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 62 第五十九章 又是一年新元
- 63 第六十章 但愿永远这样好
- 64 第六十一章 别时情有心伤
- 65 第六十二章 季夏风筝线断
- 66 第六十三章 音书绝人面至
- 67 第六十四章 我以赤诚爱你
- 68 第六十五章 少小恩情须记
- 69 第六十六章 太簇鹦闹垂髫
- 70 第六十七章 一刹九州风雷
- 71 第六十八章 社稷君王谁轻
- 72 第六十九章 万里山河易主
- 73 第七十章 国破家亡旦夕间
- 74 第七十一章 天将倾英雄显
- 75 第七十二章 江山社稷托付
- 76 第七十三章 起初意帝王心
- 77 第七十四章 前朝后宫过招
- 78 第七十五章 近重阳霜花发
- 79 第七十六章 风紧云低将雪
- 80 第七十七章 东宫碧枝新芽
- 81 第七十八章 烽烟警也先至
- 82 第七十九章 家国难此心同
- 83 第八十章 朱颜变尽丹心旧
- 84 第八十一章 离鸾别鹄肠断
- 85 第八十二章 江山旧人面改
- 86 第八十三章 山穷水尽无路
- 87 第八十四章 春来更着风雨
- 88 第八十五章 干戈寥落零丁
- 89 第八十六章 举棋生死一线
- 90 第八十七章 临急悬崖撒手
- 91 第八十八章 春风夏雨相宜
- 92 第八十九章 背水一战正冠
- 93 第九十章 锦年华岁尽成灰
- 94 第九十一章 疾风劲草知节
- 95 第九十二章 情急反颜相向
- 96 第九十三章 爱子心千古同
- 97 第九十四章 回首半生幽恨
- 98 第九十五章 千节百扣难解
- 99 第九十六章 背道而行渐远
- 100 第九十七章 峰回路转花明
- 101 第九十八章 景泰后院起火
- 102 第九十九章 断钗重合情重
- 103 第一百章 风刀霜剑严相逼
- 104 第一百零一章 物换星移人非
- 105 第一百零二章 当年诺君记否
- 106 第一百零三章 有风不可尽帆
- 107 第一百零四章 但求此生平安
- 108 第一百零五章 自此相别陌路
- 109 第一百零六章 宫深九重难离
- 110 第一百零七章 傍桑阴学种瓜
- 111 第一百零八章 绿树阴浓夏长
- 112 第一百零九章 梅雨过萍风起
- 113 第一百一十章 沉舟侧畔千帆
- 114 第一百一十一章 踏遍青山难求
- 115 第一百一十二章 雏鸟初学试飞
- 116 第一百一十三章 旧篱墙上新花
- 117 第一百一十四章 乱云低暮回风
- 118 第一百一十五章 骨肉亲相怜意
- 119 第一百一十六章 风雨将来天暝
- 120 第一百一十七章 春上枝头新俏
- 121 第一百一十八章 少年意气忽生
- 122 第一百一十九章 窗底花间四月
- 123 第一百二十章 草木知春不久归
- 124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内外交困难飞
- 125 第一百二十二章 端午节龙舟会
- 126 第一百二十三章 楼中叔侄问答
- 127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人心变化一线
- 128 第一百二十五章 十年光阴水流
- 129 第一百二十六章 图穷反目相向
- 130 第一百二十七章 弹指还约戏游
- 131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大变将起纷纷
- 132 第一百二十九章 少年时光离别
- 133 第一百三十章 小院秋深日长
- 134 第一百三十一章 江山翻覆顷刻
- 135 第一百三十二章 八年心苦谁知
- 136 第一百三十三章 当年尚有余庆
- 137 第一百三十四章 鸾凤分飞情断
- 138 第一百三十五章 由来珍物深藏
- 139 第一百三十六章 千锤百炼清白
- 140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有情东宫事定
- 141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天顺难顺人心
- 142 第一百三十九章 春风晚桃花烂
- 143 第一百四十章 小炉酒暖微醺
- 144 第一百四十一章 冬暖夜来惊梦
- 145 第一百四十二章 等闲平地风波
- 146 第一百四十三章 道离别情更怯
- 147 第一百四十四章 有情何似无情
- 148 第一百四十五章 咫尺天涯一念
- 149 第一百四十六章 花褪残红青杏
- 150 第一百四十七章 毒燎虐焰北冲
- 151 第一百四十八章
- 152 第一百四十九章 人心曲折千里
- 153 第一百五十章 山夜春寒料峭
- 154 第一百五十一章 婉转绝境求生
- 155 第一百五十二章 少年心休相负
- 156 第一百五十三章 风露中霄夜白
- 157 第一百五十四章 春心争与花发
- 158 第一百五十五章 江山丽花草香
- 159 第一百五十六章 芙蓉宴春酒暖
- 160 第一百五十七章 萍聚萍散莫留
- 161 第一百五十八章 旧事翻怨生波
- 162 第一百五十九章 王府夜宴杀机
- 163 第一百六十章 此情生死不离
- 164 第一百六十一章 谁辨当年是非
- 165 第一百六十二章 长夏江村事幽
- 166 第一百六十三章 深知身在情长
- 167 第一百六十四章 梅雨红尘枯荣
- 168 第一百六十五章 只记缘莫记愁
- 169 第一百六十六章 广选秀女择妃
- 170 第一百六十七章 归乡此情难舍
- 171 第一百六十八章 故人舟中论心
- 172 第一百六十九章 那一宵似一生
- 173 第一百七十章 废立风波频发
- 174 第一百七十一章 红尘恶浪滔天
- 175 第一百七十二章 缘法存续取舍
- 176 第一百七十三章 转劫命运谁主
- 177 第一百七十四章 约许时光温柔
- 178 第一百七十五章 洞庭秋水寒烟
- 179 第一百七十六章 同心相携无惧
- 180 第一百七十七章 风寒雪冷冬尽
- 181 第一百七十八章 难解百年忧患
- 182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两宫积年旧恨
- 183 第一百八十章 深宫世事纷纷
- 184 第一百八十一章 人生欢苦难分
- 185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天下为你低头
- 186 第一百八十二章 自古事难如意
- 187 第一百八十四章 命运无常难定
- 188 第一百八十五章 朝局纷乱棋争
- 189 第一百八十六章 秋风起花枝霜
- 190 第一百八十七章 心锁关山难渡
- 191 第一百八十八章 连雨不知春去
- 192 第一百八十九章 翘首云中月来
- 193 第一百九十章 求君一世清安
- 194 第一百九十一章 百年相托未负
- 195 第一百九十二章 愿结白首之盟
- 196 第一百九十三章 人间无数爱别
- 197 第一百九十四章 此生非你不可
- 198 番外一 曲终离别日&番外二 跨越几百年的官司
- 199 番外三 相亲对象和小白脸&番外四 故宫游记与陈年老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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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万里山河易主
第六十九章 万里山河易主
无论太后还是群臣,其实都知道为了国家社稷,不可能让一个兵败被俘的人再坐在帝位上。正统皇帝现在虽然还有法统上的名分,但事实上是万万不可能空悬帝位,还等着这样一位皇帝来处决国家大事的。
然而,放弃正统皇帝的话,立谁为帝呢?
皇长子由中宫抚育,若是太平时期,自然是帝位的不二人选。可此时边关新败,将朝廷数十年积累消耗一空,京都空虚,国家有危亡之患。一个号称三岁的小娃娃,如何有令群臣信服,天下归心的能力?
主少国疑,长君才能安定天下。监国郕王,其实才是群臣从心底认可的新君。虽然诸臣至今为止,因为消息才刚确定,没有私下达成共识,但倾向性却基本一致。
孙太后此时让孙儿来拜谢群臣营救父亲,挽救国家,其真实用意,不过是试探一下,看看朝臣会不会承认他的继承权,愿不愿意推举孙儿登基而已。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诸臣虽然纷纷避礼,但都只是谢称皇子,莫说提议小皇子登基,连提议立太子的都没有一个。
这一试,孙太后心都凉了,但这种危急时刻,不独群臣需要同心,就是她也必须与诸臣同心,才有可能渡过难关。她虽然难受,却明智的没有再施压,而是牵着孙儿的手,颤声道:“钰儿,你也过来。”
郕王朱祈钰,是吴贤太妃的儿子,且由于在宫外长到六岁,宣庙驾崩才被张太皇太后承认,由正统皇帝封王开府,与孙太后见面的次数很少,平日也并不亲近。但孙太后身为嫡母,叫庶子一声“钰儿”,那是天经地义,谁也挑不出礼来。
郕王当然也不敢挑礼,应声走到她面前,哭道:“母后,儿子无能,不知应该如何救回皇兄!”
万贞心神不定,加上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在国家存亡的危急关头看西洋景,来到奉天殿前一直低头垂首,恭谨守礼,不敢四下张望。但此时听到郕王的声音,却不由一怔,忍不住抬头看去。
郕王也不过比正统皇帝小一岁,穿着四爪蟒袍,头顶紫金冠,唇边一点淡淡地髭须,眉目清秀,比他哥哥长得好看——但万贞吃惊的原因,却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而是因为这是个熟人!
就是这两年多跟她一直有来往,还被她忽悠在清风观小区捐钱搞饮水工程的少年!
难怪去年年底的时候,他说自己要分家离京,去年那时候郕王不就已经被朝臣议定应该就藩了嘛!这少年的身份贵重,她早有预料,但贵重到一国亲王,并且马上就是帝位继承的人选,却还是让她很意外。
郕王自然也看到了万贞,不过他早知她是太后身边的女官,虽然有些意外,却并不失态,仍然稳稳当当的与孙太后行礼说话。
孙太后顾不得擦自己的泪,先替郕王拭泪,哭道:“你皇兄误信奸人,命里该有此劫。急切间无法救回,怪不得你。”
她示意金英扶郕王站在一边,望着群臣道:“皇帝失陷,不能理政。然而国不可一日不无君。若论常理,皇长子见濬登基方合祖宗制度……”
她虽然已经作了决定,但郕王虽然也称呼她为母,毕竟不是亲生子,最后时刻仍然忍不住顿了顿,见群臣都不接话,才继续道:“然而当此危局,国无长君,天下难服。皇帝与郕王祈钰多年兄友弟恭,手足情深,御驾亲征之前,更是把监国重任托于弟手,倚为腹心。老妇以为,眼下由郕王代行皇帝之权,顺理成章,诸臣以为如何?”
太后这个位置,于国家而言,一生最重大的意义,便在于帝位更迭时出面证明皇权交替的合法性。若是太后推荐的帝位人选不能使文武百官信服,百官自然有话要说;但此时孙太后不独话说得有理有节,而且人也选得合适。
以吏部尚书王直为首的文武大臣见孙太后在这种关键时刻,居然行事有条有理,章法严谨,并不是无知妇人出来胡闹,哭着逼众臣找儿子,都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异口同声的道:“娘娘明见,臣等并无异议。”
人选虽然确定了,但无论是儒家的礼法,还是个人情意,郕王都不可能急虎虎的就答应,连连摆手道:“母后,此举将皇兄置于何地?万万不可以如此!”
孙太后握着他的手柔声道:“好孩子,我知道你们兄弟情深,然而国难当前,不如此不足以稳定人心,抵御强寇。”
放弃为亲孙子争夺帝位,却承认非己所出的郕王继位的合法性,是她尽宣庙遗霜,一国太后的本分。但这重身份之后,她还是一个母亲,嘴里劝着郕王,想到儿子被也先俘虏,不知会受多少苦难,终究忍不住放声痛哭:“你要好好的……好好的当皇帝,将你哥哥救回来,莫负了你父皇的遗愿和这十几年的兄弟情分……”
郕王连忙扶住孙太后,泣道:“儿臣知道,儿臣一定竭尽所能。”
政治人物的哭泣,都是别有意义的,过了会儿便在近侍的劝慰下收了。孙太后抹去眼泪,看了看广场上的众臣,再看看旁边的郕王,想了想,又一指身边的金英,喑声道:“钰儿,金伴伴是四朝元老,服侍你父皇忠诚勤谨,又任司礼监太监多年,熟悉政务。你身边的大伴虽好,但在理政一事上,恐怕不如金伴伴有经验。哀家一介妇人,在政务上能帮你的有限,唯有将金伴伴送给你,盼能助你一臂之力。”
朝堂上不是家常叙话的地方,孙太后要办的事办完,便抱着小皇子上了銮驾,回了仁寿宫。她这一天受的刺激太大,虽然凭着多年争斗培养出来的韧性硬撑了过来,但心中之悲苦,实不下于任何一人。眼见钱皇后六神无主,一昧哭泣,她都已经去奉天殿打了个来回,竟也没能缓过来,心中真是痛彻心腑,也不回答她们乱纷纷的问话,嘶声道:“一个个没头苍蝇似的,全没半点主张!除了添乱,还会什么?你们……都给我滚!”
钱皇后她们自入宫以来,就没被孙太后这样喝斥过,虽然心中害怕慌乱,却也不敢顶撞,纷纷退了出去。
万贞也想退走,但孙太后揽着小皇子,忽道:“贞儿,你留下照看濬儿。”
这种时候万贞连气都不敢喘粗了,更不敢拂逆太后的意思,应了一声,就在旁边安静地站着。
小皇子从被孙太后带去奉天殿,就一直安安静静的不乱说乱动,也不知是被吓住了,还是怎么回事,表情有些呆滞的安慰道:“皇祖母,不要哭……”
孙太后抚了抚小皇子的头顶,眼中垂泪,道:“傻孩子……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这苦命的孩子!”
她痛惜了小皇子一阵,又想起千里之外的正统皇帝。在这只有几名心腹留守的大殿里,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骂:“镇儿!你这不争气的东西!你丢了江山社稷、丢了妻儿老母……只怕还要丢了自己的性命!你气煞为娘!痛杀为娘了!”
她在朝堂上的哭泣,虽然悲痛,但那属于太后的痛,每一次哭泣,每一句话说出,都把握着张驰的分寸,保持着国母的风仪。独有此时此刻的哭骂,才是属于一个母亲痛失孩子的心痛,完全没有太后的气度,就像寻常妇人一样,捶着胸口,拍着椅子,哭得涕泪横流,声声啼血。
万贞对于整个明宫都缺乏真情实感,纵然觉得正统皇帝是个“好人”,但也绝不像普通宫人那样仿佛天塌了似的伤心悲痛,一直没有哭过。直到此时孙太后哭得情真意切,她才感到心酸,忍不住跟着掉眼泪。
正统皇帝未出事前她心里恐慌害怕,但这时候确定皇帝被俘,她反而松了口气——虽然她对历史没有研究,但初中高中都有历史课,明朝有皇帝被俘这种事好像她还有些印象,似乎最后这位皇帝是回来了的?
既然皇帝能回来,那皇宫应该不会有很大的变故吧?
宫正王婵和严尚宫两人拉不住伤心欲绝的孙太后,急忙喊道:“贞儿,你傻站着干嘛?赶紧过来抱住娘娘!别伤了娘娘的玉体!”
万贞连忙依言行事,孙太后哭得忘我,被她抱着不能自残,却仍然使劲挣扎。万贞眼看不是办法,只得道:“娘娘,您别这样!您这样吓着小殿下了!再说,皇爷会回来的!会回来的……可是想让皇爷回来,您得先保重了自己,才能谋划啊!”
她一遍一遍的劝着,也不知道哪句话打动了孙太后,慢慢地孙太后的哭声小了下来,虽然仍旧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但却明显的缓和了些,不像刚才那样歇斯底里。
万贞见孙太后不再疯狂,便松开让王婵她们接手,自去拉住旁边发呆的小皇子,问道:“小殿下,你怎么了?”
小皇子小脸煞白,大热天的竟然小手冰冷,怯生生的望着万贞,没有回答。
然而,放弃正统皇帝的话,立谁为帝呢?
皇长子由中宫抚育,若是太平时期,自然是帝位的不二人选。可此时边关新败,将朝廷数十年积累消耗一空,京都空虚,国家有危亡之患。一个号称三岁的小娃娃,如何有令群臣信服,天下归心的能力?
主少国疑,长君才能安定天下。监国郕王,其实才是群臣从心底认可的新君。虽然诸臣至今为止,因为消息才刚确定,没有私下达成共识,但倾向性却基本一致。
孙太后此时让孙儿来拜谢群臣营救父亲,挽救国家,其真实用意,不过是试探一下,看看朝臣会不会承认他的继承权,愿不愿意推举孙儿登基而已。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诸臣虽然纷纷避礼,但都只是谢称皇子,莫说提议小皇子登基,连提议立太子的都没有一个。
这一试,孙太后心都凉了,但这种危急时刻,不独群臣需要同心,就是她也必须与诸臣同心,才有可能渡过难关。她虽然难受,却明智的没有再施压,而是牵着孙儿的手,颤声道:“钰儿,你也过来。”
郕王朱祈钰,是吴贤太妃的儿子,且由于在宫外长到六岁,宣庙驾崩才被张太皇太后承认,由正统皇帝封王开府,与孙太后见面的次数很少,平日也并不亲近。但孙太后身为嫡母,叫庶子一声“钰儿”,那是天经地义,谁也挑不出礼来。
郕王当然也不敢挑礼,应声走到她面前,哭道:“母后,儿子无能,不知应该如何救回皇兄!”
万贞心神不定,加上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在国家存亡的危急关头看西洋景,来到奉天殿前一直低头垂首,恭谨守礼,不敢四下张望。但此时听到郕王的声音,却不由一怔,忍不住抬头看去。
郕王也不过比正统皇帝小一岁,穿着四爪蟒袍,头顶紫金冠,唇边一点淡淡地髭须,眉目清秀,比他哥哥长得好看——但万贞吃惊的原因,却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而是因为这是个熟人!
就是这两年多跟她一直有来往,还被她忽悠在清风观小区捐钱搞饮水工程的少年!
难怪去年年底的时候,他说自己要分家离京,去年那时候郕王不就已经被朝臣议定应该就藩了嘛!这少年的身份贵重,她早有预料,但贵重到一国亲王,并且马上就是帝位继承的人选,却还是让她很意外。
郕王自然也看到了万贞,不过他早知她是太后身边的女官,虽然有些意外,却并不失态,仍然稳稳当当的与孙太后行礼说话。
孙太后顾不得擦自己的泪,先替郕王拭泪,哭道:“你皇兄误信奸人,命里该有此劫。急切间无法救回,怪不得你。”
她示意金英扶郕王站在一边,望着群臣道:“皇帝失陷,不能理政。然而国不可一日不无君。若论常理,皇长子见濬登基方合祖宗制度……”
她虽然已经作了决定,但郕王虽然也称呼她为母,毕竟不是亲生子,最后时刻仍然忍不住顿了顿,见群臣都不接话,才继续道:“然而当此危局,国无长君,天下难服。皇帝与郕王祈钰多年兄友弟恭,手足情深,御驾亲征之前,更是把监国重任托于弟手,倚为腹心。老妇以为,眼下由郕王代行皇帝之权,顺理成章,诸臣以为如何?”
太后这个位置,于国家而言,一生最重大的意义,便在于帝位更迭时出面证明皇权交替的合法性。若是太后推荐的帝位人选不能使文武百官信服,百官自然有话要说;但此时孙太后不独话说得有理有节,而且人也选得合适。
以吏部尚书王直为首的文武大臣见孙太后在这种关键时刻,居然行事有条有理,章法严谨,并不是无知妇人出来胡闹,哭着逼众臣找儿子,都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异口同声的道:“娘娘明见,臣等并无异议。”
人选虽然确定了,但无论是儒家的礼法,还是个人情意,郕王都不可能急虎虎的就答应,连连摆手道:“母后,此举将皇兄置于何地?万万不可以如此!”
孙太后握着他的手柔声道:“好孩子,我知道你们兄弟情深,然而国难当前,不如此不足以稳定人心,抵御强寇。”
放弃为亲孙子争夺帝位,却承认非己所出的郕王继位的合法性,是她尽宣庙遗霜,一国太后的本分。但这重身份之后,她还是一个母亲,嘴里劝着郕王,想到儿子被也先俘虏,不知会受多少苦难,终究忍不住放声痛哭:“你要好好的……好好的当皇帝,将你哥哥救回来,莫负了你父皇的遗愿和这十几年的兄弟情分……”
郕王连忙扶住孙太后,泣道:“儿臣知道,儿臣一定竭尽所能。”
政治人物的哭泣,都是别有意义的,过了会儿便在近侍的劝慰下收了。孙太后抹去眼泪,看了看广场上的众臣,再看看旁边的郕王,想了想,又一指身边的金英,喑声道:“钰儿,金伴伴是四朝元老,服侍你父皇忠诚勤谨,又任司礼监太监多年,熟悉政务。你身边的大伴虽好,但在理政一事上,恐怕不如金伴伴有经验。哀家一介妇人,在政务上能帮你的有限,唯有将金伴伴送给你,盼能助你一臂之力。”
朝堂上不是家常叙话的地方,孙太后要办的事办完,便抱着小皇子上了銮驾,回了仁寿宫。她这一天受的刺激太大,虽然凭着多年争斗培养出来的韧性硬撑了过来,但心中之悲苦,实不下于任何一人。眼见钱皇后六神无主,一昧哭泣,她都已经去奉天殿打了个来回,竟也没能缓过来,心中真是痛彻心腑,也不回答她们乱纷纷的问话,嘶声道:“一个个没头苍蝇似的,全没半点主张!除了添乱,还会什么?你们……都给我滚!”
钱皇后她们自入宫以来,就没被孙太后这样喝斥过,虽然心中害怕慌乱,却也不敢顶撞,纷纷退了出去。
万贞也想退走,但孙太后揽着小皇子,忽道:“贞儿,你留下照看濬儿。”
这种时候万贞连气都不敢喘粗了,更不敢拂逆太后的意思,应了一声,就在旁边安静地站着。
小皇子从被孙太后带去奉天殿,就一直安安静静的不乱说乱动,也不知是被吓住了,还是怎么回事,表情有些呆滞的安慰道:“皇祖母,不要哭……”
孙太后抚了抚小皇子的头顶,眼中垂泪,道:“傻孩子……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这苦命的孩子!”
她痛惜了小皇子一阵,又想起千里之外的正统皇帝。在这只有几名心腹留守的大殿里,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骂:“镇儿!你这不争气的东西!你丢了江山社稷、丢了妻儿老母……只怕还要丢了自己的性命!你气煞为娘!痛杀为娘了!”
她在朝堂上的哭泣,虽然悲痛,但那属于太后的痛,每一次哭泣,每一句话说出,都把握着张驰的分寸,保持着国母的风仪。独有此时此刻的哭骂,才是属于一个母亲痛失孩子的心痛,完全没有太后的气度,就像寻常妇人一样,捶着胸口,拍着椅子,哭得涕泪横流,声声啼血。
万贞对于整个明宫都缺乏真情实感,纵然觉得正统皇帝是个“好人”,但也绝不像普通宫人那样仿佛天塌了似的伤心悲痛,一直没有哭过。直到此时孙太后哭得情真意切,她才感到心酸,忍不住跟着掉眼泪。
正统皇帝未出事前她心里恐慌害怕,但这时候确定皇帝被俘,她反而松了口气——虽然她对历史没有研究,但初中高中都有历史课,明朝有皇帝被俘这种事好像她还有些印象,似乎最后这位皇帝是回来了的?
既然皇帝能回来,那皇宫应该不会有很大的变故吧?
宫正王婵和严尚宫两人拉不住伤心欲绝的孙太后,急忙喊道:“贞儿,你傻站着干嘛?赶紧过来抱住娘娘!别伤了娘娘的玉体!”
万贞连忙依言行事,孙太后哭得忘我,被她抱着不能自残,却仍然使劲挣扎。万贞眼看不是办法,只得道:“娘娘,您别这样!您这样吓着小殿下了!再说,皇爷会回来的!会回来的……可是想让皇爷回来,您得先保重了自己,才能谋划啊!”
她一遍一遍的劝着,也不知道哪句话打动了孙太后,慢慢地孙太后的哭声小了下来,虽然仍旧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但却明显的缓和了些,不像刚才那样歇斯底里。
万贞见孙太后不再疯狂,便松开让王婵她们接手,自去拉住旁边发呆的小皇子,问道:“小殿下,你怎么了?”
小皇子小脸煞白,大热天的竟然小手冰冷,怯生生的望着万贞,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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