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 74 74.斩断旧情
- 75 75.心病无药
- 76 76.情敌碰面
- 77 77.动口动手
- 78 78.两封家书
- 79 79.未雨绸缪
- 80 80.故人重逢
- 81 81.赫钦县衙
- 82 82.诱人奖赏
- 83 83.故意偶遇
- 84 84.重返刘村
- 85 85.不情之请
- 86 86.志在必得
- 87 87.救命之恩
- 88 88.不轨之徒
- 89 89.密林埋伏
- 90 90.剪径敌贼
- 91 91.有惊无险
- 92 92.中秋团圆
- 93 93.夫妻夜话
- 94 94.恩爱日常
- 95 95.变故突发
- 96 96.雅间密谈
- 97 97.遭遇仇家
- 98 98.唇枪舌剑
- 99 99.狭路相逢
- 100 100.巧遇贵人
- 101 101.大获丰收
- 102 102.权宜之计
- 103 103.大战在即
- 104 104.顺利过关
- 105 105.忧思深重
- 106 106.决战伊始
- 107 107.痴情人也
- 108 108.勇立首功
- 109 109.即将临盆
- 110 110.上奏请旨
- 111 111.三喜临门
- 112 112.喜得贵子
- 113 113.风水轮转
- 114 114.全家团聚
- 115 115.天伦之乐
- 116 116.不欢而散
- 117 117.蛇蝎心肠
- 118 118.谎话连篇
- 119 119.削发为尼
- 120 120.答应退亲
- 121 121.同僚到任
- 122 122.论功派官
- 123 123.获封千户
- 124 124.深怀偏见
- 125 125.女官上任
- 126 126.共商大计
- 127 127.婆婆在上
- 128 128.大发脾气
- 129 129.出师不利
- 130 130.峰回路转
- 131 131.落魄夫妻
- 132 132.趁机报仇
- 133 133.新官上任
- 134 134.阴谋诡计
- 135 135.阴谋得逞
- 136 136.一只飞燕
- 137 137.英雄救美
- 138 138.金风玉露
- 139 139.第三门亲
- 140 140.闭门羹也
- 141 141.上峰保媒
- 142 142.仇家路窄
- 143 143.生死攸关
- 144 144.狼狈归来
- 145 145.心碎瞬间
- 146 146.当众调侃
- 147 147.变故突发
- 148 148.他乡故知
- 149 149.花丛偶遇
- 150 150.离家出走
- 151 151.暴雨前夕
- 152 152.悔恨交加
- 153 153.八方来贺
- 154 154.仇人相见
- 155 155.小姨子也
- 156 156.岳父大人
- 157 157.姐妹交锋
- 158 158.不速之客
- 159 159.第 159 章
- 160 160.酒后真言
- 161 161.癫狂发泄
- 162 162.晴天霹雳
- 163 163.大义灭亲
- 164 164.同僚之怒
- 165 165.沮丧反省
- 166 166.上峰责问
- 167 167.艰难之择
- 168 168.纠缠不休
- 169 169.心碎刹那
- 170 170.潜入私院
- 171 171.意外之客
- 172 172.雪夜思乡
- 173 173.营所之邀
- 174 174.初入军营
- 175 175.南北之争
- 176 176.校场挑衅
- 177 177.热血沸腾
- 178 178.除夕前夕
- 179 179.除夕敌袭
- 180 180.手心手背
- 181 181.婉拒亲事
- 182 182.家藏丑事
- 183 183.分别前夕
- 184 184.丑事败露
- 185 185.官营作坊
- 186 186.一波又起
- 187 187.死不瞑目
- 188 188.意外线索
- 189 189.反咬一口
- 190 190.真相大白
- 191 191.突遭弹劾
- 192 192.不眠之夜
- 193 193.喜忧参半
- 194 194.大哭宣泄
- 195 195.峰回路转
- 196 196.养胎日常
- 197 197.姻缘天成
- 198 198.龙凤双胎
- 199 199.升迁之喜
- 200 200.破格提拔
- 201 201.情愫暗生
- 202 202.赴任图宁
- 203 203.地头蛇窝
- 204 204.疑虑丛生
- 205 205.第 205 章
- 206 206.第 206 章
- 207 207.月夜探望
- 208 208.不轨之心
- 209 209.第 209 章
- 210 210.第 210 章
- 211 211.第 211 章
- 212 212.第 212 章
- 213 213.投怀送抱
- 214 214.作坊典吏
- 215 215.升官之喜
- 216 216.暗潮涌动
- 217 217.秘密检举
- 218 218.郎舅争执
- 219 219.治服刺头
- 220 220.通奸丑事
- 221 221.第 221 章
- 222 222.郎舅反目
- 223 223.第 223 章
- 224 224.大赦天下
- 225 225.除夕前夕
- 226 226.第 226 章
- 227 227.往事如烟
- 228 228.夫妻探亲
- 229 229.逮个正着
- 230 230.兄弟争执
- 231 231.新妇敬茶
- 232 232.家法惩罚
- 233 233.一往情深
- 234 234.教谕之死
- 235 235.传见暗卫
- 236 236.亲往吊唁
- 237 237.城郊险况
- 238 238.冤家路窄
- 239 239.妻仇夫报
- 240 240.夜宿山脚
- 241 241.敌袭危机
- 242 242.第 242 章
- 243 243.第 243 章
- 244 244.下落不明
- 245 245.沉默黯伤
- 246 246.谣言四起
- 247 247.孤军深入
- 248 248.密商抓捕
- 249 249.守得云开
- 250 250.前路难测
- 251 251.接风夜宴
- 252 252.征夫何在
- 253 253.铲除恶吏
- 254 254.铿锵玫瑰
- 255 255.危机四伏
- 256 256.将军之令
- 257 257.凯旋之师
- 258 258.久别之拥
- 259 259.游学纷争
- 260 260.停职风波
- 261 261.庆功盛宴
- 262 262.掌控全局
- 263 263.兄嫂难为
- 264 264.无妄之灾
- 265 265.宣威将军
- 266 266.辞官争执
- 267 267.仇消恨散
- 268 268.债主临门
- 269 269.债多不愁
- 270 270.始乱终弃
- 271 271.春季生机
- 272 272.中秋团聚
- 273 273.任满三年
- 274 274.美色惑人
- 275 275.又满三年
- 276 276.仕途忐忑
- 277 277.升迁喜信
- 278 278.显贵钦差
- 279 279.再度分别
- 280 280.世事难料
- 281 281.奏报丁忧
- 282 282.入宫面圣
- 283 283.重返边塞
- 284 284.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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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重返刘村
84.重返刘村
“大夫,如何?她不要紧吧?”裴文沣焦急不安, 一见大夫出来, 便疾步相迎, 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老大夫须发灰白,慈眉善目,摆摆手, 笑答:“大人无需担心, 您那位亲戚并非中暑,而是有喜了,她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大夫习以为常, 随口说:“恭喜。”
“什么?”
“你说什么?”
裴文沣目瞪口呆, 整个人猛一激灵,犹如遭了晴天霹雳, 震惊失神, 语无伦次,颤声问:“她、她怎么可能有喜?大夫,你可诊清楚了?她居然、居然——两个多月的身孕?”
老大夫被质问得一愣, 却涵养甚佳, 丝毫未动怒, 讶异端详明显痛苦不悦的年轻州官,正色答:“老夫行医大半辈子, 那般明显的喜脉, 不会诊错的。”
“两个多月, 两个多月的身孕……”裴文沣喃喃自语, 两眼发直。猝不及防,他踉跄几步,颓丧跌坐圈椅,失魂落魄,暗忖:
恭喜?
倘若大夫说“尊夫人有喜”,那才叫喜;如今却是“郭夫人有喜”,喜从何来?
亲信小厮心惊胆战,不约而同,火速并排,以身体遮挡公子,面上佯作欣喜状,高声说:“嗳呀,原来表姑娘并不是生病,而是有喜了啊!”
“今儿天太热,所有人都差点中暑了。咳,我们公子被晒得头昏脑涨的,烦请大夫给开一剂解暑药。”
大夫老于世故,自然瞧破了些端倪,却明智地未说破。他装作一无所知,识趣答:“行。老夫马上开方子,稍后你们去抓安胎药时,顺便抓解暑药。”
“哎,好的。”蔡春和吴亮挤出笑脸,前者照顾大受打击的裴文沣,后者迅速请走大夫,生怕招惹外人非议。
紧接着,翠梅从里间跑出来,脸带喜色,但一见了裴文沣,却下意识收敛喜色——作为下人,她和蔡春、吴亮一样,无力左右局面,内心为难,不胜唏嘘。
翠梅恭恭敬敬,屈膝福道:“表公子。”
“听大夫说,”裴文沣枯坐,木雕泥塑似的,凤目幽暗,“玉姝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可是真的?”
翠梅瑟缩低头,不敢直视对方,嗫嚅答:“大夫反复地诊脉,他说有喜,应该、应该便是有了。”
“哦?”裴文沣缓缓扭头,冷冷问:“算起来,靖阳侯父子去世才一年多,按理应该守孝三年,姝妹妹却竟然有喜了?”他脸色突变,激愤拍桌而起,额角脖颈青筋凸起,恨意滔天,咬牙怒骂:
“郭弘磊有违孝道,简直是个畜生!畜生!”
“公子,冷静,您冷静些。”蔡春和吴亮吓一跳,慌忙劝说:
“求您小声点儿,龚知州是郭家亲戚,这种话要是传出去,不太妥。”
翠梅唬了一大跳,惶恐后退,战战兢兢。但事关家主名誉,她不得不鼓足勇气,解释道:“您误会了,数月前,姑娘和姑爷——”她硬生生打住,想了想,拗口改称:“姑娘和郭二公子,其实是奉郭老夫人的命令,为子嗣起见,提前圆房,正经办了礼的,绝非私自行事。”
姑爷?子嗣?圆房?
活像三把尖刀,刺得裴文沣一颗心血淋淋。他脸色铁青,忽然嗤笑,头高昂,从牙缝里吐出字,“你称呼姓郭的为姑爷,叫得真顺口,又何必改?”
翠梅白着脸,眼眶泛红,为难得双膝下跪,哽咽表明:“换成两年前,奴婢做梦也想不到,一切会变成如今这模样。当初事发后,姑娘日夜以泪洗面,接连写信向您求助,奴婢几个负责寄信,因为府里不准,每次都是费尽心思,偷偷托人把信寄出去。”
“谁知,寄出去的信统统没有回音,我们被禁足,焦急盼消息,等啊等,一直等到靖阳侯府的花轿临门,始终没见着裴家半个人影。您说,能怎么办?打不过,逃不了,根本没办法。”
翠梅流泪,恳求道:“姑娘几度寻死,幸亏最终活了下来,现在她已经怀了郭二公子的孩子……表公子,奴婢斗胆,求您别再打扰她了,面对面,姑娘心里得多痛苦啊?”
裴文沣咬牙切齿,直挺挺戳在地上,双拳紧握,一声不吭。他倏然转身,抬脚冲向里间,冲了两步却停顿,趔趄又一转身,飞奔出房门,头也不回。
“公子?”
“公子,您冷静些!”俩小厮立刻追赶。
下一瞬,去厨房提水的邹贵返回,进门即吃一惊,紧张问:“翠姐姐,你怎么啦?为什么跪着?”
“没什么。”翠梅回神,擦泪站起来,掏出荷包递给同伴,接过茶水,叮嘱道:“小邹,大夫正在开药方,你快找他去,上街抓药时小心些,我得照顾少夫人。”
“知道了!”邹贵把荷包塞进怀里,犹豫瞬息,小心翼翼地问:“是裴公子罚你跪的吧?刚才,我远远望见他了,似乎怒气冲冲的。”
翠梅避而不谈,含糊答:“不是,他没罚我。别愣着,抓药去吧。”
“哦。”邹贵挠挠头,怀揣着荷包走了。
炎夏的午后,里间十分闷热。
姜玉姝被吵醒了,逐渐清醒,困倦乏力,慢慢坐起来,唤道:“翠梅?”
“哎!”
翠梅匆匆返回里间,关切问:“终于醒了!觉得怎么样?身上可有哪儿不舒服?”
姜玉姝靠着软枕,脸色苍白,迫不及待地问:“刚才表哥是不是在外面?我半梦半醒,好像听见你们在吵架。”
“没吵架,只是、只是谈起了往事,表公子有些激动。”
姜玉姝皱眉,双手下意识捧着腹部,轻声说:“我略听了几句,大概猜着了。委屈你了。”
“委屈什么呀?一点儿不委屈。”翠梅吸吸鼻子,扬起笑脸,倒水端近,愉快说:“恭喜姑娘!大夫说,您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啦。”
孩子?
姜玉姝不敢置信,惊喜交加,狐疑抚摸腹部,忐忑问:“真的吗?但我一直没什么感觉,大夫该不会诊错了吧?刚才隐约听见外头争吵,说‘有喜’,我迷迷糊糊,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当然是真的!请来的白胡子大夫是县里名医,岂会连个喜脉都诊错?肯定是怀上了。”翠梅坚信不疑,凑近道:“月信不是没来么?前阵子我就怀疑,原来真有喜了。”
姜玉姝激动无措,埋头审视自己的肚子,小声说:“自从到了西苍,估计是水土不服,月信一直很不准,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上次他探亲,每天夜晚……唉,不知道会不会伤了胎儿?
姜玉姝担忧之余,脸泛红晕,羞于启齿,尴尬答:“没什么。”
“咳,哦。”翠梅与彭长荣已定亲,虽未成亲,男女之事上却模糊开了窍,她有所猜测,但不好意思认真琢磨。
“小邹抓药去了,您先躺下歇息,等煎好药再起来喝。”
姜玉姝颔首,顺从仰躺,双手环抱腹部,时而红着脸笑、时而忧心忡忡、时而严肃板着脸……即将成为母亲,她慌慌乱乱,满脑子全是孩子,无暇分神考虑其它。
这天夜里,裴文沣悲闷痛苦,借酒浇愁,喝得酩酊大醉,小厮苦劝无果,硬架着他歇在客栈。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我不明白,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姝妹妹,明明是我的。”失意之人醉醺醺,涕泪交零,大着舌头,结结巴巴地说:
“玉姝是我的!郭、郭弘磊算什么东西?纨绔之徒,那个混账畜生,混账东西,抢走了我的妻子。”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俩小厮寸步不离,连哄带骗,甚至跪下恳求也不管用,焦头烂额。
结果,次日一早,裴文沣醉酒昏睡,错过了送别。
庄松算是共事的伙伴,迟早瞒不住,且偶尔需要对方关照,郭家人便悄悄透露了喜信。
晨风吹拂,朝阳初升。
来时,一大一小两辆旧马车;回时,却变成一新一旧的两辆。
翠梅掀开帘子,把包袱放进去,只见新马车整洁宽敞,椅子、靠背、后侧厢壁均铺有软垫,大热天,明显是为了姜玉姝而布置的。
“县衙的意思,特地派了辆马车,今后归你用,便于往返月湖和连岗两镇之间。”庄松笑道。
姜玉姝自是感激,“多谢各位大人。”
“她如今是双身子,切勿急赶路,宁肯慢些,也别颠簸。”龚益鹏背着手,威严吩咐。
庄松毕恭毕敬,“您放心,既然知道了,绝不会急赶路的,农桑之事,再急也不在乎三天两天。”
“这就好。”
龚益鹏偏头,使了个眼神,其随从会意,恭敬奉上两个食盒。他官袍笔挺,和和气气,叮嘱道:“食盒里有几样糕点,不嫌弃的话,路上将就用些,别饿着了。”
姜玉姝忙道谢,“怎会嫌弃呢?谢谢表姐夫。”
“我在府城,总是公务缠身,至今只探望过老夫人两次,一直无法抽空探望你们,实在抱歉。”龚益鹏叹了口气,真心实意。
姜玉姝也叹了口气,苦笑道:“哪里?你已经够费心的了!一大家子分离至今,我们从未去长平探亲,平日仅靠书信联络,远远比不上你。”
“身不由己,怪不得你们。”龚益鹏郑重其事,承诺道:“等弘磊的孩子出生,记得报个喜信,到时无论如何,我一定带小蝶去月湖镇喝喜酒!”
“好的。”
姜玉姝对眼前厚道之人印象不错,歉意说:“提起孩子,我们没能去喝外甥女的满月酒,更是抱歉。”
龚益鹏虽遗憾暂无儿子,但聊起女儿便喜笑颜开,“小女已经会翻身了,等弘磊的孩子出生,我看能不能带上她,给你们瞧瞧。”
“拭目以待!”
庄松抬头看了看天色,龚益鹏会意,主动说:“路途遥远,你们身负差事,我就不虚留了,下次再聚,启程吧。”
姜玉姝福了福,“那么,告辞了。”
“一路小心,多保重。”龚益鹏送了几步。
“改天再聊。”
邹贵摆好矮凳,“您慢些。”
姜玉姝有孕在身,不敢再随心所欲地蹦跳,踩着凳子登上马车,与翠梅并排而坐,掀开帘子说:“告辞。”
龚益鹏挥了挥手,尽力关照世交兄弟的妻子。
须臾,一队官差带刀护送,两辆马车往北,返回月湖镇。
途中,翠梅好奇揭开食盒,纳闷问:“咦?不是说糕点吗?这是什么?”她拿起木匣,打开一看,“哎呀,是人参!”
姜玉姝扭头望去,见匣内盛着三根人参,参香扑鼻。她顿时感慨,叹道:“表姐夫真是、真是——唉,我们又欠了他的人情。”
“无妨,日后慢慢儿报答嘛。”翠梅眉开眼笑,喜滋滋地说:“这必定是给您补身子的。邹贵昨儿仓促去药铺,买不到好参,正缺呢,龚大人就送来了,太及时啦。”
姜玉姝靠着软垫,闭目养神,手老是忍不住,时不时摸摸肚子,耳语问:“听说,表哥昨晚喝醉了?”
“嗯。”翠梅合上匣子,谨慎收好名贵药材,“据吴亮说,表公子喝得大醉,吐得脸发青,一宿未归,歇客栈里了。”
姜玉姝一声叹息,凝重说:“大醉一场,但愿他已经死心了,从此振作,早日觅得志趣相投的佳人。”
“奴婢也希望如此。”翠梅苦恼叹气。
足足五天后,一行人才返回刘村,风尘仆仆。
岂料,刚到村口,众人便遥见路上躺了几具尸体,血流遍地,死状凄惨。
庄松大惊失色,探头眺望问:“怎么回事?”
“不、不清楚。”
“死人了!”
“我认得,那是住在村口的一家子。”
同行官差纷纷勒马,惶惶不安,正面面相觑时,突听村里隐约传来马匹嘶鸣声,夹杂刀剑兵器碰撞的尖利锐响——
老大夫须发灰白,慈眉善目,摆摆手, 笑答:“大人无需担心, 您那位亲戚并非中暑,而是有喜了,她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大夫习以为常, 随口说:“恭喜。”
“什么?”
“你说什么?”
裴文沣目瞪口呆, 整个人猛一激灵,犹如遭了晴天霹雳, 震惊失神, 语无伦次,颤声问:“她、她怎么可能有喜?大夫,你可诊清楚了?她居然、居然——两个多月的身孕?”
老大夫被质问得一愣, 却涵养甚佳, 丝毫未动怒, 讶异端详明显痛苦不悦的年轻州官,正色答:“老夫行医大半辈子, 那般明显的喜脉, 不会诊错的。”
“两个多月, 两个多月的身孕……”裴文沣喃喃自语, 两眼发直。猝不及防,他踉跄几步,颓丧跌坐圈椅,失魂落魄,暗忖:
恭喜?
倘若大夫说“尊夫人有喜”,那才叫喜;如今却是“郭夫人有喜”,喜从何来?
亲信小厮心惊胆战,不约而同,火速并排,以身体遮挡公子,面上佯作欣喜状,高声说:“嗳呀,原来表姑娘并不是生病,而是有喜了啊!”
“今儿天太热,所有人都差点中暑了。咳,我们公子被晒得头昏脑涨的,烦请大夫给开一剂解暑药。”
大夫老于世故,自然瞧破了些端倪,却明智地未说破。他装作一无所知,识趣答:“行。老夫马上开方子,稍后你们去抓安胎药时,顺便抓解暑药。”
“哎,好的。”蔡春和吴亮挤出笑脸,前者照顾大受打击的裴文沣,后者迅速请走大夫,生怕招惹外人非议。
紧接着,翠梅从里间跑出来,脸带喜色,但一见了裴文沣,却下意识收敛喜色——作为下人,她和蔡春、吴亮一样,无力左右局面,内心为难,不胜唏嘘。
翠梅恭恭敬敬,屈膝福道:“表公子。”
“听大夫说,”裴文沣枯坐,木雕泥塑似的,凤目幽暗,“玉姝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可是真的?”
翠梅瑟缩低头,不敢直视对方,嗫嚅答:“大夫反复地诊脉,他说有喜,应该、应该便是有了。”
“哦?”裴文沣缓缓扭头,冷冷问:“算起来,靖阳侯父子去世才一年多,按理应该守孝三年,姝妹妹却竟然有喜了?”他脸色突变,激愤拍桌而起,额角脖颈青筋凸起,恨意滔天,咬牙怒骂:
“郭弘磊有违孝道,简直是个畜生!畜生!”
“公子,冷静,您冷静些。”蔡春和吴亮吓一跳,慌忙劝说:
“求您小声点儿,龚知州是郭家亲戚,这种话要是传出去,不太妥。”
翠梅唬了一大跳,惶恐后退,战战兢兢。但事关家主名誉,她不得不鼓足勇气,解释道:“您误会了,数月前,姑娘和姑爷——”她硬生生打住,想了想,拗口改称:“姑娘和郭二公子,其实是奉郭老夫人的命令,为子嗣起见,提前圆房,正经办了礼的,绝非私自行事。”
姑爷?子嗣?圆房?
活像三把尖刀,刺得裴文沣一颗心血淋淋。他脸色铁青,忽然嗤笑,头高昂,从牙缝里吐出字,“你称呼姓郭的为姑爷,叫得真顺口,又何必改?”
翠梅白着脸,眼眶泛红,为难得双膝下跪,哽咽表明:“换成两年前,奴婢做梦也想不到,一切会变成如今这模样。当初事发后,姑娘日夜以泪洗面,接连写信向您求助,奴婢几个负责寄信,因为府里不准,每次都是费尽心思,偷偷托人把信寄出去。”
“谁知,寄出去的信统统没有回音,我们被禁足,焦急盼消息,等啊等,一直等到靖阳侯府的花轿临门,始终没见着裴家半个人影。您说,能怎么办?打不过,逃不了,根本没办法。”
翠梅流泪,恳求道:“姑娘几度寻死,幸亏最终活了下来,现在她已经怀了郭二公子的孩子……表公子,奴婢斗胆,求您别再打扰她了,面对面,姑娘心里得多痛苦啊?”
裴文沣咬牙切齿,直挺挺戳在地上,双拳紧握,一声不吭。他倏然转身,抬脚冲向里间,冲了两步却停顿,趔趄又一转身,飞奔出房门,头也不回。
“公子?”
“公子,您冷静些!”俩小厮立刻追赶。
下一瞬,去厨房提水的邹贵返回,进门即吃一惊,紧张问:“翠姐姐,你怎么啦?为什么跪着?”
“没什么。”翠梅回神,擦泪站起来,掏出荷包递给同伴,接过茶水,叮嘱道:“小邹,大夫正在开药方,你快找他去,上街抓药时小心些,我得照顾少夫人。”
“知道了!”邹贵把荷包塞进怀里,犹豫瞬息,小心翼翼地问:“是裴公子罚你跪的吧?刚才,我远远望见他了,似乎怒气冲冲的。”
翠梅避而不谈,含糊答:“不是,他没罚我。别愣着,抓药去吧。”
“哦。”邹贵挠挠头,怀揣着荷包走了。
炎夏的午后,里间十分闷热。
姜玉姝被吵醒了,逐渐清醒,困倦乏力,慢慢坐起来,唤道:“翠梅?”
“哎!”
翠梅匆匆返回里间,关切问:“终于醒了!觉得怎么样?身上可有哪儿不舒服?”
姜玉姝靠着软枕,脸色苍白,迫不及待地问:“刚才表哥是不是在外面?我半梦半醒,好像听见你们在吵架。”
“没吵架,只是、只是谈起了往事,表公子有些激动。”
姜玉姝皱眉,双手下意识捧着腹部,轻声说:“我略听了几句,大概猜着了。委屈你了。”
“委屈什么呀?一点儿不委屈。”翠梅吸吸鼻子,扬起笑脸,倒水端近,愉快说:“恭喜姑娘!大夫说,您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啦。”
孩子?
姜玉姝不敢置信,惊喜交加,狐疑抚摸腹部,忐忑问:“真的吗?但我一直没什么感觉,大夫该不会诊错了吧?刚才隐约听见外头争吵,说‘有喜’,我迷迷糊糊,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当然是真的!请来的白胡子大夫是县里名医,岂会连个喜脉都诊错?肯定是怀上了。”翠梅坚信不疑,凑近道:“月信不是没来么?前阵子我就怀疑,原来真有喜了。”
姜玉姝激动无措,埋头审视自己的肚子,小声说:“自从到了西苍,估计是水土不服,月信一直很不准,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上次他探亲,每天夜晚……唉,不知道会不会伤了胎儿?
姜玉姝担忧之余,脸泛红晕,羞于启齿,尴尬答:“没什么。”
“咳,哦。”翠梅与彭长荣已定亲,虽未成亲,男女之事上却模糊开了窍,她有所猜测,但不好意思认真琢磨。
“小邹抓药去了,您先躺下歇息,等煎好药再起来喝。”
姜玉姝颔首,顺从仰躺,双手环抱腹部,时而红着脸笑、时而忧心忡忡、时而严肃板着脸……即将成为母亲,她慌慌乱乱,满脑子全是孩子,无暇分神考虑其它。
这天夜里,裴文沣悲闷痛苦,借酒浇愁,喝得酩酊大醉,小厮苦劝无果,硬架着他歇在客栈。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我不明白,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姝妹妹,明明是我的。”失意之人醉醺醺,涕泪交零,大着舌头,结结巴巴地说:
“玉姝是我的!郭、郭弘磊算什么东西?纨绔之徒,那个混账畜生,混账东西,抢走了我的妻子。”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俩小厮寸步不离,连哄带骗,甚至跪下恳求也不管用,焦头烂额。
结果,次日一早,裴文沣醉酒昏睡,错过了送别。
庄松算是共事的伙伴,迟早瞒不住,且偶尔需要对方关照,郭家人便悄悄透露了喜信。
晨风吹拂,朝阳初升。
来时,一大一小两辆旧马车;回时,却变成一新一旧的两辆。
翠梅掀开帘子,把包袱放进去,只见新马车整洁宽敞,椅子、靠背、后侧厢壁均铺有软垫,大热天,明显是为了姜玉姝而布置的。
“县衙的意思,特地派了辆马车,今后归你用,便于往返月湖和连岗两镇之间。”庄松笑道。
姜玉姝自是感激,“多谢各位大人。”
“她如今是双身子,切勿急赶路,宁肯慢些,也别颠簸。”龚益鹏背着手,威严吩咐。
庄松毕恭毕敬,“您放心,既然知道了,绝不会急赶路的,农桑之事,再急也不在乎三天两天。”
“这就好。”
龚益鹏偏头,使了个眼神,其随从会意,恭敬奉上两个食盒。他官袍笔挺,和和气气,叮嘱道:“食盒里有几样糕点,不嫌弃的话,路上将就用些,别饿着了。”
姜玉姝忙道谢,“怎会嫌弃呢?谢谢表姐夫。”
“我在府城,总是公务缠身,至今只探望过老夫人两次,一直无法抽空探望你们,实在抱歉。”龚益鹏叹了口气,真心实意。
姜玉姝也叹了口气,苦笑道:“哪里?你已经够费心的了!一大家子分离至今,我们从未去长平探亲,平日仅靠书信联络,远远比不上你。”
“身不由己,怪不得你们。”龚益鹏郑重其事,承诺道:“等弘磊的孩子出生,记得报个喜信,到时无论如何,我一定带小蝶去月湖镇喝喜酒!”
“好的。”
姜玉姝对眼前厚道之人印象不错,歉意说:“提起孩子,我们没能去喝外甥女的满月酒,更是抱歉。”
龚益鹏虽遗憾暂无儿子,但聊起女儿便喜笑颜开,“小女已经会翻身了,等弘磊的孩子出生,我看能不能带上她,给你们瞧瞧。”
“拭目以待!”
庄松抬头看了看天色,龚益鹏会意,主动说:“路途遥远,你们身负差事,我就不虚留了,下次再聚,启程吧。”
姜玉姝福了福,“那么,告辞了。”
“一路小心,多保重。”龚益鹏送了几步。
“改天再聊。”
邹贵摆好矮凳,“您慢些。”
姜玉姝有孕在身,不敢再随心所欲地蹦跳,踩着凳子登上马车,与翠梅并排而坐,掀开帘子说:“告辞。”
龚益鹏挥了挥手,尽力关照世交兄弟的妻子。
须臾,一队官差带刀护送,两辆马车往北,返回月湖镇。
途中,翠梅好奇揭开食盒,纳闷问:“咦?不是说糕点吗?这是什么?”她拿起木匣,打开一看,“哎呀,是人参!”
姜玉姝扭头望去,见匣内盛着三根人参,参香扑鼻。她顿时感慨,叹道:“表姐夫真是、真是——唉,我们又欠了他的人情。”
“无妨,日后慢慢儿报答嘛。”翠梅眉开眼笑,喜滋滋地说:“这必定是给您补身子的。邹贵昨儿仓促去药铺,买不到好参,正缺呢,龚大人就送来了,太及时啦。”
姜玉姝靠着软垫,闭目养神,手老是忍不住,时不时摸摸肚子,耳语问:“听说,表哥昨晚喝醉了?”
“嗯。”翠梅合上匣子,谨慎收好名贵药材,“据吴亮说,表公子喝得大醉,吐得脸发青,一宿未归,歇客栈里了。”
姜玉姝一声叹息,凝重说:“大醉一场,但愿他已经死心了,从此振作,早日觅得志趣相投的佳人。”
“奴婢也希望如此。”翠梅苦恼叹气。
足足五天后,一行人才返回刘村,风尘仆仆。
岂料,刚到村口,众人便遥见路上躺了几具尸体,血流遍地,死状凄惨。
庄松大惊失色,探头眺望问:“怎么回事?”
“不、不清楚。”
“死人了!”
“我认得,那是住在村口的一家子。”
同行官差纷纷勒马,惶惶不安,正面面相觑时,突听村里隐约传来马匹嘶鸣声,夹杂刀剑兵器碰撞的尖利锐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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