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 77 77.动口动手
- 78 78.两封家书
- 79 79.未雨绸缪
- 80 80.故人重逢
- 81 81.赫钦县衙
- 82 82.诱人奖赏
- 83 83.故意偶遇
- 84 84.重返刘村
- 85 85.不情之请
- 86 86.志在必得
- 87 87.救命之恩
- 88 88.不轨之徒
- 89 89.密林埋伏
- 90 90.剪径敌贼
- 91 91.有惊无险
- 92 92.中秋团圆
- 93 93.夫妻夜话
- 94 94.恩爱日常
- 95 95.变故突发
- 96 96.雅间密谈
- 97 97.遭遇仇家
- 98 98.唇枪舌剑
- 99 99.狭路相逢
- 100 100.巧遇贵人
- 101 101.大获丰收
- 102 102.权宜之计
- 103 103.大战在即
- 104 104.顺利过关
- 105 105.忧思深重
- 106 106.决战伊始
- 107 107.痴情人也
- 108 108.勇立首功
- 109 109.即将临盆
- 110 110.上奏请旨
- 111 111.三喜临门
- 112 112.喜得贵子
- 113 113.风水轮转
- 114 114.全家团聚
- 115 115.天伦之乐
- 116 116.不欢而散
- 117 117.蛇蝎心肠
- 118 118.谎话连篇
- 119 119.削发为尼
- 120 120.答应退亲
- 121 121.同僚到任
- 122 122.论功派官
- 123 123.获封千户
- 124 124.深怀偏见
- 125 125.女官上任
- 126 126.共商大计
- 127 127.婆婆在上
- 128 128.大发脾气
- 129 129.出师不利
- 130 130.峰回路转
- 131 131.落魄夫妻
- 132 132.趁机报仇
- 133 133.新官上任
- 134 134.阴谋诡计
- 135 135.阴谋得逞
- 136 136.一只飞燕
- 137 137.英雄救美
- 138 138.金风玉露
- 139 139.第三门亲
- 140 140.闭门羹也
- 141 141.上峰保媒
- 142 142.仇家路窄
- 143 143.生死攸关
- 144 144.狼狈归来
- 145 145.心碎瞬间
- 146 146.当众调侃
- 147 147.变故突发
- 148 148.他乡故知
- 149 149.花丛偶遇
- 150 150.离家出走
- 151 151.暴雨前夕
- 152 152.悔恨交加
- 153 153.八方来贺
- 154 154.仇人相见
- 155 155.小姨子也
- 156 156.岳父大人
- 157 157.姐妹交锋
- 158 158.不速之客
- 159 159.第 159 章
- 160 160.酒后真言
- 161 161.癫狂发泄
- 162 162.晴天霹雳
- 163 163.大义灭亲
- 164 164.同僚之怒
- 165 165.沮丧反省
- 166 166.上峰责问
- 167 167.艰难之择
- 168 168.纠缠不休
- 169 169.心碎刹那
- 170 170.潜入私院
- 171 171.意外之客
- 172 172.雪夜思乡
- 173 173.营所之邀
- 174 174.初入军营
- 175 175.南北之争
- 176 176.校场挑衅
- 177 177.热血沸腾
- 178 178.除夕前夕
- 179 179.除夕敌袭
- 180 180.手心手背
- 181 181.婉拒亲事
- 182 182.家藏丑事
- 183 183.分别前夕
- 184 184.丑事败露
- 185 185.官营作坊
- 186 186.一波又起
- 187 187.死不瞑目
- 188 188.意外线索
- 189 189.反咬一口
- 190 190.真相大白
- 191 191.突遭弹劾
- 192 192.不眠之夜
- 193 193.喜忧参半
- 194 194.大哭宣泄
- 195 195.峰回路转
- 196 196.养胎日常
- 197 197.姻缘天成
- 198 198.龙凤双胎
- 199 199.升迁之喜
- 200 200.破格提拔
- 201 201.情愫暗生
- 202 202.赴任图宁
- 203 203.地头蛇窝
- 204 204.疑虑丛生
- 205 205.第 205 章
- 206 206.第 206 章
- 207 207.月夜探望
- 208 208.不轨之心
- 209 209.第 209 章
- 210 210.第 210 章
- 211 211.第 211 章
- 212 212.第 212 章
- 213 213.投怀送抱
- 214 214.作坊典吏
- 215 215.升官之喜
- 216 216.暗潮涌动
- 217 217.秘密检举
- 218 218.郎舅争执
- 219 219.治服刺头
- 220 220.通奸丑事
- 221 221.第 221 章
- 222 222.郎舅反目
- 223 223.第 223 章
- 224 224.大赦天下
- 225 225.除夕前夕
- 226 226.第 226 章
- 227 227.往事如烟
- 228 228.夫妻探亲
- 229 229.逮个正着
- 230 230.兄弟争执
- 231 231.新妇敬茶
- 232 232.家法惩罚
- 233 233.一往情深
- 234 234.教谕之死
- 235 235.传见暗卫
- 236 236.亲往吊唁
- 237 237.城郊险况
- 238 238.冤家路窄
- 239 239.妻仇夫报
- 240 240.夜宿山脚
- 241 241.敌袭危机
- 242 242.第 242 章
- 243 243.第 243 章
- 244 244.下落不明
- 245 245.沉默黯伤
- 246 246.谣言四起
- 247 247.孤军深入
- 248 248.密商抓捕
- 249 249.守得云开
- 250 250.前路难测
- 251 251.接风夜宴
- 252 252.征夫何在
- 253 253.铲除恶吏
- 254 254.铿锵玫瑰
- 255 255.危机四伏
- 256 256.将军之令
- 257 257.凯旋之师
- 258 258.久别之拥
- 259 259.游学纷争
- 260 260.停职风波
- 261 261.庆功盛宴
- 262 262.掌控全局
- 263 263.兄嫂难为
- 264 264.无妄之灾
- 265 265.宣威将军
- 266 266.辞官争执
- 267 267.仇消恨散
- 268 268.债主临门
- 269 269.债多不愁
- 270 270.始乱终弃
- 271 271.春季生机
- 272 272.中秋团聚
- 273 273.任满三年
- 274 274.美色惑人
- 275 275.又满三年
- 276 276.仕途忐忑
- 277 277.升迁喜信
- 278 278.显贵钦差
- 279 279.再度分别
- 280 280.世事难料
- 281 281.奏报丁忧
- 282 282.入宫面圣
- 283 283.重返边塞
- 284 284.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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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救命之恩
87.救命之恩
“没错,刘村。有几个伤势严重的儿郎, 正待在那村里休养, 不知情况如何, 你护送曹大人去探一探。”窦勇须发灰白,闷咳不止,忙碌审阅公文。
“是!”
郭弘磊抱拳, 听得心里“咯噔”一下, 暗忖:糟糕,长古湾这一仗,持续数日, 刘村又被战火波及了。不知家里怎么样?可避开乱子了?
曹桦深切担忧儿子, 恨不能插翅飞去刘村探望,却心下踌躇, 迟疑道:“但末将手头还有差事未完, 将军身体欠安,不敢让您带病操劳。”
“老毛病了,年年都得犯个三五回, 不妨事的。”
窦勇身为指挥使, 坐镇军中主持大局, 一连数日废寝忘食,熬得眼睛布满血丝。他端坐书案后, 注视两个得力手下, 和蔼道:“你手头剩余的差事不用急, 可以宽限一两日, 纵有急的,我自会办理,或安排人手暂时替你。放心探望孩子吧,亲生骨肉,若非战况紧急,早该去瞧瞧了。”
曹桦大为动容,十分感激,抱拳郑重道:“多谢将军体恤!末将这便去一趟刘村,探望伤兵,一定尽快回营!”
“唔。”窦勇挥了挥手,老迈清瘦,不怒而威。皆因刘村伤兵中有将领之子,否则,区区几个伤兵,根本传不到指挥使耳朵里。
两人便告退,一齐退出帅帐。
曹桦忧心如焚,大步如飞,余光打量英气勃勃的勋贵侯门流犯、军中后起之秀,却无暇客套,焦急问:“刘村有多远?”
护送将领,且平日素无交情,按规矩,郭弘磊落后两步,简略答:“不远。骑马稍快些,一个半时辰就到了。”
相距仅几十里,却因军规森严,亲人不得常见面,一年到头,满打满算,顶多探亲五六次。
曹桦步履匆匆,边走边说:“伤兵待在你家休养,给你家里添麻烦了。”
“什么?”
郭弘磊一愣,脚步停顿,惊讶问:“在我家?”
“已经两三天了,你没听说?”
郭弘磊摇摇头,热得汗流浃背,解释道:“这几天,属下等人一直在长谷湾附近,忙妥了才赶回营复命,并未听说此事。”
“原来如此。”曹桦眼里流露欣赏之色,抬手拍了拍对方肩膀,夸道:“听说你一向勇敢善战,屡次立功,小伙子,不错!”
郭弘磊免不了谦虚一番,“哪里?您过誉了。全靠诸位大人统领有方,赫钦卫才屡次获胜。”
“你是个不错的,有目共睹,何必过谦。”曹桦大踏步往外走,心里七上八下,愁叹道:“我家小子,与你年龄相仿,却不如你沉稳,性子急躁,据说受了重伤……现在也不知人是死是活。”说到最后,做父亲的嗓音发哑。
郭弘磊沉默瞬息,只能安慰道:“您别急,先去刘村看看再说吧。”
“唉。”曹桦一声长叹,两鬓斑白。
须臾,一行人迈出营门,十几骑,并一辆马车尾随,车里是大夫、口粮和药物。
七月初,天格外闷热,没有一丝风,蝉在树上鸣叫,聒噪极了。
刘村的一所院子里,热闹非常:
堂屋宽敞,上首设条案,并排坐着三人;下方摆着几行条凳,坐着几十名里正。
一众官差惯常带刀,靠着门和窗,手摇蒲扇,悠闲旁观。
此刻,来自两镇各村的里正们七嘴八舌,争相询问:
“小先生,你说土豆容易侍弄、收成好,是真的吗?”
“我不是你们月湖镇的人,我家住连岗镇牛家村,从未见过土豆,压根不会种。刚才听了一大通,仍是稀里糊涂的。”
“官府忽然命令来此处,我原以为领取赈济粮,没想到是要弄什么新粮种!”
“小先生,你才刚说得太快,我没听明白。”
“一定要种土豆吗?能不能换成苞米或麦子?换个乡亲们熟悉的,行不行?
……
一屋子的里正,心怀困惑与戒备,你一言我一语,嘈杂不堪。
郭弘哲十五岁,被唤作“小先生”,捏着文稿紧张站立,无措扫视众学生,鼓足勇气,试图解答:“对,官府有令,规定了的,此次特地请各位前来,只为一件事,就是推广新粮种,发动全县用心尝试栽种。”
“我方才所言,句句属实,土豆的确好侍弄、收成高,你们若是不信,尽管向本村村民打听。”
姜玉姝镇定自若,坐在庄主簿旁边,落落大方。翠梅搬了个凳子,坐在她身后,胆量早练出来了,毫无怯色。
渐渐的,郭弘哲并非畏缩,而是无力招架,忍不住扭头看嫂子。
姜玉姝一直留意着,觉得磨练小叔子胆量差不多了,便抬手示意他坐下,“阿哲,歇会儿,喝口水,我和庄主簿同他们说。”
“好!”郭弘哲如蒙大赦,立刻落座,擦汗喝水。
庄松端坐条案正中,“唰啦”合上折扇,“笃笃笃~”敲击桌面,喝道:“安静,安静些!”
“如有疑问,一个接一个地提,吵吵嚷嚷的,像什么话?”
“我早说了,连年庄稼歉收,莫说赫钦县,整个西苍都缺粮!所以朝廷才仁慈拨下新粮种,解救边塞黎民百姓于饥荒之中。”
姜玉姝接腔,循循善诱,劝道:“我知道,你们更愿意种苞米和麦子,但眼下旧粮种紧缺,成千上万亩田地,白白荒废着,多可惜?不如种上土豆,趁机学习侍弄新粮种,日后餐桌多一样食物!”
自古以来民怕官。众里正不敢再嚷,有的坐,有的站,面面相觑,嘀嘀咕咕。
庄松清了清嗓子,威严告知:“放心吧,栽种新粮,你们只要听从官府教导,谁也不会吃亏,踏踏实实种地,好处在后头呢。”
姜玉姝心平气静,微笑问:“商议之前,各位不是亲眼看过本村几户人家的地窖了吗?地窖里堆积的粮食,实打实,全是协助官府试种土豆得的酬劳。县里说话算数,夏收时当众称量,没亏欠老百姓一斤半两,各位究竟有什么不放心的?”
提起那堆满地窖的粮食,众里正眼睛一亮,却仍顾虑重重,三三两两交头接耳,半晌,推了个老人出来,背佝偻,哈着腰问:“听说,今夏的收成,官府给了刘村三成半,而且免赋税。那,如果我们种了,官府会赏多少成?”
这下谈到关键了!
姜玉姝虽一直顶着“官府特邀都城农桑能人”的名头,却始终牢记自己身份,无权置喙粮食分成事宜,明智地端起杯子喝茶。
庄松皱眉,头一昂,折扇使劲敲了敲桌面,不满道:“嗳,我说各位,粮食连影儿也没有,就想着‘分多少成’了?合适吗?如今县里统共才几十万斤粮种,根本不够分。”
“听仔细了,现有的几十万斤,是种子,秋收时能翻成多少粮食,全凭庄稼人的能耐。等秋季丰收了,官府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老里正赔笑,点头如捣蒜,“是,是的,官府从来不亏待老百姓。”他话锋一转,却追问:“但您能不能透个底儿?毕竟是全新的粮食,我们大老远赶过来,回村却一问三不知的话,乡亲们恐怕不敢种啊。”
“咳。”庄松喝了口茶,语焉不详,语重心长地说:“官府确实分了三成半给刘村,但众所周知,刘村敢为天下先,心甘情愿,勤勤恳恳,一口气试种两季,方获得嘉赏。你们嘛,后来的,无需摸索,直接捡现成的经验,好意思也要三成半么?”
为什么不好意思?
姜玉姝险些呛了口茶,悄悄隐忍。
老里正抓着草帽扇风,与同伴耳语商量片刻,小心翼翼地问:“我们不敢要求三成半。可各个村的日子都很苦,许多人家揭不开锅了,辛苦忙活一场,求官府到时赏点儿粮食过冬。”
姜玉姝叹了口气,心知对方并未夸大其词。
饥荒持续数年,边塞百姓三餐不继,忍饥挨饿,煎熬度日——但官府顾全大局,为了尽快让全县栽上新粮,必须获得大量粮种,才有筹划调拨的余地。
她略一琢磨,扭头与庄松轻声商议了几句。
少顷,庄松“唰”打开折扇,扇着风,高声告知:“怕什么?难道父母官会不管老百姓死活吗?告诉你们,潘大人暂决定,只要各位勤勤恳恳地侍弄庄稼、收成别太差,到时将分给各村两成半的粮食,同样免赋税。这两成半,既算酬劳,也算赈济。”
“两成半啊?唉,果然比刘村少。”
“免赋税的话,倒不算少。”
“罢了,一直领不到苞米和麦种,闲着心里发慌,种就种吧。”
“假如每亩真能收个三千斤,乡亲们会乐意的。”
“忒麻烦,我一把年纪了,还得琢磨种新粮。”
……
众里正围成圈,议论纷纭,或犹豫或狐疑。
姜玉姝见状,语调铿锵有力,坚定说:“一年两熟,每亩三千斤,刘村已经达到了,绝非我们空口说大话。两成半,如果作为粮种,其实不算少,不出意外的话,咬牙撑一两年,即可翻出十倍百倍的量,比起苞米和麦子,强多了!”
“听起来是强,但我们没种过,心里没底,怕种不好。”众里正远道而来,半信半疑,赔着小心与笑脸,拐弯抹角,不断地质疑、刺探。
一切皆在意料中。眼前的局面,姜玉姝前世今生都经历过,习以为常,耐性十足,反复详细解释,极力打消人群的疑虑,期盼里正回村后发动乡民,顺利下种。
晌午,郭弘磊带路,引领曹桦及其手下抵达家门口。
“吁!”
郭弘磊翻身下马,把马拴在路边树荫下,“曹大人,到了。”
“你的家人就住在这儿?”曹桦下马,诧异扫视陈旧农家小院,把缰绳与马鞭抛给亲兵。
郭弘磊颔首,抬手道:“请。”
一行人刚迈上台阶,院门便被拉开,名叫柱子的兵丁大喜过望,激动行礼道:“大人!您可算来了。”
曹桦三步并作两步,飞快迈进院门,劈头问:“他们人呢?伤势怎么样了?”
“您放心,性命全保住了!”柱子一溜小跑,引领走向厢房,“不过,曹公子伤得最重,才刚勉强清醒,方大夫说,他得休养好一阵子。”
“军中没有什么‘曹公子’,只有曹达。”曹桦淡淡道。
“是!”柱子讪讪挠头。
潘嬷嬷闻声,从厨房里探头,霎时喜出望外,笑喊:“哟?公子回来了!”她正做饭,两手胡乱在围裙上擦了擦,凑近尚未嘘寒问暖,便纳闷问:“怎么不见林勤他们几个小子?”
郭弘磊解释答:“我并不是探亲,而是护送曹大人来探望伤兵。”他环顾四周,低声问:“其他人呢?在地里?”
“天太热,还不到下种的时候。少夫人带着三公子在庄主簿家,接待几十名里正,商议屯田大事。周延则带着其余人,在给土豆催芽。”潘嬷嬷绕着他转了几圈,细细端详。
郭弘磊会意,“放心,我没受伤。”他意欲去厢房探望伤员,却听身后有人问:
“郭弘磊,这几袋是曹达等六人的口粮,能管半个月,还有些药材。放哪儿?”几个兵丁抬着东西问。
“嬷嬷看着办。”
潘嬷嬷忙道:“你们随我来,先搁檐下吧。 ”
郭弘磊点点头,快步走去厢房,恰见曹桦出来,说:“这两个并无大碍,卧床休养一阵子,会痊愈的。走,随我去隔壁瞧瞧另外两个。”
“是。”
另一间厢房里,方胜正在给伤员换药,抽不开身,不然早迎出去了。他扭头,欣喜打招呼。
郭弘磊告知:“这位是曹大人,特来探望伤兵。”
“哦?曹大人,快请坐。”方胜包扎妥伤口,起身让座,露出榻上两个伤员,里侧的睡着了,外侧的半睁开眼睛,虚弱问:“爹,您怎么来了?”
爹?方胜吃了一惊,郭弘磊摆摆手,示意对方安静。
曹桦坐在榻前,热汗淋漓顾不上擦,审视儿子腹部深刀伤、胳膊与肩膀浅划伤,虽心疼,但也放下心,威严答:“探望伤兵,顺便瞧瞧你。见面知道喊‘爹’,看来伤势恢复得不错。”
“要不是郭家好心收留并医治,儿子早没命了。”曹达面白如纸,中气不足,神智却清醒。
曹桦心怀感激,郑重表示:“弘磊,你家对犬子有救命之恩,待他痊愈了,一定尽力报答恩情!”
郭弘磊摇摇头,“此乃吉人自有天相,我家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大难不死,曹达满怀感激,感慨道:“尊夫人心地善良,为了救不相干的人,慷慨拿出人参,连熬三碗独参汤,救了我的命。”
郭弘磊生长在侯门,对独参汤看得稀松平常,爽朗答:“这没什么,药材本就是用于救治人的。”
问候短短片刻,伤员精力不济,众人便退出了厢房,剩下做父亲的陪伴儿子。
郭弘磊估计自己待不了多久,心急,大步流星往外走,朗声说:“我去庄主簿那儿一趟,看她在做什么。”
“公子,等会儿。”
潘嬷嬷靠近,愉快说:“告诉您一个好消息!”
“是!”
郭弘磊抱拳, 听得心里“咯噔”一下, 暗忖:糟糕,长古湾这一仗,持续数日, 刘村又被战火波及了。不知家里怎么样?可避开乱子了?
曹桦深切担忧儿子, 恨不能插翅飞去刘村探望,却心下踌躇, 迟疑道:“但末将手头还有差事未完, 将军身体欠安,不敢让您带病操劳。”
“老毛病了,年年都得犯个三五回, 不妨事的。”
窦勇身为指挥使, 坐镇军中主持大局, 一连数日废寝忘食,熬得眼睛布满血丝。他端坐书案后, 注视两个得力手下, 和蔼道:“你手头剩余的差事不用急, 可以宽限一两日, 纵有急的,我自会办理,或安排人手暂时替你。放心探望孩子吧,亲生骨肉,若非战况紧急,早该去瞧瞧了。”
曹桦大为动容,十分感激,抱拳郑重道:“多谢将军体恤!末将这便去一趟刘村,探望伤兵,一定尽快回营!”
“唔。”窦勇挥了挥手,老迈清瘦,不怒而威。皆因刘村伤兵中有将领之子,否则,区区几个伤兵,根本传不到指挥使耳朵里。
两人便告退,一齐退出帅帐。
曹桦忧心如焚,大步如飞,余光打量英气勃勃的勋贵侯门流犯、军中后起之秀,却无暇客套,焦急问:“刘村有多远?”
护送将领,且平日素无交情,按规矩,郭弘磊落后两步,简略答:“不远。骑马稍快些,一个半时辰就到了。”
相距仅几十里,却因军规森严,亲人不得常见面,一年到头,满打满算,顶多探亲五六次。
曹桦步履匆匆,边走边说:“伤兵待在你家休养,给你家里添麻烦了。”
“什么?”
郭弘磊一愣,脚步停顿,惊讶问:“在我家?”
“已经两三天了,你没听说?”
郭弘磊摇摇头,热得汗流浃背,解释道:“这几天,属下等人一直在长谷湾附近,忙妥了才赶回营复命,并未听说此事。”
“原来如此。”曹桦眼里流露欣赏之色,抬手拍了拍对方肩膀,夸道:“听说你一向勇敢善战,屡次立功,小伙子,不错!”
郭弘磊免不了谦虚一番,“哪里?您过誉了。全靠诸位大人统领有方,赫钦卫才屡次获胜。”
“你是个不错的,有目共睹,何必过谦。”曹桦大踏步往外走,心里七上八下,愁叹道:“我家小子,与你年龄相仿,却不如你沉稳,性子急躁,据说受了重伤……现在也不知人是死是活。”说到最后,做父亲的嗓音发哑。
郭弘磊沉默瞬息,只能安慰道:“您别急,先去刘村看看再说吧。”
“唉。”曹桦一声长叹,两鬓斑白。
须臾,一行人迈出营门,十几骑,并一辆马车尾随,车里是大夫、口粮和药物。
七月初,天格外闷热,没有一丝风,蝉在树上鸣叫,聒噪极了。
刘村的一所院子里,热闹非常:
堂屋宽敞,上首设条案,并排坐着三人;下方摆着几行条凳,坐着几十名里正。
一众官差惯常带刀,靠着门和窗,手摇蒲扇,悠闲旁观。
此刻,来自两镇各村的里正们七嘴八舌,争相询问:
“小先生,你说土豆容易侍弄、收成好,是真的吗?”
“我不是你们月湖镇的人,我家住连岗镇牛家村,从未见过土豆,压根不会种。刚才听了一大通,仍是稀里糊涂的。”
“官府忽然命令来此处,我原以为领取赈济粮,没想到是要弄什么新粮种!”
“小先生,你才刚说得太快,我没听明白。”
“一定要种土豆吗?能不能换成苞米或麦子?换个乡亲们熟悉的,行不行?
……
一屋子的里正,心怀困惑与戒备,你一言我一语,嘈杂不堪。
郭弘哲十五岁,被唤作“小先生”,捏着文稿紧张站立,无措扫视众学生,鼓足勇气,试图解答:“对,官府有令,规定了的,此次特地请各位前来,只为一件事,就是推广新粮种,发动全县用心尝试栽种。”
“我方才所言,句句属实,土豆的确好侍弄、收成高,你们若是不信,尽管向本村村民打听。”
姜玉姝镇定自若,坐在庄主簿旁边,落落大方。翠梅搬了个凳子,坐在她身后,胆量早练出来了,毫无怯色。
渐渐的,郭弘哲并非畏缩,而是无力招架,忍不住扭头看嫂子。
姜玉姝一直留意着,觉得磨练小叔子胆量差不多了,便抬手示意他坐下,“阿哲,歇会儿,喝口水,我和庄主簿同他们说。”
“好!”郭弘哲如蒙大赦,立刻落座,擦汗喝水。
庄松端坐条案正中,“唰啦”合上折扇,“笃笃笃~”敲击桌面,喝道:“安静,安静些!”
“如有疑问,一个接一个地提,吵吵嚷嚷的,像什么话?”
“我早说了,连年庄稼歉收,莫说赫钦县,整个西苍都缺粮!所以朝廷才仁慈拨下新粮种,解救边塞黎民百姓于饥荒之中。”
姜玉姝接腔,循循善诱,劝道:“我知道,你们更愿意种苞米和麦子,但眼下旧粮种紧缺,成千上万亩田地,白白荒废着,多可惜?不如种上土豆,趁机学习侍弄新粮种,日后餐桌多一样食物!”
自古以来民怕官。众里正不敢再嚷,有的坐,有的站,面面相觑,嘀嘀咕咕。
庄松清了清嗓子,威严告知:“放心吧,栽种新粮,你们只要听从官府教导,谁也不会吃亏,踏踏实实种地,好处在后头呢。”
姜玉姝心平气静,微笑问:“商议之前,各位不是亲眼看过本村几户人家的地窖了吗?地窖里堆积的粮食,实打实,全是协助官府试种土豆得的酬劳。县里说话算数,夏收时当众称量,没亏欠老百姓一斤半两,各位究竟有什么不放心的?”
提起那堆满地窖的粮食,众里正眼睛一亮,却仍顾虑重重,三三两两交头接耳,半晌,推了个老人出来,背佝偻,哈着腰问:“听说,今夏的收成,官府给了刘村三成半,而且免赋税。那,如果我们种了,官府会赏多少成?”
这下谈到关键了!
姜玉姝虽一直顶着“官府特邀都城农桑能人”的名头,却始终牢记自己身份,无权置喙粮食分成事宜,明智地端起杯子喝茶。
庄松皱眉,头一昂,折扇使劲敲了敲桌面,不满道:“嗳,我说各位,粮食连影儿也没有,就想着‘分多少成’了?合适吗?如今县里统共才几十万斤粮种,根本不够分。”
“听仔细了,现有的几十万斤,是种子,秋收时能翻成多少粮食,全凭庄稼人的能耐。等秋季丰收了,官府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老里正赔笑,点头如捣蒜,“是,是的,官府从来不亏待老百姓。”他话锋一转,却追问:“但您能不能透个底儿?毕竟是全新的粮食,我们大老远赶过来,回村却一问三不知的话,乡亲们恐怕不敢种啊。”
“咳。”庄松喝了口茶,语焉不详,语重心长地说:“官府确实分了三成半给刘村,但众所周知,刘村敢为天下先,心甘情愿,勤勤恳恳,一口气试种两季,方获得嘉赏。你们嘛,后来的,无需摸索,直接捡现成的经验,好意思也要三成半么?”
为什么不好意思?
姜玉姝险些呛了口茶,悄悄隐忍。
老里正抓着草帽扇风,与同伴耳语商量片刻,小心翼翼地问:“我们不敢要求三成半。可各个村的日子都很苦,许多人家揭不开锅了,辛苦忙活一场,求官府到时赏点儿粮食过冬。”
姜玉姝叹了口气,心知对方并未夸大其词。
饥荒持续数年,边塞百姓三餐不继,忍饥挨饿,煎熬度日——但官府顾全大局,为了尽快让全县栽上新粮,必须获得大量粮种,才有筹划调拨的余地。
她略一琢磨,扭头与庄松轻声商议了几句。
少顷,庄松“唰”打开折扇,扇着风,高声告知:“怕什么?难道父母官会不管老百姓死活吗?告诉你们,潘大人暂决定,只要各位勤勤恳恳地侍弄庄稼、收成别太差,到时将分给各村两成半的粮食,同样免赋税。这两成半,既算酬劳,也算赈济。”
“两成半啊?唉,果然比刘村少。”
“免赋税的话,倒不算少。”
“罢了,一直领不到苞米和麦种,闲着心里发慌,种就种吧。”
“假如每亩真能收个三千斤,乡亲们会乐意的。”
“忒麻烦,我一把年纪了,还得琢磨种新粮。”
……
众里正围成圈,议论纷纭,或犹豫或狐疑。
姜玉姝见状,语调铿锵有力,坚定说:“一年两熟,每亩三千斤,刘村已经达到了,绝非我们空口说大话。两成半,如果作为粮种,其实不算少,不出意外的话,咬牙撑一两年,即可翻出十倍百倍的量,比起苞米和麦子,强多了!”
“听起来是强,但我们没种过,心里没底,怕种不好。”众里正远道而来,半信半疑,赔着小心与笑脸,拐弯抹角,不断地质疑、刺探。
一切皆在意料中。眼前的局面,姜玉姝前世今生都经历过,习以为常,耐性十足,反复详细解释,极力打消人群的疑虑,期盼里正回村后发动乡民,顺利下种。
晌午,郭弘磊带路,引领曹桦及其手下抵达家门口。
“吁!”
郭弘磊翻身下马,把马拴在路边树荫下,“曹大人,到了。”
“你的家人就住在这儿?”曹桦下马,诧异扫视陈旧农家小院,把缰绳与马鞭抛给亲兵。
郭弘磊颔首,抬手道:“请。”
一行人刚迈上台阶,院门便被拉开,名叫柱子的兵丁大喜过望,激动行礼道:“大人!您可算来了。”
曹桦三步并作两步,飞快迈进院门,劈头问:“他们人呢?伤势怎么样了?”
“您放心,性命全保住了!”柱子一溜小跑,引领走向厢房,“不过,曹公子伤得最重,才刚勉强清醒,方大夫说,他得休养好一阵子。”
“军中没有什么‘曹公子’,只有曹达。”曹桦淡淡道。
“是!”柱子讪讪挠头。
潘嬷嬷闻声,从厨房里探头,霎时喜出望外,笑喊:“哟?公子回来了!”她正做饭,两手胡乱在围裙上擦了擦,凑近尚未嘘寒问暖,便纳闷问:“怎么不见林勤他们几个小子?”
郭弘磊解释答:“我并不是探亲,而是护送曹大人来探望伤兵。”他环顾四周,低声问:“其他人呢?在地里?”
“天太热,还不到下种的时候。少夫人带着三公子在庄主簿家,接待几十名里正,商议屯田大事。周延则带着其余人,在给土豆催芽。”潘嬷嬷绕着他转了几圈,细细端详。
郭弘磊会意,“放心,我没受伤。”他意欲去厢房探望伤员,却听身后有人问:
“郭弘磊,这几袋是曹达等六人的口粮,能管半个月,还有些药材。放哪儿?”几个兵丁抬着东西问。
“嬷嬷看着办。”
潘嬷嬷忙道:“你们随我来,先搁檐下吧。 ”
郭弘磊点点头,快步走去厢房,恰见曹桦出来,说:“这两个并无大碍,卧床休养一阵子,会痊愈的。走,随我去隔壁瞧瞧另外两个。”
“是。”
另一间厢房里,方胜正在给伤员换药,抽不开身,不然早迎出去了。他扭头,欣喜打招呼。
郭弘磊告知:“这位是曹大人,特来探望伤兵。”
“哦?曹大人,快请坐。”方胜包扎妥伤口,起身让座,露出榻上两个伤员,里侧的睡着了,外侧的半睁开眼睛,虚弱问:“爹,您怎么来了?”
爹?方胜吃了一惊,郭弘磊摆摆手,示意对方安静。
曹桦坐在榻前,热汗淋漓顾不上擦,审视儿子腹部深刀伤、胳膊与肩膀浅划伤,虽心疼,但也放下心,威严答:“探望伤兵,顺便瞧瞧你。见面知道喊‘爹’,看来伤势恢复得不错。”
“要不是郭家好心收留并医治,儿子早没命了。”曹达面白如纸,中气不足,神智却清醒。
曹桦心怀感激,郑重表示:“弘磊,你家对犬子有救命之恩,待他痊愈了,一定尽力报答恩情!”
郭弘磊摇摇头,“此乃吉人自有天相,我家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大难不死,曹达满怀感激,感慨道:“尊夫人心地善良,为了救不相干的人,慷慨拿出人参,连熬三碗独参汤,救了我的命。”
郭弘磊生长在侯门,对独参汤看得稀松平常,爽朗答:“这没什么,药材本就是用于救治人的。”
问候短短片刻,伤员精力不济,众人便退出了厢房,剩下做父亲的陪伴儿子。
郭弘磊估计自己待不了多久,心急,大步流星往外走,朗声说:“我去庄主簿那儿一趟,看她在做什么。”
“公子,等会儿。”
潘嬷嬷靠近,愉快说:“告诉您一个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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