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 37 第 37 章 火铳
- 38 第 38 章 军纪
- 39 第 39 章 狼虎
- 40 第 40 章 野蔬
- 41 第 41 章 兰舟
- 42 第 42 章 红梅
- 43 第 43 章 图册
- 44 第 44 章 夜谈
- 45 第 45 章 新刀
- 46 第 46 章 宴席
- 47 第 47 章 争夺
- 48 第 48 章 就计
- 49 第 49 章 寒芒
- 50 第 50 章 同舟
- 51 第 51 章 大帅
- 52 第 52 章 攻讦
- 53 第 53 章 查院
- 54 第 54 章 攻势
- 55 第 55 章 账簿
- 56 第 56 章 吹火
- 57 第 57 章 结案
- 58 第 58 章 大雪
- 59 第 59 章 风月
- 60 第 60 章 枷锁
- 61 第 61 章 坍塌
- 62 第 62 章 身世
- 63 第 63 章 疏通
- 64 第 64 章 惊雨
- 65 第 65 章 疫病
- 66 第 66 章 雨停
- 67 第 67 章 共枕
- 68 第 68 章 晴日
- 69 第 69 章 论功
- 70 第 70 章 开寺
- 71 第 71 章 诈局
- 72 第 72 章 进爵
- 73 第 73 章 封赏
- 74 第 74 章 推杯
- 75 第 75 章 夜驰
- 76 第 76 章 撒网
- 77 第 77 章 风波
- 78 第 78 章 分食
- 79 第 79 章 蛛丝
- 80 第 80 章 聘礼
- 81 第 81 章 阴影
- 82 第 82 章 要账
- 83 第 83 章 春景
- 84 第 84 章 钱财
- 85 第 85 章 差事
- 86 第 86 章 旧宅
- 87 第 87 章 皇嗣
- 88 第 88 章 帝师
- 89 第 89 章 轰雷
- 90 第 90 章 老将
- 91 第 91 章 离北
- 92 第 92 章 焦灼
- 93 第 93 章 将军
- 94 第 94 章 狂澜
- 95 第 95 章 大厦
- 96 第 96 章 倾塌
- 97 第 97 章 伤痛
- 98 第 98 章 逃路
- 99 第 99 章 谢礼
- 100 第 100 章 隐患
- 101 第 101 章 珍宝
- 102 第 102 章 茨州
- 103 第 103 章 美色
- 104 第 104 章 兄长
- 105 第 105 章 狡诈
- 106 第 106 章 粗鲁
- 107 第 107 章 古怪
- 108 第 108 章 银子
- 109 第 109 章 惊蛰
- 110 第 110 章 庶子
- 111 第 111 章 母亲
- 112 第 112 章 逐星
- 113 第 113 章 重逢
- 114 第 114 章 火势
- 115 第 115 章 气数
- 116 第 116 章 晨阳
- 117 第 117 章 恩威
- 118 第 118 章 旧事
- 119 第 119 章 曾识
- 120 第 120 章 都事
- 121 第 121 章 良宜
- 122 第 122 章 皇女
- 123 第 123 章 延清
- 124 第 124 章 定局
- 125 第 125 章 猛虞
- 126 第 126 章 历熊
- 127 第 127 章 秃鹫
- 128 第 128 章 敌袭
- 129 第 129 章 梦冢
- 130 第 130 章 玉珠
- 131 第 131 章 蛛网
- 132 第 132 章 兵行
- 133 第 133 章 九年
- 134 第 134 章 梦正
- 135 第 135 章 耳珰
- 136 第 136 章 离间
- 137 第 137 章 见信
- 138 第 138 章 谋士
- 139 第 139 章 粮价
- 140 第 140 章 城郊
- 141 第 141 章 成雨
- 142 第 142 章 端倪
- 143 第 143 章 隐藏
- 144 第 144 章 九里
- 145 第 145 章 乞丐
- 146 第 146 章 元琢
- 147 第 147 章 小娘
- 148 第 148 章 输赢
- 149 第 149 章 花三
- 150 第 150 章 乱臣
- 151 第 151 章 围捕
- 152 第 152 章 哈森
- 153 第 153 章 败北
- 154 第 154 章 男人
- 155 第 155 章 商谈
- 156 第 156 章 大嫂
- 157 第 157 章 仲雄
- 158 第 158 章 碎玉
- 159 第 159 章 无名
- 160 第 160 章 谣言
- 161 第 161 章 余晖
- 162 第 162 章 互市
- 163 第 163 章 舟川
- 164 第 164 章 日出
- 165 第 165 章 霜衣
- 166 第 166 章 六耳
- 167 第 167 章 来客
- 168 第 168 章 蝎子
- 169 第 169 章 敦州
- 170 第 170 章 怪物
- 171 第 171 章 刺青
- 172 第 172 章 何如
- 173 第 173 章 黑白
- 174 第 174 章 疯狗
- 175 第 175 章 猫儿
- 176 第 176 章 浪花
- 177 第 177 章 潮雨
- 178 第 178 章 行商
- 179 第 179 章 女人
- 180 第 180 章 沈卫
- 181 第 181 章 策安
- 182 第 182 章 鹌鹑
- 183 第 183 章 鱼水
- 184 第 184 章 清谈
- 185 第 185 章 鸿雁
- 186 第 186 章 暴雪
- 187 第 187 章 临近
- 188 第 188 章 攻防
- 189 第 189 章 雪兵
- 190 第 190 章 夜谈
- 191 第 191 章 年夜
- 192 第 192 章 雪催
- 193 第 193 章 忌惮
- 194 第 194 章 酣睡
- 195 第 195 章 獒犬
- 196 第 196 章 老头
- 197 第 197 章 意料
- 198 第 198 章 尹昌
- 199 第 199 章 凯旋
- 200 第 200 章 酒宴
- 201 第 201 章 强欲
- 202 第 202 章 连线
- 203 第 203 章 松玉
- 204 第 204 章 太后
- 205 第 205 章 端州
- 206 第 206 章 冰河
- 207 第 207 章 愚弄
- 208 第 208 章 梦回
- 209 第 209 章 怀抱
- 210 第 210 章 青鼠
- 211 第 211 章 严霜
- 212 第 212 章 拉扯
- 213 第 213 章 变局
- 214 第 214 章 统帅
- 215 第 215 章 铁指
- 216 第 216 章 潮夜
- 217 第 217 章 鹤娓
- 218 第 218 章 绸缪
- 219 第 219 章 重彩
- 220 第 220 章 揣摩
- 221 第 221 章 难题
- 222 第 222 章 诈棋
- 223 第 223 章 波潮
- 224 第 224 章 遽转
- 225 第 225 章 对手
- 226 第 226 章 器量
- 227 第 227 章 神童
- 228 第 228 章 日后
- 229 第 229 章 潘蔺
- 230 第 230 章 春月
- 231 第 231 章 伪装
- 232 第 232 章 春汛
- 233 第 233 章 爱怖
- 234 第 234 章 蝼蚁
- 235 第 235 章 混账
- 236 第 236 章 壁玉
- 237 第 237 章 子嗣
- 238 第 238 章 如焚
- 239 第 239 章 剑霆
- 240 第 240 章 遽然
- 241 第 241 章 好女
- 242 第 242 章 有熊
- 243 第 243 章 争取
- 244 第 244 章 雪峰
- 245 第 245 章 驿站
- 246 第 246 章 夜讯
- 247 第 247 章 君王
- 248 第 248 章 无名
- 249 第 249 章 车轮
- 250 第 250 章 守战
- 251 第 251 章 大捷
- 252 第 252 章 边蛇
- 253 第 253 章 病寒
- 254 第 254 章 既然
- 255 第 255 章 青山
- 256 第 256 章 祖宗
- 257 第 257 章 茶谈
- 258 第 258 章 小鲜
- 259 第 259 章 流言
- 260 第 260 章 封赏
- 261 第 261 章 恩威
- 262 第 262 章 分道
- 263 第 263 章 老虎
- 264 第 264 章 邵氏
- 265 第 265 章 成碧
- 266 第 266 章 犹敬
- 267 第 267 章 贡菊
- 268 第 268 章 菩提
- 269 第 269 章 病变
- 270 第 270 章 临门
- 271 第 271 章 惠连
- 272 第 272 章 峰回
- 273 第 273 章 显山
- 274 第 274 章 露水
- 275 第 275 章 赌局
- 276 第 276 章 雨锋
- 277 第 277 章 鏖战
- 278 第 278 章 豪雄
- 279 第 279 章 风泉
- 280 第 280 章 放逐
- 281 第 281 章 狼鹰
- 282 第 282 章 高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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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争夺
第 47 章 争夺
李建恒惶恐地晃着腿,把那人头踢开,他已经顾不得仪容,此刻恨不能把自己缩进龙椅里去。他耳边轰鸣,看鲜血濡湿了自己的袍服,咽喉犹如被人掐住,半晌也吐不出一个字。
沈泽川单膝跪地,正色说:“皇上休怕,刺客已经伏诛。微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李建恒手脚都如同麻痹了一般,他费力地捏着椅把手,目光从尸体移到了沈泽川的脸上。他几乎要哽咽了,抓住沈泽川的衣袖,说:“不迟……不迟!你……兰舟做得好!朕、朕差一点……”
“去唤太医!”太后快步走近,不顾鲜血淋漓的尸体,握住了李建恒的手,温柔地唤道,“皇上,皇上?”
李建恒还在畏惧的恐慌里,他艰难地吞咽着唾液,仓促地从太后掌心抽出自己的手,紧紧攥着沈泽川的衣袖,求道:“你留下来,你带着锦衣卫留下来保护朕!”
“锦衣卫本就是皇上的守卫,”沈泽川面色不变,“为着皇上,锦衣卫甘愿赴汤蹈火,微臣立刻护送皇上回明理堂。”
席间所有人都惊魂未定,薛修卓几步上前,厉声说:“先将尚食局、光禄寺、甜食房、御酒房一干人等逮捕看押。天子近侍之内竟然隐藏着刺客,内宦安排、近卫防守都脱不了干系!”
“今夜负责巡防的人是谁?”太后问道。
席间寂静,萧驰野行礼,说:“回太后,是臣。”
太后没有发难,而是看向李建恒,群臣也看向李建恒。
这个太监能做尚食局的人,首先要家底干净、来历清晰。他什么时候入的宫,曾经在二十四衙门哪个房里做过事,过去都与哪些内宦交好,全部都要查,不仅要查,还要把他接触过的人也查记在档。萧驰野负责近卫防守,这些事情本该由他在百官宴之前都查清楚,人是从他层层防御里走进来的,他就也逃不开干系。
李建恒淌着冷汗,白着嘴唇说:“先拿下各房内宦,朕……”
他话音未落,人便昏了过去。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李建恒躺在里边昏迷不醒,太医群聚,太后再次垂帘听诊。海良宜等候在侧,这是太后特意叮嘱的。
韩丞率领锦衣卫继续带刀立于檐下,外边的群臣跪着身。元春夜酷寒,许多上了年纪的老臣已经冻得瑟瑟发抖,全凭毅力在支撑。
整个王宫阒静无声,气氛格外萧杀。
萧驰野并不在内,他要与刑部及都察院相关成员逮捕内宦,并且禁军也要受押,今夜负责检查人手的禁军都指挥佥事被撤了腰牌,与内宦一起下了狱。
堂内没架火盆,只点了灯。
萧驰野坐在刑部尚书孔湫的下首,左边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岑愈和右都御史傅林叶。
如果按照以往,萧驰野是有与刑部尚书平坐共审的权力,但是此刻他必须避嫌,只能屈于下首,由都察院两大长官施行监察之权。
今年是多事之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三法司从来没有像这样接连会审,所涉的案子还全部是关乎皇帝性命的大案。
孔湫喝了杯冷掉的茶,在等待传唤的空隙里没有说话。实际上自从他们坐在这里,就没有人寒暄,大家都知道如今不是插科打诨的时候,个个面色凝重。
萧驰野坐在座上,沉默地转着扳指,他正在沉思。
这案子是有备而来,就像当初小福子的案子一样,在发生的那一刻就变得魅影重重,脱离了它事发那一刹那的假象,像是受着无数条线的拉扯,藏的是更加深的原因。
尚食局的内宦要为天子试菜,他们从上到下,每个人都曾经被查到了祖宗三代,要把这样的人变成刺客,很难,但也很简单。
首先,必须是能接触到内宦的人,或是隐藏在大内,却为宫外势力效力的内宦,只有这两种人能对行刺太监进行威逼或者利诱。
萧驰野想到这里,忽然记起什么。他停下了转动扳指的动作,恰好传唤的犯人也带到了,正是禁军佥事。
孔湫没有废话,单刀直入,说:“你是禁军都指挥佥事,今夜由你负责审查御前禁军的带刀人手,以及尚食局安排的试菜太监。你对这个太监了解多少?”
佥事名叫孟瑞,是萧驰野在咸德六年提拔上来的军户,原先在禁军之中担任都事,非常谨慎。他目不斜视,稳声作答:“行刺太监名叫贵生,二十有六,椿城人,父系椿城白水街上的民户,已于咸德六年因病去世。他乃家中独子,永宜年入宫,至今有十二年。他于咸德元年进入尚食局,从咸德四年起为先帝试菜,平素没有特别嗜好,结交的人甚少。”
孔湫想了想,说:“今夜排他试菜的人是谁?”
孟瑞答道:“尚食局女官茯苓。”
孔湫先看向都察院的人,再看向萧驰野,点了点头,说:“行刺凶器乃是御用金筷,禁军搜身审查也没有办法。这样,孟佥事稍等片刻,传尚食局茯苓。”
孟瑞退到一侧,从始至终,他都没有与萧驰野有过眼神交流。
萧驰野其实没有旁人预料的那么紧张,他深知这一场行刺拿不掉他的兵权。他事后或许会受罚降禄,但那都是不痛不痒。事发时他离得太远了,根本没有办法抢先救驾,然而座位是按照规矩排的,这谁也没法苛责。还有一点,就是当时沈泽川拔刀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几乎是眨眼间刀已归鞘,人头就落地了,这与他上一回在雨夜展示出的速度完全不同,即便当时萧驰野就站在他身侧,也未必能比他更快。但是这件行刺案之后的事情才最令萧驰野在意,他必须要未雨绸缪,先扼制住这件事情烧到他身上的可能。
萧驰野又想到了沈泽川最后的眼神。
锦衣卫的惯例是八年一次升迁年,先按照隶属的户籍分成十二所,再根据在职表现进行提拔,能够破例的机会太少了。沈泽川出身特别,如今虽然免了罪,却仍旧算不上军籍,他想要统领锦衣卫,就必须想办法升官。
萧驰野这几个月一直打压锦衣卫,一是为了巩固禁军绝对的话语权,二就是为了提防沈泽川上位。阒都局势混乱,却又泾渭分明,大家已经相互熟悉了,不过是因利而合,再因利而斗,唯独沈泽川是个莫测的变数,萧驰野百般试探,也没有探出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猜不透目的就不能安心合作。
萧驰野希望沈泽川能够安静地待在下边,可是这一次的行刺案就是沈泽川的回答。
不可能。
他是属于自己的利刃,他要杀出自己的道路,他不会心甘情愿地供人差使,他要的是撕咬而不是听从。
一场床笫之欢能改变什么?
那是一场漆夜里泄愤的咆哮,是两个人勾缠下的喘息,它从的碰撞里生出了同病相怜的情感,可这情感还不足以阻碍两个人的抉择。
萧驰野不会让出自己到手的权势,这是他赖以生存的刀,他回不去离北,他就必须握紧这把刀。沈泽川也不会容忍自己一直屈于人下,受人决定命运的去路,他要上去,他必须上去。
萧驰野忽然捏紧了拳。
既然这案子是沈泽川参与策划的,那么谁与他是同谋?
李建恒还没有苏醒,沈泽川被替换下来,稍作休息。他在签押房里擦手时,听到背对的门被打开,有人走进来了。
“依照你说的计划,今夜该是韩丞出面救驾。”薛修卓稍稍挽了袖,在凉水盆里净着手,笑说,“咱们兄弟几个,都被沈大人耍得团团转。”
“情况危急,”沈泽川没回头,“韩丞若是有这个本事,叫他救也无妨,可他就是慢了,怎么办呢?”
“这事拿不掉萧二,顶多弹劾他一个管治疏忽。反倒是你,这一次在他面前露了原形,就算上去了,日后也不好过。”
“我与寺丞大人同船渡劫,我不好过,”沈泽川回首,笑道,“你就能舒坦么?”
“我听闻有种疯狗,狠起来连自己人也咬。”薛修卓晾着双掌,看向沈泽川,“这么干脆地拿人做垫脚石,同船反而让人好生害怕。”
“此话怎讲,”沈泽川说,“今夜得势的可都是我兄弟呢,垫在萧二面前的人不是我么?日后我可就是萧二的肉中刺,于情于理,他都该恨死我了。”
“皇上与萧二情谊不浅,南林猎场的救命之恩最难忘却,这一次你出了头,也不一定能顶掉萧二。”
“万事开头难。”沈泽川一哂,“皇上如果真的感念萧二的救命之恩,就不会再把他困在阒都。人所谓的恩情,就这么点的东西。”
薛修卓擦了手,笑了一会儿,说:“虽然今夜稍有偏差,但到底是成了。镇抚大人,以后可要多多关照。”
锦衣卫镇抚乃是五品官职,薛修卓这是告诉沈泽川,来日论赏他能拿多少东西。
沈泽川倒没多惊喜,他说:“尚食局的人要受审,刑部尚书孔湫是个铁面无私的青天大老爷,你们不要栽在他手里了。”
“既然敢做,就不怕他们查。”薛修卓整理好袖口,彬彬有礼地说,“新岁望我们能继续齐心协力,早日得偿所愿。”
“承蒙寺丞大人照顾,”沈泽川盯着他,和煦地说,“我必定会了却夙愿的。”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观阅。
沈泽川单膝跪地,正色说:“皇上休怕,刺客已经伏诛。微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李建恒手脚都如同麻痹了一般,他费力地捏着椅把手,目光从尸体移到了沈泽川的脸上。他几乎要哽咽了,抓住沈泽川的衣袖,说:“不迟……不迟!你……兰舟做得好!朕、朕差一点……”
“去唤太医!”太后快步走近,不顾鲜血淋漓的尸体,握住了李建恒的手,温柔地唤道,“皇上,皇上?”
李建恒还在畏惧的恐慌里,他艰难地吞咽着唾液,仓促地从太后掌心抽出自己的手,紧紧攥着沈泽川的衣袖,求道:“你留下来,你带着锦衣卫留下来保护朕!”
“锦衣卫本就是皇上的守卫,”沈泽川面色不变,“为着皇上,锦衣卫甘愿赴汤蹈火,微臣立刻护送皇上回明理堂。”
席间所有人都惊魂未定,薛修卓几步上前,厉声说:“先将尚食局、光禄寺、甜食房、御酒房一干人等逮捕看押。天子近侍之内竟然隐藏着刺客,内宦安排、近卫防守都脱不了干系!”
“今夜负责巡防的人是谁?”太后问道。
席间寂静,萧驰野行礼,说:“回太后,是臣。”
太后没有发难,而是看向李建恒,群臣也看向李建恒。
这个太监能做尚食局的人,首先要家底干净、来历清晰。他什么时候入的宫,曾经在二十四衙门哪个房里做过事,过去都与哪些内宦交好,全部都要查,不仅要查,还要把他接触过的人也查记在档。萧驰野负责近卫防守,这些事情本该由他在百官宴之前都查清楚,人是从他层层防御里走进来的,他就也逃不开干系。
李建恒淌着冷汗,白着嘴唇说:“先拿下各房内宦,朕……”
他话音未落,人便昏了过去。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李建恒躺在里边昏迷不醒,太医群聚,太后再次垂帘听诊。海良宜等候在侧,这是太后特意叮嘱的。
韩丞率领锦衣卫继续带刀立于檐下,外边的群臣跪着身。元春夜酷寒,许多上了年纪的老臣已经冻得瑟瑟发抖,全凭毅力在支撑。
整个王宫阒静无声,气氛格外萧杀。
萧驰野并不在内,他要与刑部及都察院相关成员逮捕内宦,并且禁军也要受押,今夜负责检查人手的禁军都指挥佥事被撤了腰牌,与内宦一起下了狱。
堂内没架火盆,只点了灯。
萧驰野坐在刑部尚书孔湫的下首,左边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岑愈和右都御史傅林叶。
如果按照以往,萧驰野是有与刑部尚书平坐共审的权力,但是此刻他必须避嫌,只能屈于下首,由都察院两大长官施行监察之权。
今年是多事之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三法司从来没有像这样接连会审,所涉的案子还全部是关乎皇帝性命的大案。
孔湫喝了杯冷掉的茶,在等待传唤的空隙里没有说话。实际上自从他们坐在这里,就没有人寒暄,大家都知道如今不是插科打诨的时候,个个面色凝重。
萧驰野坐在座上,沉默地转着扳指,他正在沉思。
这案子是有备而来,就像当初小福子的案子一样,在发生的那一刻就变得魅影重重,脱离了它事发那一刹那的假象,像是受着无数条线的拉扯,藏的是更加深的原因。
尚食局的内宦要为天子试菜,他们从上到下,每个人都曾经被查到了祖宗三代,要把这样的人变成刺客,很难,但也很简单。
首先,必须是能接触到内宦的人,或是隐藏在大内,却为宫外势力效力的内宦,只有这两种人能对行刺太监进行威逼或者利诱。
萧驰野想到这里,忽然记起什么。他停下了转动扳指的动作,恰好传唤的犯人也带到了,正是禁军佥事。
孔湫没有废话,单刀直入,说:“你是禁军都指挥佥事,今夜由你负责审查御前禁军的带刀人手,以及尚食局安排的试菜太监。你对这个太监了解多少?”
佥事名叫孟瑞,是萧驰野在咸德六年提拔上来的军户,原先在禁军之中担任都事,非常谨慎。他目不斜视,稳声作答:“行刺太监名叫贵生,二十有六,椿城人,父系椿城白水街上的民户,已于咸德六年因病去世。他乃家中独子,永宜年入宫,至今有十二年。他于咸德元年进入尚食局,从咸德四年起为先帝试菜,平素没有特别嗜好,结交的人甚少。”
孔湫想了想,说:“今夜排他试菜的人是谁?”
孟瑞答道:“尚食局女官茯苓。”
孔湫先看向都察院的人,再看向萧驰野,点了点头,说:“行刺凶器乃是御用金筷,禁军搜身审查也没有办法。这样,孟佥事稍等片刻,传尚食局茯苓。”
孟瑞退到一侧,从始至终,他都没有与萧驰野有过眼神交流。
萧驰野其实没有旁人预料的那么紧张,他深知这一场行刺拿不掉他的兵权。他事后或许会受罚降禄,但那都是不痛不痒。事发时他离得太远了,根本没有办法抢先救驾,然而座位是按照规矩排的,这谁也没法苛责。还有一点,就是当时沈泽川拔刀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几乎是眨眼间刀已归鞘,人头就落地了,这与他上一回在雨夜展示出的速度完全不同,即便当时萧驰野就站在他身侧,也未必能比他更快。但是这件行刺案之后的事情才最令萧驰野在意,他必须要未雨绸缪,先扼制住这件事情烧到他身上的可能。
萧驰野又想到了沈泽川最后的眼神。
锦衣卫的惯例是八年一次升迁年,先按照隶属的户籍分成十二所,再根据在职表现进行提拔,能够破例的机会太少了。沈泽川出身特别,如今虽然免了罪,却仍旧算不上军籍,他想要统领锦衣卫,就必须想办法升官。
萧驰野这几个月一直打压锦衣卫,一是为了巩固禁军绝对的话语权,二就是为了提防沈泽川上位。阒都局势混乱,却又泾渭分明,大家已经相互熟悉了,不过是因利而合,再因利而斗,唯独沈泽川是个莫测的变数,萧驰野百般试探,也没有探出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猜不透目的就不能安心合作。
萧驰野希望沈泽川能够安静地待在下边,可是这一次的行刺案就是沈泽川的回答。
不可能。
他是属于自己的利刃,他要杀出自己的道路,他不会心甘情愿地供人差使,他要的是撕咬而不是听从。
一场床笫之欢能改变什么?
那是一场漆夜里泄愤的咆哮,是两个人勾缠下的喘息,它从的碰撞里生出了同病相怜的情感,可这情感还不足以阻碍两个人的抉择。
萧驰野不会让出自己到手的权势,这是他赖以生存的刀,他回不去离北,他就必须握紧这把刀。沈泽川也不会容忍自己一直屈于人下,受人决定命运的去路,他要上去,他必须上去。
萧驰野忽然捏紧了拳。
既然这案子是沈泽川参与策划的,那么谁与他是同谋?
李建恒还没有苏醒,沈泽川被替换下来,稍作休息。他在签押房里擦手时,听到背对的门被打开,有人走进来了。
“依照你说的计划,今夜该是韩丞出面救驾。”薛修卓稍稍挽了袖,在凉水盆里净着手,笑说,“咱们兄弟几个,都被沈大人耍得团团转。”
“情况危急,”沈泽川没回头,“韩丞若是有这个本事,叫他救也无妨,可他就是慢了,怎么办呢?”
“这事拿不掉萧二,顶多弹劾他一个管治疏忽。反倒是你,这一次在他面前露了原形,就算上去了,日后也不好过。”
“我与寺丞大人同船渡劫,我不好过,”沈泽川回首,笑道,“你就能舒坦么?”
“我听闻有种疯狗,狠起来连自己人也咬。”薛修卓晾着双掌,看向沈泽川,“这么干脆地拿人做垫脚石,同船反而让人好生害怕。”
“此话怎讲,”沈泽川说,“今夜得势的可都是我兄弟呢,垫在萧二面前的人不是我么?日后我可就是萧二的肉中刺,于情于理,他都该恨死我了。”
“皇上与萧二情谊不浅,南林猎场的救命之恩最难忘却,这一次你出了头,也不一定能顶掉萧二。”
“万事开头难。”沈泽川一哂,“皇上如果真的感念萧二的救命之恩,就不会再把他困在阒都。人所谓的恩情,就这么点的东西。”
薛修卓擦了手,笑了一会儿,说:“虽然今夜稍有偏差,但到底是成了。镇抚大人,以后可要多多关照。”
锦衣卫镇抚乃是五品官职,薛修卓这是告诉沈泽川,来日论赏他能拿多少东西。
沈泽川倒没多惊喜,他说:“尚食局的人要受审,刑部尚书孔湫是个铁面无私的青天大老爷,你们不要栽在他手里了。”
“既然敢做,就不怕他们查。”薛修卓整理好袖口,彬彬有礼地说,“新岁望我们能继续齐心协力,早日得偿所愿。”
“承蒙寺丞大人照顾,”沈泽川盯着他,和煦地说,“我必定会了却夙愿的。”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观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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