
- 47 第四十六章 谁同
- 48 第四十七章 唇红
- 49 第四十八章 东流
- 50 第四十九章 难度
- 51 第五十章 苦麄
- 52 第五十一章 欲语
- 53 第五十二章 孜煎
- 54 第五十三章 騃女
- 55 第五十四章 晚照
- 56 第五十五章 游冶
- 57 第五十六章 难偶
- 58 第五十七章 凉生
- 59 第五十八章 无绪
- 60 第五十九章 芳姿
- 61 第六十章 情怃
- 62 第六十一章 笑筵
- 63 第六十二章 幽怀
- 64 第六十三章 新愁
- 65 第六十四章 供恨
- 66 第六十五章 花难
- 67 第六十六章 远岫
- 68 第六十七章 纵赏
- 69 第六十八章 惊暑
- 70 第六十九章 云破
- 71 第七十章 无限
- 72 第七十一章 牵系
- 73 第七十二章 明灭
- 74 第七十三章 盛日
- 75 第七十四章 双溪
- 76 第七十五章 谁安
- 77 第七十六章 空弦
- 78 第七十七章 教坠
- 79 第七十八章 长策
- 80 第七十九章 揉损
- 81 第八十章 晚恨
- 82 第八十一章 夜怨
- 83 第八十二章 沉疴
- 84 第八十三章 功名
- 85 第八十四章 情动
- 86 第八十五章 尘劳
- 87 第八十六章 孤鸿
- 88 第八十七章 难禁
- 89 第八十八章 兰台
- 90 第八十九章 夜访
- 91 第九十章 惊猜
- 92 第九十一章 孤馆
- 93 第九十二章 中朝
- 94 第九十三章 烟芜
- 95 第九十四章 徘徊
- 96 第九十五章 如醉
- 97 第九十六章 虚隙
- 98 第九十七章 逐云
- 99 第九十八章 逆旅
- 100 第九十九章 偏浓
- 101 第100章 惊起
- 102 第101章 随风
- 103 第102章 吾乡
- 104 第103章 敛尽
- 105 第104章 重怨
- 106 第105章 浮休
- 107 第106章 尘起
- 108 第107章 有无
- 109 第108章 行藏
- 110 第109章 对起
- 111 第110章 无情
- 112 第111章 声断
- 113 第112章 冷浸
- 114 第113章 隙月
- 115 第114章 弄哀
- 116 第115章 月明
- 117 第116章 晴昼
- 118 第117章 沾惹
- 119 第118章 知否
- 120 第119章 霜姿
- 121 第120章 飞埃
- 122 第121章 此生
- 123 第122章 难双
- 124 第123章 俯仰
- 125 第一章 近孤山
- 126 第二章 聚睢盱
- 127 第三章 总轻负
- 128 第四章 闲处看
- 129 第五章 莫相违
- 130 第六章 千古调
- 131 第七章 自悲凉
- 132 第八章 归来路
- 133 第九章 寻芳草
- 134 第十章 欲断肠
- 135 第十一章 却无情
- 136 第十二章 真堪惜
- 137 第十三章 谁同醉
- 138 第十四章 花同梦
- 139 第十五章 蛾眉巧
- 140 第十六章 日犹长
- 141 第十七章 压重门
- 142 第十八章 别有肠
- 143 第十九章 玉成尘
- 144 第二十章 晚来风
- 145 第二十一章 更凋零
- 146 第二十二章 自难忘
- 147 第二十三章 归来意
- 148 第二十四章 如许恨
- 149 第二十五章 愁未醒
- 150 第二十六章 异时对
- 151 第二十七章 料峭寒
- 152 第二十八章 难轻诉
- 153 第二十九章 渐分明
- 154 第三十章 拂红尘
- 155 第三十一章 梦中身
- 156 第三十二章 翠眉颦
- 157 第三十三章 恨无常
- 158 第三十四章 非我有
- 159 第三十五章 怎忘得
- 160 第三十六章 恨绵绵
- 161 第三十七章 东南别
- 162 第一章 飞絮青冥
- 163 第二章 行藏在我
- 164 第三章 前欢杳杳
- 165 第四章 和风轻暖
- 166 第五章 别有轻妙
- 167 第六章 疏慵自放
- 168 第七章 好景良天
- 169 第八章 巷陌乍晴
- 170 第九章 万般方寸
- 171 第十章 奇容千变
- 172 第十一章 前事重偶
- 173 第十二章 凉生襟袖
- 174 第十三章 桃花浪暖
- 175 第十四章 往日记省
- 176 第十五章 多情休休
- 177 第十六章 黯黯云梦
- 178 第十七章 相思字了
- 179 第十八章 梅萼分明
- 180 第十九章 甚时是休
- 181 第二十章 闺门多暇
- 182 第二十一章 双溪尚好
- 183 第二十二章 痛惜依旧
- 184 第二十三章 切切吟苦
- 185 第二十四章 丁香千结
- 186 第二十五章 空识归航
- 187 第二十六章 凤枕香浓
- 188 第二十七章 故山知好
- 189 第二十八章 恨如流水
- 190 第二十九章 觉来幽恨
- 191 第三十章 惊破绿窗
- 192 第三十一章 翠飐轻红
- 193 第三十二章 远梦成归
- 194 第三十三章 关锁千重
- 195 第三十四章 一池萍碎
- 196 第三十五章 烟盖云幢
- 197 第三十六章 为伊牵系
- 198 第三十七章 冰壶凉簟
- 199 第三十八章 好梦惊回
- 200 第三十九章 暮云收尽
- 201 第四十章 离亭欲去
- 202 第四十一章 曲曲如屏
- 203 第四十二章 占得欢娱
- 204 第四十三章 一晌消凝
- 205 终章 千里城北繁华歇
- 206 贺兰番外
- 207 容与布暖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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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犹遣
第二十一章 犹遣
堂上正说着话,门上甲士进来叉手作揖,“禀大都督,武候府车骑将军到了。”
三人颇意外,蓟菩萨笑道,“来得倒快,上将军还说耗上半个时辰,看来鲍将军连一刻都等不及了。”
容与脸上疏淡,眼里却带着轻蔑。瞥见鲍羽从甬道那头过来,步履吗匆匆已经渐至门廊下,忙做势嗔怪道,“怎么当的差,还不快请鲍将军!”
那厢鲍羽憋了一肚子火,脚下生风三步两步跨进了明堂里,铁青着脸负气拱手道,“上将军客气,在下不请自来了。”
堂内来往见了礼,容与笑道,“鲍将军大驾光临,怎么不事先支会下头人来报个信,沈某也好有准备。眼下要什么就缺什么,这不是待客之道么!”边说边引,“来来,快请坐下说话。”
鲍羽不耐烦,觉得他假模假势敷衍人,直剌剌道,“坐便不坐了,在下有要事在身,不是来同上将军闲白话的。今日草原部众离京,上将军知道吗?”
容与早料到他是为了这事,自然要来个先发制人,堵住他的嘴,让他无话可说。遂不紧不慢点头道,“这件事前儿就知道了。那日阁下在司马大将军面前主动请缨,真是令沈某万分佩服。只是既然要安排京畿警跸,鲍将军怎么有空到北门屯营来?”
鲍羽被他两句话堵得发噎,先头他是看不惯沈容与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偌大个长安,少了他就不运转了似的。年轻人总爱抢阳斗盛,他是为了憋口气,未及深思便在骠骑大将军跟前夸口,不必北衙禁军插手,武候府单独也能处置好城内各处戍守。
可偏偏不凑巧得很,睦州地方上出了个乱子。有个叫陈硕贞的妖女号称文佳皇帝,领着一大帮子农户起义造反,仅以区区两千人攻克了睦州、於潜,朝野为之震动。于是相应的,武候府的兵力驻守长安各街各巷的任务也随之繁重起来。光是盘查人口就已经分身乏术,哪里还能兼顾到草原十八部的使节们!
他这里焦头烂额,沈容与倒是笃笃定定的隔岸观火。鲍羽气血上涌,嗓门也不由大了些,“上将军如此置身事外,未免太不仗义!便是在下曾在司马大将军营里立下军令,城内之事由武候府打典,城门不是你北衙禁军的份例么?怎么到了这个时辰还不见北门军士镇戍?”
容与奇道,“鲍将军立的军令状里说得清清楚楚,围城之内全权由武候府守备,我们屯营的人早在城门外侯着了,只等草原十八部使臣出城廓,禁军远送二十里就成事了。”他似笑非笑看着气急败坏的鲍羽,摘下武弁递给旁边憋笑憋得脸膛发红的校尉,叹了口气道,“你是知道的,如今大军修整,我手上五十万人都在城外,我兼挂个北衙统领的名头不过是个虚职,顺带应付点卯罢了。那头的武选、地图、车马、甲械,仍旧是样样要我操心,说实话,鲍将军那日替我把事兜揽过去,我心里实在是感激将军的。”他背着手咂了咂嘴,“将军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可是有了难处?若当真棘手,你我同僚,沈某当助将军一臂之力。”他说话滴水不漏,当真把鲍羽堵得严严实实。一边的高念贤和蓟菩萨板着脸死撑,颊上的肉却不由自主的抽搐起来,忙掩饰着闷声咳嗽,一时府衙内咳喘之声此起彼伏。
鲍羽面上更难看,他又不是傻子,沈容与有意给他穿小鞋,他还留在这里叫他手下副将耻笑,堂堂的正三品,岂不丢尽了脸面!
槽牙咬得咯咯响,他狠狠点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胜谁败只管走着瞧!
他抬手一拱,拳头里带着怒意,“上将军果然字字珠玑,鲍某领教了!如此在下先行告退了,上将军多保重吧!”
众人被他那句颇俱恐吓意味的“多保重”吓着了,惶惶看容与,他倒也平静,还了一礼道,“鲍将军好走。”
鲍羽哼了声,领着麾下侍从扬长而去。
高念贤睨着鲍羽的背影喃喃,“那厮不是善类,只怕日后要伺机报复。上将军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依我说还是出兵吧!这会儿正是他山穷水尽的时候,上将军出手相助,也好化干戈为玉帛。”
蓟菩萨是个莽夫,他粗声粗气道,“怕什么,上将军统领五十万飞骑,如今又有六万禁军在手,区区武候府算个球!”
高念贤摇头,“话不是这样说,鲍羽的老子是门下省左侍中,帝命文书都是从他手里出的,权大得很呐!”
蓟菩萨哂笑,“若要论,谁没几个恩师良友?门下省出敕令诏书,不是还要汇同中书令么?可巧郑中书是上将军至交,加之骠骑大将军对上将军青眼有加,他鲍羽小儿还能翻起多大的浪头来!”
容与踱了两步,抬头道,“罢了,咱们自己内斗不值什么,关起门来能解决的。横竖不好在番邦面前丢了份子,叫草原十八部讥笑咱们大唐没人,连自家门户都守不住。”转而对高念贤道,“你即刻点兵,分驻九门之外另拨一个下等折冲府巡城。和武候府的那帮人别有交集,各办各的差使,咱们禁军尽了心力,便是无愧于朝廷了。”
高念贤奉命承办去了,蓟菩萨眼巴巴看着容与说,“上将军就这么出了兵,鲍羽那厮岂非要得意?”
容与坐下啜茶,笑道,“已经挫了他的锐气,咱们眼下不叫服软,叫救急。中庸之道放之四海而皆准,鲍羽是聪明人,还不至平白以为自己找着了脸子。”
这头正说笑,汀洲从门上进来回话,“小的复命了!真是赶巧,小的前脚到左威卫府,后脚蓝将军就回来了。这会子到了门牙上,这就进来见公子爷。”
容与示意堂上的人都退下,远远瞧见蓝笙甩着马鞭上了甬道,紫色常服伴着皂罗折上罗,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起身相迎,蓝笙还没说话就先笑了,大大咧咧往席垫上一坐才道,“六郎啊六郎,半日不见思我若狂么?这么急吼吼叫我来,是为私还是为公?”
容与看他一眼,没好气道,“别胡浸,军里不比外头,收敛些的好。”
蓝笙打量他脸色不好,便收拾起玩笑的心,正色道,“我路上听说了武候府和北门禁军的事,鲍羽来衙门干什么?是来兴师问罪,还是来求援?”
容与蹙眉道,“兴师问罪他还不敢,不过是乱了方寸,求援又拉不下面子,在这里放了句狠话就走了。”
现在困扰他的不是鲍羽,也不是南衙十二卫,而是书信匣子里的那样东西。他伸手去抬盒盖,那方帕子在文书上躺着,天蓝色的缎面明明温婉似水,却蓦然刺伤了他的眼。
他调开视线,递给蓝笙,“汀洲从府里带来的,端午要到了,这是暖儿给你的节礼。”
蓝笙接过来,兴奋得两眼放光,“给我的?哎呀,到底还是暖儿记着我!好姑娘怎么不叫人喜欢呢,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容与听他絮叨越发心烦,转过脸吁了口气。
蓝笙打开手绢,咧嘴笑道,“是暖儿自己织的么?看不出,她的女红做得这样好!”
容与偱着他的话音望过去——那是条金银丝织成的繁缨,黑与红绞股镶边,两尺长短,繁复的花纹像嵌在心上的沉丝,不消扯动,便会隐隐作痛
蓝笙仍旧沉浸在他单纯的快乐里,他取下折上巾,仔细把繁缨绑缚在帽顶上,一面问,“你的呢?什么样儿,也给我瞧瞧。”
容与怔了怔,翻开文书摊在案前,漠然道,“单给你做的,你好生收着吧,别糟蹋了人家一番心意。没旁的事,你自去忙吧!”
蓝笙缓缓起身,心里直泛起了甜。连容与都没有,是独一份的殊荣!他暗自琢磨着,想来暖儿对他还是另眼相看的,不管是出于感激,还是别的什么,这就算跨出了胜利的一大步。只要她能留意到他,总有芳心暗许的那一天。
他戴上幞头也不嫌招摇,衙门里没镜子,就大声吩咐随侍打水,出门去趴着盆沿上下左右的照。
屯营的昭武校尉和几个副尉中侯正巧从井边经过,驻足调笑道,“将军好俊的繁缨!哪里得来的?想是佳人送的吧?”
蓝笙常在镇军府出没,和容与旗下郎将都相熟的,说话也随意。怀化将军伽曾抱着胸上下打量他,“瞧瞧这满脸春/情荡漾,莫非又得着个红颜知己?是哪个司哪个坊的?汉人还是胡姬?”
“这话没道理,本将岂是随意好相与的?”蓝笙照够了,满意的直起身,手指勾着丝绦说,“这趟可比真金还真,大家子的小姐,你们想都想不着的。且等着,最迟年下,定然请你们吃喜酒。”
众人因离正衙远,也不担心叫大都督听见,纷纷起哄,“浪子竟是要回头了!好歹留神,可别十二月里拜堂,大年初一就请咱们吃红蛋!”
蓝笙得瑟起来,“玩笑话背着上将军,他治家可严,当真出了这样的事,我剐了一身肉都不够他出气的。”
诸将哗然,面面相觑着,“怎么说?莫非上将军府里还有姊妹未许人的?”
蓝笙举步朝府门上去,只虚应道,“不可说,等日后你们自然知道。”便腾身上马,扬鞭而去了。
三人颇意外,蓟菩萨笑道,“来得倒快,上将军还说耗上半个时辰,看来鲍将军连一刻都等不及了。”
容与脸上疏淡,眼里却带着轻蔑。瞥见鲍羽从甬道那头过来,步履吗匆匆已经渐至门廊下,忙做势嗔怪道,“怎么当的差,还不快请鲍将军!”
那厢鲍羽憋了一肚子火,脚下生风三步两步跨进了明堂里,铁青着脸负气拱手道,“上将军客气,在下不请自来了。”
堂内来往见了礼,容与笑道,“鲍将军大驾光临,怎么不事先支会下头人来报个信,沈某也好有准备。眼下要什么就缺什么,这不是待客之道么!”边说边引,“来来,快请坐下说话。”
鲍羽不耐烦,觉得他假模假势敷衍人,直剌剌道,“坐便不坐了,在下有要事在身,不是来同上将军闲白话的。今日草原部众离京,上将军知道吗?”
容与早料到他是为了这事,自然要来个先发制人,堵住他的嘴,让他无话可说。遂不紧不慢点头道,“这件事前儿就知道了。那日阁下在司马大将军面前主动请缨,真是令沈某万分佩服。只是既然要安排京畿警跸,鲍将军怎么有空到北门屯营来?”
鲍羽被他两句话堵得发噎,先头他是看不惯沈容与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偌大个长安,少了他就不运转了似的。年轻人总爱抢阳斗盛,他是为了憋口气,未及深思便在骠骑大将军跟前夸口,不必北衙禁军插手,武候府单独也能处置好城内各处戍守。
可偏偏不凑巧得很,睦州地方上出了个乱子。有个叫陈硕贞的妖女号称文佳皇帝,领着一大帮子农户起义造反,仅以区区两千人攻克了睦州、於潜,朝野为之震动。于是相应的,武候府的兵力驻守长安各街各巷的任务也随之繁重起来。光是盘查人口就已经分身乏术,哪里还能兼顾到草原十八部的使节们!
他这里焦头烂额,沈容与倒是笃笃定定的隔岸观火。鲍羽气血上涌,嗓门也不由大了些,“上将军如此置身事外,未免太不仗义!便是在下曾在司马大将军营里立下军令,城内之事由武候府打典,城门不是你北衙禁军的份例么?怎么到了这个时辰还不见北门军士镇戍?”
容与奇道,“鲍将军立的军令状里说得清清楚楚,围城之内全权由武候府守备,我们屯营的人早在城门外侯着了,只等草原十八部使臣出城廓,禁军远送二十里就成事了。”他似笑非笑看着气急败坏的鲍羽,摘下武弁递给旁边憋笑憋得脸膛发红的校尉,叹了口气道,“你是知道的,如今大军修整,我手上五十万人都在城外,我兼挂个北衙统领的名头不过是个虚职,顺带应付点卯罢了。那头的武选、地图、车马、甲械,仍旧是样样要我操心,说实话,鲍将军那日替我把事兜揽过去,我心里实在是感激将军的。”他背着手咂了咂嘴,“将军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可是有了难处?若当真棘手,你我同僚,沈某当助将军一臂之力。”他说话滴水不漏,当真把鲍羽堵得严严实实。一边的高念贤和蓟菩萨板着脸死撑,颊上的肉却不由自主的抽搐起来,忙掩饰着闷声咳嗽,一时府衙内咳喘之声此起彼伏。
鲍羽面上更难看,他又不是傻子,沈容与有意给他穿小鞋,他还留在这里叫他手下副将耻笑,堂堂的正三品,岂不丢尽了脸面!
槽牙咬得咯咯响,他狠狠点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胜谁败只管走着瞧!
他抬手一拱,拳头里带着怒意,“上将军果然字字珠玑,鲍某领教了!如此在下先行告退了,上将军多保重吧!”
众人被他那句颇俱恐吓意味的“多保重”吓着了,惶惶看容与,他倒也平静,还了一礼道,“鲍将军好走。”
鲍羽哼了声,领着麾下侍从扬长而去。
高念贤睨着鲍羽的背影喃喃,“那厮不是善类,只怕日后要伺机报复。上将军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依我说还是出兵吧!这会儿正是他山穷水尽的时候,上将军出手相助,也好化干戈为玉帛。”
蓟菩萨是个莽夫,他粗声粗气道,“怕什么,上将军统领五十万飞骑,如今又有六万禁军在手,区区武候府算个球!”
高念贤摇头,“话不是这样说,鲍羽的老子是门下省左侍中,帝命文书都是从他手里出的,权大得很呐!”
蓟菩萨哂笑,“若要论,谁没几个恩师良友?门下省出敕令诏书,不是还要汇同中书令么?可巧郑中书是上将军至交,加之骠骑大将军对上将军青眼有加,他鲍羽小儿还能翻起多大的浪头来!”
容与踱了两步,抬头道,“罢了,咱们自己内斗不值什么,关起门来能解决的。横竖不好在番邦面前丢了份子,叫草原十八部讥笑咱们大唐没人,连自家门户都守不住。”转而对高念贤道,“你即刻点兵,分驻九门之外另拨一个下等折冲府巡城。和武候府的那帮人别有交集,各办各的差使,咱们禁军尽了心力,便是无愧于朝廷了。”
高念贤奉命承办去了,蓟菩萨眼巴巴看着容与说,“上将军就这么出了兵,鲍羽那厮岂非要得意?”
容与坐下啜茶,笑道,“已经挫了他的锐气,咱们眼下不叫服软,叫救急。中庸之道放之四海而皆准,鲍羽是聪明人,还不至平白以为自己找着了脸子。”
这头正说笑,汀洲从门上进来回话,“小的复命了!真是赶巧,小的前脚到左威卫府,后脚蓝将军就回来了。这会子到了门牙上,这就进来见公子爷。”
容与示意堂上的人都退下,远远瞧见蓝笙甩着马鞭上了甬道,紫色常服伴着皂罗折上罗,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起身相迎,蓝笙还没说话就先笑了,大大咧咧往席垫上一坐才道,“六郎啊六郎,半日不见思我若狂么?这么急吼吼叫我来,是为私还是为公?”
容与看他一眼,没好气道,“别胡浸,军里不比外头,收敛些的好。”
蓝笙打量他脸色不好,便收拾起玩笑的心,正色道,“我路上听说了武候府和北门禁军的事,鲍羽来衙门干什么?是来兴师问罪,还是来求援?”
容与蹙眉道,“兴师问罪他还不敢,不过是乱了方寸,求援又拉不下面子,在这里放了句狠话就走了。”
现在困扰他的不是鲍羽,也不是南衙十二卫,而是书信匣子里的那样东西。他伸手去抬盒盖,那方帕子在文书上躺着,天蓝色的缎面明明温婉似水,却蓦然刺伤了他的眼。
他调开视线,递给蓝笙,“汀洲从府里带来的,端午要到了,这是暖儿给你的节礼。”
蓝笙接过来,兴奋得两眼放光,“给我的?哎呀,到底还是暖儿记着我!好姑娘怎么不叫人喜欢呢,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容与听他絮叨越发心烦,转过脸吁了口气。
蓝笙打开手绢,咧嘴笑道,“是暖儿自己织的么?看不出,她的女红做得这样好!”
容与偱着他的话音望过去——那是条金银丝织成的繁缨,黑与红绞股镶边,两尺长短,繁复的花纹像嵌在心上的沉丝,不消扯动,便会隐隐作痛
蓝笙仍旧沉浸在他单纯的快乐里,他取下折上巾,仔细把繁缨绑缚在帽顶上,一面问,“你的呢?什么样儿,也给我瞧瞧。”
容与怔了怔,翻开文书摊在案前,漠然道,“单给你做的,你好生收着吧,别糟蹋了人家一番心意。没旁的事,你自去忙吧!”
蓝笙缓缓起身,心里直泛起了甜。连容与都没有,是独一份的殊荣!他暗自琢磨着,想来暖儿对他还是另眼相看的,不管是出于感激,还是别的什么,这就算跨出了胜利的一大步。只要她能留意到他,总有芳心暗许的那一天。
他戴上幞头也不嫌招摇,衙门里没镜子,就大声吩咐随侍打水,出门去趴着盆沿上下左右的照。
屯营的昭武校尉和几个副尉中侯正巧从井边经过,驻足调笑道,“将军好俊的繁缨!哪里得来的?想是佳人送的吧?”
蓝笙常在镇军府出没,和容与旗下郎将都相熟的,说话也随意。怀化将军伽曾抱着胸上下打量他,“瞧瞧这满脸春/情荡漾,莫非又得着个红颜知己?是哪个司哪个坊的?汉人还是胡姬?”
“这话没道理,本将岂是随意好相与的?”蓝笙照够了,满意的直起身,手指勾着丝绦说,“这趟可比真金还真,大家子的小姐,你们想都想不着的。且等着,最迟年下,定然请你们吃喜酒。”
众人因离正衙远,也不担心叫大都督听见,纷纷起哄,“浪子竟是要回头了!好歹留神,可别十二月里拜堂,大年初一就请咱们吃红蛋!”
蓝笙得瑟起来,“玩笑话背着上将军,他治家可严,当真出了这样的事,我剐了一身肉都不够他出气的。”
诸将哗然,面面相觑着,“怎么说?莫非上将军府里还有姊妹未许人的?”
蓝笙举步朝府门上去,只虚应道,“不可说,等日后你们自然知道。”便腾身上马,扬鞭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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