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 79 79.未雨绸缪
- 80 80.故人重逢
- 81 81.赫钦县衙
- 82 82.诱人奖赏
- 83 83.故意偶遇
- 84 84.重返刘村
- 85 85.不情之请
- 86 86.志在必得
- 87 87.救命之恩
- 88 88.不轨之徒
- 89 89.密林埋伏
- 90 90.剪径敌贼
- 91 91.有惊无险
- 92 92.中秋团圆
- 93 93.夫妻夜话
- 94 94.恩爱日常
- 95 95.变故突发
- 96 96.雅间密谈
- 97 97.遭遇仇家
- 98 98.唇枪舌剑
- 99 99.狭路相逢
- 100 100.巧遇贵人
- 101 101.大获丰收
- 102 102.权宜之计
- 103 103.大战在即
- 104 104.顺利过关
- 105 105.忧思深重
- 106 106.决战伊始
- 107 107.痴情人也
- 108 108.勇立首功
- 109 109.即将临盆
- 110 110.上奏请旨
- 111 111.三喜临门
- 112 112.喜得贵子
- 113 113.风水轮转
- 114 114.全家团聚
- 115 115.天伦之乐
- 116 116.不欢而散
- 117 117.蛇蝎心肠
- 118 118.谎话连篇
- 119 119.削发为尼
- 120 120.答应退亲
- 121 121.同僚到任
- 122 122.论功派官
- 123 123.获封千户
- 124 124.深怀偏见
- 125 125.女官上任
- 126 126.共商大计
- 127 127.婆婆在上
- 128 128.大发脾气
- 129 129.出师不利
- 130 130.峰回路转
- 131 131.落魄夫妻
- 132 132.趁机报仇
- 133 133.新官上任
- 134 134.阴谋诡计
- 135 135.阴谋得逞
- 136 136.一只飞燕
- 137 137.英雄救美
- 138 138.金风玉露
- 139 139.第三门亲
- 140 140.闭门羹也
- 141 141.上峰保媒
- 142 142.仇家路窄
- 143 143.生死攸关
- 144 144.狼狈归来
- 145 145.心碎瞬间
- 146 146.当众调侃
- 147 147.变故突发
- 148 148.他乡故知
- 149 149.花丛偶遇
- 150 150.离家出走
- 151 151.暴雨前夕
- 152 152.悔恨交加
- 153 153.八方来贺
- 154 154.仇人相见
- 155 155.小姨子也
- 156 156.岳父大人
- 157 157.姐妹交锋
- 158 158.不速之客
- 159 159.第 159 章
- 160 160.酒后真言
- 161 161.癫狂发泄
- 162 162.晴天霹雳
- 163 163.大义灭亲
- 164 164.同僚之怒
- 165 165.沮丧反省
- 166 166.上峰责问
- 167 167.艰难之择
- 168 168.纠缠不休
- 169 169.心碎刹那
- 170 170.潜入私院
- 171 171.意外之客
- 172 172.雪夜思乡
- 173 173.营所之邀
- 174 174.初入军营
- 175 175.南北之争
- 176 176.校场挑衅
- 177 177.热血沸腾
- 178 178.除夕前夕
- 179 179.除夕敌袭
- 180 180.手心手背
- 181 181.婉拒亲事
- 182 182.家藏丑事
- 183 183.分别前夕
- 184 184.丑事败露
- 185 185.官营作坊
- 186 186.一波又起
- 187 187.死不瞑目
- 188 188.意外线索
- 189 189.反咬一口
- 190 190.真相大白
- 191 191.突遭弹劾
- 192 192.不眠之夜
- 193 193.喜忧参半
- 194 194.大哭宣泄
- 195 195.峰回路转
- 196 196.养胎日常
- 197 197.姻缘天成
- 198 198.龙凤双胎
- 199 199.升迁之喜
- 200 200.破格提拔
- 201 201.情愫暗生
- 202 202.赴任图宁
- 203 203.地头蛇窝
- 204 204.疑虑丛生
- 205 205.第 205 章
- 206 206.第 206 章
- 207 207.月夜探望
- 208 208.不轨之心
- 209 209.第 209 章
- 210 210.第 210 章
- 211 211.第 211 章
- 212 212.第 212 章
- 213 213.投怀送抱
- 214 214.作坊典吏
- 215 215.升官之喜
- 216 216.暗潮涌动
- 217 217.秘密检举
- 218 218.郎舅争执
- 219 219.治服刺头
- 220 220.通奸丑事
- 221 221.第 221 章
- 222 222.郎舅反目
- 223 223.第 223 章
- 224 224.大赦天下
- 225 225.除夕前夕
- 226 226.第 226 章
- 227 227.往事如烟
- 228 228.夫妻探亲
- 229 229.逮个正着
- 230 230.兄弟争执
- 231 231.新妇敬茶
- 232 232.家法惩罚
- 233 233.一往情深
- 234 234.教谕之死
- 235 235.传见暗卫
- 236 236.亲往吊唁
- 237 237.城郊险况
- 238 238.冤家路窄
- 239 239.妻仇夫报
- 240 240.夜宿山脚
- 241 241.敌袭危机
- 242 242.第 242 章
- 243 243.第 243 章
- 244 244.下落不明
- 245 245.沉默黯伤
- 246 246.谣言四起
- 247 247.孤军深入
- 248 248.密商抓捕
- 249 249.守得云开
- 250 250.前路难测
- 251 251.接风夜宴
- 252 252.征夫何在
- 253 253.铲除恶吏
- 254 254.铿锵玫瑰
- 255 255.危机四伏
- 256 256.将军之令
- 257 257.凯旋之师
- 258 258.久别之拥
- 259 259.游学纷争
- 260 260.停职风波
- 261 261.庆功盛宴
- 262 262.掌控全局
- 263 263.兄嫂难为
- 264 264.无妄之灾
- 265 265.宣威将军
- 266 266.辞官争执
- 267 267.仇消恨散
- 268 268.债主临门
- 269 269.债多不愁
- 270 270.始乱终弃
- 271 271.春季生机
- 272 272.中秋团聚
- 273 273.任满三年
- 274 274.美色惑人
- 275 275.又满三年
- 276 276.仕途忐忑
- 277 277.升迁喜信
- 278 278.显贵钦差
- 279 279.再度分别
- 280 280.世事难料
- 281 281.奏报丁忧
- 282 282.入宫面圣
- 283 283.重返边塞
- 284 284.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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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密林埋伏
89.密林埋伏
“姑妈太过分了!”
“哼,姑妈‘亲’, 婆婆‘疏’, 她现在经常拿婆婆的脸孔教训我, 几乎觉察不出什么‘亲上加亲’。”
王巧珍趴在榻上,满腹委屈,心浮气躁, 一肚子火, 烧得原本晒黑的肤色更黑。
心腹侍女跪坐榻沿,不断摇动蒲扇,为趴着的人扇风, 习以为常地安慰道:“老夫人是您的姑妈, 姑侄情分,永远不变的。二少夫人纵再如何贤惠孝顺, 也抢不走您的姑妈, 尽管放心吧。”
王巧珍翻身仰躺,鄙夷撇撇嘴,嗤笑说:“抢不抢的, 随她去呗。姜玉姝拼命挣贤惠名声的缘故, 谁人不知?还不是因为她寡廉鲜耻, 未出阁前,大胆勾引二弟, 硬是夺走妹妹夫婿嫁进侯门, 闹得沸沸扬扬, 颜面扫地, 故才一个劲儿地弥补。”
“唉,可惜呀,靖阳侯府忽然倒了,她耍尽心机,进门却没享一日富贵,就跟着全家遭流放!哈哈哈,白费心机喽。”王巧珍幽幽叹息,却笑得幸灾乐祸。
侍女伺候多年,打从骨子里畏惧世子夫人,即使沦为流犯,也不敢待其不尊敬,生怕明里暗里受折磨。她跪坐着,低眉顺目,附和道:“二少夫人的名声,确实有些难听。其实,哪怕她十分贤惠孝顺,地位也越不过您去。”
王巧珍斜睨一眼,“哦?是么?”
“当然!”侍女从前心甘情愿地伺候,是因为奴婢身份;如今心甘情愿地伺候,是为了求个衣食无忧。她殷切打扇子,奉承道:“长幼有序,长嫂为尊。郭家除了老夫人,便是您说了算,这体统,绝不能乱的。”
王巧珍听了,方心气平顺些,嘴里却说:“小蹄子,你把二公子忘哪儿了?侯爷临终前,可是把家主之位交给了他的。”
“外头的大事儿,自然该二公子做主。但夫人们管内宅,也有一套老规矩嘛,乱不得。”侍女恭顺,察言观色,专挑对方爱听的话说,拍了好一顿马屁。
王巧珍眯着眼睛,被奉承得消了气,懒洋洋说:“罢了,不提她了,好没意思。姑妈已经去信请穆世伯帮忙,估计月底,姜玉姝就会搬来长平,到时有的是机会戳穿其真面目。啧,做婆婆的忒操心,生怕她二媳妇在赫钦屯田动了胎气!”
侍女一刻不停地打扇子,频频附和。
一大家子人,两地分隔,各过各的,仅靠书信联络。原本熟悉倒没什么,但姜玉姝是新媳妇,与婆家人相处时日甚短——王氏忍无可忍,屡次训责懒惰长媳,王巧珍委屈且不服,归咎于弟媳妇争强好胜、假装贤惠,故日益不满,嫌隙愈深。
长平县的争吵,姜玉姝远在赫钦,毫不知情,一心一意经营自己的小家日子,奔波忙碌于屯田大业。
因为有孕在身,精力比不得往常。
姜玉姝左等右等,总不见郭弘磊回来,掩嘴打了个哈欠,上榻侧躺,疲惫说:“去了挺久了,也不知他在跟庄主簿聊些什么。好困,我先睡会儿,等他回来,嬷嬷叫我一声。”
“好。快睡吧,下午还得忙活。”潘嬷嬷一口答应,带上房门走了。
小半个时辰后,房门被慢慢推开,郭弘磊径直走向床榻,掀起帐子,落座榻沿,低头凝视妻子睡颜,目光深邃。
良久,他俯身,蜻蜓点水般吻了吻她的唇,心满意足,笑了笑,仔细掩好纱帐,拿起桌上装满药物的小包袱,轻手轻脚离去。
郭弘磊迈开大步,须臾,迎面便见奶娘和弟弟。
“二哥,你又要走了。家里有好几件趣事,我还没告诉你呢。”郭弘哲无精打采。
父兄逝世,次子当家。郭弘磊搭着弟弟肩膀,严肃说:“先攒着,等下次探亲,你一口气说个痛快,我听着也更有趣,如何?”
“好吧。”郭弘哲无奈点头。
“我不在家的时候——”
“知道!”郭弘哲打断,主动表示:“我平日会听嫂子的安排,也会尽力分担家里大小事务。”
郭弘磊莞尔,搭着肩膀,不轻不重摇晃一把弟弟,“唔,很好!”
“夫人呢?”潘嬷嬷疑惑问。
郭弘磊答:“我没惊动她。天热,让她多睡会儿,免得没精神教导学生耕作。”
“也对。”潘嬷嬷欣然赞同。
郭弘磊突然止步,语带笑意,扭头问:“母亲知道喜信了吗?”
“方胜一诊明喜脉,我不识字,当晚就请三公子写信报喜了,让老夫人也高兴高兴!”潘嬷嬷笑答。
郭弘磊愉快颔首,“好。”
少顷,三人踏进堂屋。
曹桦听见脚步声,便搁下茶杯,早看出小夫妻恩爱,提议道:“不如你明天再回营吧,在家歇一晚。我带了充足人手,无需你护送。”
“多谢大人好意。”郭弘磊按着佩刀,婉拒道:“我倒很想在家里多待会儿,但手头尚有差事未完,不敢耽误。”
曹桦赞许一笑,率先朝外走,叹道:“是啊。老夫何尝不想留下照顾儿子?也是因为身负差事,必须尽快赶回营处理。”
郭弘磊跟随,宽慰道:“寒舍虽简陋,粗茶淡饭,但在下的家人会尽力照顾伤兵的,您不必过于担心,待空闲再来探望吧。”
“唯有如此。只是,太给你们添麻烦了。”儿子在郭家养伤,曹桦客客气气。
郭弘磊迈下台阶,“哪里?平日有两个弟兄专负责照顾伤员,我家仅需供住处而已,不麻烦。”
“还有大夫。多亏了方大夫,妙手回春,小达才保住了性命。”
一行人边聊边走,踏出院门,道别后,上马扬鞭远去。
于是,姜玉姝清醒时,只听见潘嬷嬷解释,未赶上送丈夫出门,无奈一笑。
当天傍晚忙完,她正打算回家,却被庄松叫住了:
“等会儿!”
姜玉姝转身,翠梅和邹贵回头,异口同声问:“怎么了?”
“有个事儿。”
庄松摇着折扇,慢条斯理,威严道:“刘老柱偷羊,既罚银子,又罚他打羊草一年以赎罪。谁知,他总是使唤儿子干活,罪魁祸首懒惰,毫无悔过之诚心,这可不行。我已经吩咐了,即日起,每天由刘老柱给羊群供草料,以儆效尤,今后看谁还敢碰官府的财物!”
“原来是这事儿啊。您决定,谁送草料都可以。”
庄松嘱咐:“你们盯着些,如果发现刘老柱又使唤他儿子受过,记得告诉我。”
姜玉姝爽快答应,“行!”素无交情之人,她全不在意。
七月的天,浓云密布。
暮色渐起,云层里突冒出几声闷雷,轰隆隆,闪电炫目,狂风大作雨滴降落,雨水如帘似幕,瓢泼一般横扫山村。
“啊呀,哈哈哈,下大雨了!”翠梅兴高采烈地跑进屋,急匆匆,飞快关窗。
姜玉姝从屏风后绕出来,捧着几件叠好的衣裳,整齐放进柜子里,嗔道:“瞧把你给乐的,活像没见过下雨。”
“天太热,夜里闷得睡不着觉,我老早就盼着下雨了。”
姜玉姝合上柜子,振奋说:“好雨知时节!这场雨过后,天渐渐转凉,土壤湿润,该开始耕种了,绝不能迟,得避开深秋霜冻。”
“行呐。横竖土豆都催出了芽,肥料早已齐备,随时可以下种。”翠梅捏着几封信,当扇子似的扇了扇风,而后搁在桌上,禀道:“姑娘,又来了几封信。”
“哦?我看看。”
姜玉姝落座,扫了两眼,登时惊讶蹙眉,“咦?”
“怎么啦?”翠梅凑近。
姜玉姝三两下撕开信封,抽出信笺,垂首审视,纳闷答:“稀奇了。这封信,居然是你二公子的姐姐寄来的,而且指明由我亲启。”
“二公子的姐姐?”翠梅一头雾水,揪玩辫子发梢,“确实稀奇。唉,想想,居然从未见过面,至今不知那位尊贵侯门千金的长相。”
姜玉姝一目十行,顺口说:“我曾好奇问过,只知大姑姐闺名慧兰,夫家姓冯,姐夫在翰林院当差。”
“当初,父兄逝世、娘家上下被流放,嫡长女竟始终没露面,未免太狠心了些。”翠梅耳语道。
姜玉姝一边看信,足足写满两页纸,一边说:“据冯姐夫说,她当时身怀六甲,胎不稳,日夜卧床休养。假如的确身体不适、下不了床,倒也不能责怪。”
“她信里说什么了?”
姜玉姝叹了口气,“一则问候弟弟夫妇,二则打探母亲身体。”
“难道……老夫人恼了,不肯原谅女儿?”翠梅眼珠子转了转。
姜玉姝把大姑子的信放在旁边,拆阅下一封,轻声答:“她没说,但我猜是。”
“肯定是!不然她何必找弟媳妇打听母亲的身体?本该直接去信请安的。估计老夫人心寒了,冷落女儿。”
翠梅天生机灵,心思活泛,嘀咕说:“依我看,不止老夫人,恐怕大少夫人也不理睬她。否则,她们表姐妹之间,自幼相识,有什么不方便问的?何必放着表姐不用,改而亲近陌生弟媳妇呢?”
姜玉姝冷静答:“人家没亲近我,只是打听些事而已。素未谋面,毫无交情,压根亲近不起来。”
“这封信又是谁写的?”屋里昏暗,翠梅吹亮火折子掌灯,把烛台挪近。
姜玉姝失笑摇头,“四弟。弘轩仍是小孩子心性,隔三岔五地写信,总抱怨烦闷、枯燥、无聊透顶,也想学阿哲,来赫钦‘开开眼界’。但老夫人绝不会准许的,他老老实实待在长平罢。”
“那是!小儿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老夫人怎么舍得四公子来这兵荒马乱的地方吃苦嘛。”翠梅伶牙俐齿。
说话间,姜玉姝拆开第三封信,寥寥数语,言简意赅,出自婆婆王氏之手。
阅毕,她怔住了,久久无法回神,木头人一般。
“姑娘?”
“怎么发起呆来了?”翠梅霎时悬起心,紧张问:“莫非出事了?不要紧吧?”
姜玉姝回神,神色凝重,缓缓答:“婆婆说,我有孕在身,不宜待在危险之地,她已经请穆世伯帮忙,想尽快把我迁去长平县,安稳休养,对孩子好。”
“什么?”
翠梅惊呆了,不知所措,“婆婆关心儿媳妇,固然是好事。可惜您之前答应了潘知县,一千五百万斤粮食,现在还没下种,能走得了吗?”
姜玉姝慢慢把信放在桌上,右掌用力压住,正色答:“如果言而无信、一走了之,我成什么人了?我忽然撂担子,县里如何看待郭家?必定会怪罪的。”
“那,回绝老夫人?”
姜玉姝郑重颔首,严肃答:“眼下实在脱不开身,只能详细解释清楚,请婆婆谅解。”
翠梅惋惜叹气,“唉,是没辙。那您回信吧,我去做饭了。”她迅速想开,辫子一甩,轻快离去。
风雨未停歇,屋顶瓦片被敲响,嘈杂不堪,驱散了闷热暑气。
姜玉姝端坐,凝望窗,右掌牢牢压着三封信,暗忖:
一旦去了长平,岂不得天天对着婆婆和嫂子?
到时,婆媳相处,妯娌合作,对我而言不仅是问题,而且是难题。
在她心目中,兵荒马乱可以应对、严寒酷暑忙活可以忍受、屯田重任可以谋划……她咬咬牙,咽下了许多苦,唯独不能、也不愿做一个合乎婆婆心意的“贤良淑德好儿媳”!
姜玉姝了解婆婆和嫂子的品性。
郭家遭逢巨变,流放一路北上,两个半月内,婆媳妯娌之间,时常发生不愉快,姑侄联手对上新媳妇,她输多赢少,几次气得变了脸色,尝试理论,对方却不讲理。
每当郭弘磊帮妻子时,就了不得了,王氏婆媳一尊一长,你一言我一语,齐心协力,痛把小夫妻指责一通。
风从窗户钻入,扑得烛光闪了闪,一室家具黑影乱晃。
姜玉姝如梦惊醒,眸光坚毅,右掌“啪”地一拍信笺,拉开抽屉,果断把信件塞进去,旋即“嘭”地合上抽屉,心想:
无论如何,能拖一天是一天,远亲近仇,亲戚之间不投缘,离远些为妙!
数日后,清晨。
姜玉姝怀着三个月的身孕,登上马车,赶去百里外的连岗镇,查勘耕地。
车轮辘辘,时而走官道,时而走村路,众人谈天说地,闲聊解闷。
途中有一段路,蜿蜒曲折,山高林深。
密林里,一伙彪形大汉饥肠辘辘,埋伏路旁,企图劫道。为首者脸颊一道刀疤,鹰钩鼻棕褐发,眼神阴狠,嘴里说的是犰语——
“哼,姑妈‘亲’, 婆婆‘疏’, 她现在经常拿婆婆的脸孔教训我, 几乎觉察不出什么‘亲上加亲’。”
王巧珍趴在榻上,满腹委屈,心浮气躁, 一肚子火, 烧得原本晒黑的肤色更黑。
心腹侍女跪坐榻沿,不断摇动蒲扇,为趴着的人扇风, 习以为常地安慰道:“老夫人是您的姑妈, 姑侄情分,永远不变的。二少夫人纵再如何贤惠孝顺, 也抢不走您的姑妈, 尽管放心吧。”
王巧珍翻身仰躺,鄙夷撇撇嘴,嗤笑说:“抢不抢的, 随她去呗。姜玉姝拼命挣贤惠名声的缘故, 谁人不知?还不是因为她寡廉鲜耻, 未出阁前,大胆勾引二弟, 硬是夺走妹妹夫婿嫁进侯门, 闹得沸沸扬扬, 颜面扫地, 故才一个劲儿地弥补。”
“唉,可惜呀,靖阳侯府忽然倒了,她耍尽心机,进门却没享一日富贵,就跟着全家遭流放!哈哈哈,白费心机喽。”王巧珍幽幽叹息,却笑得幸灾乐祸。
侍女伺候多年,打从骨子里畏惧世子夫人,即使沦为流犯,也不敢待其不尊敬,生怕明里暗里受折磨。她跪坐着,低眉顺目,附和道:“二少夫人的名声,确实有些难听。其实,哪怕她十分贤惠孝顺,地位也越不过您去。”
王巧珍斜睨一眼,“哦?是么?”
“当然!”侍女从前心甘情愿地伺候,是因为奴婢身份;如今心甘情愿地伺候,是为了求个衣食无忧。她殷切打扇子,奉承道:“长幼有序,长嫂为尊。郭家除了老夫人,便是您说了算,这体统,绝不能乱的。”
王巧珍听了,方心气平顺些,嘴里却说:“小蹄子,你把二公子忘哪儿了?侯爷临终前,可是把家主之位交给了他的。”
“外头的大事儿,自然该二公子做主。但夫人们管内宅,也有一套老规矩嘛,乱不得。”侍女恭顺,察言观色,专挑对方爱听的话说,拍了好一顿马屁。
王巧珍眯着眼睛,被奉承得消了气,懒洋洋说:“罢了,不提她了,好没意思。姑妈已经去信请穆世伯帮忙,估计月底,姜玉姝就会搬来长平,到时有的是机会戳穿其真面目。啧,做婆婆的忒操心,生怕她二媳妇在赫钦屯田动了胎气!”
侍女一刻不停地打扇子,频频附和。
一大家子人,两地分隔,各过各的,仅靠书信联络。原本熟悉倒没什么,但姜玉姝是新媳妇,与婆家人相处时日甚短——王氏忍无可忍,屡次训责懒惰长媳,王巧珍委屈且不服,归咎于弟媳妇争强好胜、假装贤惠,故日益不满,嫌隙愈深。
长平县的争吵,姜玉姝远在赫钦,毫不知情,一心一意经营自己的小家日子,奔波忙碌于屯田大业。
因为有孕在身,精力比不得往常。
姜玉姝左等右等,总不见郭弘磊回来,掩嘴打了个哈欠,上榻侧躺,疲惫说:“去了挺久了,也不知他在跟庄主簿聊些什么。好困,我先睡会儿,等他回来,嬷嬷叫我一声。”
“好。快睡吧,下午还得忙活。”潘嬷嬷一口答应,带上房门走了。
小半个时辰后,房门被慢慢推开,郭弘磊径直走向床榻,掀起帐子,落座榻沿,低头凝视妻子睡颜,目光深邃。
良久,他俯身,蜻蜓点水般吻了吻她的唇,心满意足,笑了笑,仔细掩好纱帐,拿起桌上装满药物的小包袱,轻手轻脚离去。
郭弘磊迈开大步,须臾,迎面便见奶娘和弟弟。
“二哥,你又要走了。家里有好几件趣事,我还没告诉你呢。”郭弘哲无精打采。
父兄逝世,次子当家。郭弘磊搭着弟弟肩膀,严肃说:“先攒着,等下次探亲,你一口气说个痛快,我听着也更有趣,如何?”
“好吧。”郭弘哲无奈点头。
“我不在家的时候——”
“知道!”郭弘哲打断,主动表示:“我平日会听嫂子的安排,也会尽力分担家里大小事务。”
郭弘磊莞尔,搭着肩膀,不轻不重摇晃一把弟弟,“唔,很好!”
“夫人呢?”潘嬷嬷疑惑问。
郭弘磊答:“我没惊动她。天热,让她多睡会儿,免得没精神教导学生耕作。”
“也对。”潘嬷嬷欣然赞同。
郭弘磊突然止步,语带笑意,扭头问:“母亲知道喜信了吗?”
“方胜一诊明喜脉,我不识字,当晚就请三公子写信报喜了,让老夫人也高兴高兴!”潘嬷嬷笑答。
郭弘磊愉快颔首,“好。”
少顷,三人踏进堂屋。
曹桦听见脚步声,便搁下茶杯,早看出小夫妻恩爱,提议道:“不如你明天再回营吧,在家歇一晚。我带了充足人手,无需你护送。”
“多谢大人好意。”郭弘磊按着佩刀,婉拒道:“我倒很想在家里多待会儿,但手头尚有差事未完,不敢耽误。”
曹桦赞许一笑,率先朝外走,叹道:“是啊。老夫何尝不想留下照顾儿子?也是因为身负差事,必须尽快赶回营处理。”
郭弘磊跟随,宽慰道:“寒舍虽简陋,粗茶淡饭,但在下的家人会尽力照顾伤兵的,您不必过于担心,待空闲再来探望吧。”
“唯有如此。只是,太给你们添麻烦了。”儿子在郭家养伤,曹桦客客气气。
郭弘磊迈下台阶,“哪里?平日有两个弟兄专负责照顾伤员,我家仅需供住处而已,不麻烦。”
“还有大夫。多亏了方大夫,妙手回春,小达才保住了性命。”
一行人边聊边走,踏出院门,道别后,上马扬鞭远去。
于是,姜玉姝清醒时,只听见潘嬷嬷解释,未赶上送丈夫出门,无奈一笑。
当天傍晚忙完,她正打算回家,却被庄松叫住了:
“等会儿!”
姜玉姝转身,翠梅和邹贵回头,异口同声问:“怎么了?”
“有个事儿。”
庄松摇着折扇,慢条斯理,威严道:“刘老柱偷羊,既罚银子,又罚他打羊草一年以赎罪。谁知,他总是使唤儿子干活,罪魁祸首懒惰,毫无悔过之诚心,这可不行。我已经吩咐了,即日起,每天由刘老柱给羊群供草料,以儆效尤,今后看谁还敢碰官府的财物!”
“原来是这事儿啊。您决定,谁送草料都可以。”
庄松嘱咐:“你们盯着些,如果发现刘老柱又使唤他儿子受过,记得告诉我。”
姜玉姝爽快答应,“行!”素无交情之人,她全不在意。
七月的天,浓云密布。
暮色渐起,云层里突冒出几声闷雷,轰隆隆,闪电炫目,狂风大作雨滴降落,雨水如帘似幕,瓢泼一般横扫山村。
“啊呀,哈哈哈,下大雨了!”翠梅兴高采烈地跑进屋,急匆匆,飞快关窗。
姜玉姝从屏风后绕出来,捧着几件叠好的衣裳,整齐放进柜子里,嗔道:“瞧把你给乐的,活像没见过下雨。”
“天太热,夜里闷得睡不着觉,我老早就盼着下雨了。”
姜玉姝合上柜子,振奋说:“好雨知时节!这场雨过后,天渐渐转凉,土壤湿润,该开始耕种了,绝不能迟,得避开深秋霜冻。”
“行呐。横竖土豆都催出了芽,肥料早已齐备,随时可以下种。”翠梅捏着几封信,当扇子似的扇了扇风,而后搁在桌上,禀道:“姑娘,又来了几封信。”
“哦?我看看。”
姜玉姝落座,扫了两眼,登时惊讶蹙眉,“咦?”
“怎么啦?”翠梅凑近。
姜玉姝三两下撕开信封,抽出信笺,垂首审视,纳闷答:“稀奇了。这封信,居然是你二公子的姐姐寄来的,而且指明由我亲启。”
“二公子的姐姐?”翠梅一头雾水,揪玩辫子发梢,“确实稀奇。唉,想想,居然从未见过面,至今不知那位尊贵侯门千金的长相。”
姜玉姝一目十行,顺口说:“我曾好奇问过,只知大姑姐闺名慧兰,夫家姓冯,姐夫在翰林院当差。”
“当初,父兄逝世、娘家上下被流放,嫡长女竟始终没露面,未免太狠心了些。”翠梅耳语道。
姜玉姝一边看信,足足写满两页纸,一边说:“据冯姐夫说,她当时身怀六甲,胎不稳,日夜卧床休养。假如的确身体不适、下不了床,倒也不能责怪。”
“她信里说什么了?”
姜玉姝叹了口气,“一则问候弟弟夫妇,二则打探母亲身体。”
“难道……老夫人恼了,不肯原谅女儿?”翠梅眼珠子转了转。
姜玉姝把大姑子的信放在旁边,拆阅下一封,轻声答:“她没说,但我猜是。”
“肯定是!不然她何必找弟媳妇打听母亲的身体?本该直接去信请安的。估计老夫人心寒了,冷落女儿。”
翠梅天生机灵,心思活泛,嘀咕说:“依我看,不止老夫人,恐怕大少夫人也不理睬她。否则,她们表姐妹之间,自幼相识,有什么不方便问的?何必放着表姐不用,改而亲近陌生弟媳妇呢?”
姜玉姝冷静答:“人家没亲近我,只是打听些事而已。素未谋面,毫无交情,压根亲近不起来。”
“这封信又是谁写的?”屋里昏暗,翠梅吹亮火折子掌灯,把烛台挪近。
姜玉姝失笑摇头,“四弟。弘轩仍是小孩子心性,隔三岔五地写信,总抱怨烦闷、枯燥、无聊透顶,也想学阿哲,来赫钦‘开开眼界’。但老夫人绝不会准许的,他老老实实待在长平罢。”
“那是!小儿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老夫人怎么舍得四公子来这兵荒马乱的地方吃苦嘛。”翠梅伶牙俐齿。
说话间,姜玉姝拆开第三封信,寥寥数语,言简意赅,出自婆婆王氏之手。
阅毕,她怔住了,久久无法回神,木头人一般。
“姑娘?”
“怎么发起呆来了?”翠梅霎时悬起心,紧张问:“莫非出事了?不要紧吧?”
姜玉姝回神,神色凝重,缓缓答:“婆婆说,我有孕在身,不宜待在危险之地,她已经请穆世伯帮忙,想尽快把我迁去长平县,安稳休养,对孩子好。”
“什么?”
翠梅惊呆了,不知所措,“婆婆关心儿媳妇,固然是好事。可惜您之前答应了潘知县,一千五百万斤粮食,现在还没下种,能走得了吗?”
姜玉姝慢慢把信放在桌上,右掌用力压住,正色答:“如果言而无信、一走了之,我成什么人了?我忽然撂担子,县里如何看待郭家?必定会怪罪的。”
“那,回绝老夫人?”
姜玉姝郑重颔首,严肃答:“眼下实在脱不开身,只能详细解释清楚,请婆婆谅解。”
翠梅惋惜叹气,“唉,是没辙。那您回信吧,我去做饭了。”她迅速想开,辫子一甩,轻快离去。
风雨未停歇,屋顶瓦片被敲响,嘈杂不堪,驱散了闷热暑气。
姜玉姝端坐,凝望窗,右掌牢牢压着三封信,暗忖:
一旦去了长平,岂不得天天对着婆婆和嫂子?
到时,婆媳相处,妯娌合作,对我而言不仅是问题,而且是难题。
在她心目中,兵荒马乱可以应对、严寒酷暑忙活可以忍受、屯田重任可以谋划……她咬咬牙,咽下了许多苦,唯独不能、也不愿做一个合乎婆婆心意的“贤良淑德好儿媳”!
姜玉姝了解婆婆和嫂子的品性。
郭家遭逢巨变,流放一路北上,两个半月内,婆媳妯娌之间,时常发生不愉快,姑侄联手对上新媳妇,她输多赢少,几次气得变了脸色,尝试理论,对方却不讲理。
每当郭弘磊帮妻子时,就了不得了,王氏婆媳一尊一长,你一言我一语,齐心协力,痛把小夫妻指责一通。
风从窗户钻入,扑得烛光闪了闪,一室家具黑影乱晃。
姜玉姝如梦惊醒,眸光坚毅,右掌“啪”地一拍信笺,拉开抽屉,果断把信件塞进去,旋即“嘭”地合上抽屉,心想:
无论如何,能拖一天是一天,远亲近仇,亲戚之间不投缘,离远些为妙!
数日后,清晨。
姜玉姝怀着三个月的身孕,登上马车,赶去百里外的连岗镇,查勘耕地。
车轮辘辘,时而走官道,时而走村路,众人谈天说地,闲聊解闷。
途中有一段路,蜿蜒曲折,山高林深。
密林里,一伙彪形大汉饥肠辘辘,埋伏路旁,企图劫道。为首者脸颊一道刀疤,鹰钩鼻棕褐发,眼神阴狠,嘴里说的是犰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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