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 799 797【吕宋总督回京】
- 800 798【进献贡品】
- 801 799【女权主义者】
- 802 800【皇帝批阅《明史》】
- 803 801【樊楼之辩】
- 804 802【物议汹汹】
- 805 803【体察圣意】
- 806 804【已阅:狗屁不通】
- 807 805【中国乡土工业发展模式】
- 808 806【杭州辨会】
- 809 807【拔为太子师】
- 810 808【未考殿试,先点状元】
- 811 809【哭门叩阙】
- 812 810【皇帝坏主意很多】
- 813 811【大同律和付梓法】
- 814 812【兴大狱】
- 815 813【全都要】
- 816 814【商人的需求】
- 817 815【一国二属】
- 818 816【持节使者都是狠人】
- 819 817【张煌言】
- 820 818【大军出动】
- 821 819【节旄】
- 822 820【混乱的战争序曲】
- 823 821【热气球与围城】
- 824 822【张献忠的计谋】
- 825 823【计划一变再变】
- 826 824【浪人林老实】
- 827 825【一人俘虏数百】
- 828 826【决心死战的荷兰总督】
- 829 827【围城舞会】
- 830 828【几何问题】
- 831 829【攻破总督府】
- 832 830【押上谈判桌】
- 833 831【再收属国】
- 834 832【小国林立】
- 835 833【岛民献土】
- 836 834【纺纱技术突破】
- 837 835【李自成归降】
- 838 836【遍地桃源】
- 839 837【棉稻轮作】
- 840 838【开眼界的闯王】
- 841 839【显微镜】
- 842 840【军校】
- 843 841【公主也要选驸马】
- 844 842【志在四海】
- 845 843【不止航海家那么简单】
- 846 844【官方走私】
- 847 845【小二愣子】
- 848 846【边境驿站】
- 849 847【东北开拓计划】
- 850 848【沙俄贵族】
- 851 849【没见识的家伙】
- 852 850【香肉】
- 853 851【守株待兔】
- 854 852【三千里奔袭】
- 855 853【森林战斗】
- 856 854【抽签驻防】
- 857 855【逐日部女萨满】
- 858 856【毛毡换猛犸象牙】
- 859 857【乌娜吉】
- 860 858【太子正妃】
- 861 859【不简单】
- 862 860【那莱王复国】
- 863 861【三面围攻计划】
- 864 862【孤军深入】
- 865 863【运输大队长】
- 866 864【暹罗和八百司】
- 867 865【弟杀兄】
- 868 866【杀爹乞降而不得】
- 869 867【拿下全球最大翡翠产地】
- 870 868【奇袭】
- 871 869【土司倒戈】
- 872 870【一触即溃】
- 873 871【决战开始】
- 874 872【马踏联营】
- 875 873【善男信女赵皇帝】
- 876 874【平南军民府】
- 877 875【黄女王·北大年总督】
- 878 876【孙传庭出手】
- 879 877【夹缝生存的商贾】
- 880 878【广州所见】
- 881 879【吟游诗人】
- 882 880【财政赤字】
- 883 881【人形小强】
- 884 882【太监数学家】
- 885 883【出人头地】
- 886 884【法国使者眼里的中国乡村】
- 887 885【青藏消息】
- 888 886【明史出版】
- 889 887【赵瀚是女主角】
- 890 888【市井】
- 891 889【准噶尔占领漠北】
- 892 890【俄国使团】
- 893 891【大报恩寺成了公园】
- 894 892【石油】
- 895 893【欺君要砍手】
- 896 894【远航美洲】
- 897 895【购买土地】
- 898 896【热情体贴的西班牙人】
- 899 897【夏威夷】
- 900 898【武力征服】
- 901 899【龙诺回归】
- 902 900【岛上生活】
- 903 901【日落帝国】
- 904 902【发展瓶颈】
- 905 903【阁臣】
- 906 904【发钞】
- 907 905【入藏】
- 908 906【不对称战斗】
- 909 907【保卫粮道】
- 910 908【巴图尔的无奈】
- 911 909【东科会盟】
- 912 910【遭遇战】
- 913 911【分裂的叶尔羌】
- 914 912【准格尔分裂】
- 915 913【财政宽裕了】
- 916 914【春风如贵客】
- 917 915【卖诗啊】
- 918 916【胡姬的肚皮舞】
- 919 917【皇帝也是史家】
- 920 918【经济学】
- 921 919【阮氏政变】
- 922 920【又一个坑爹的】
- 923 921【畏罪自杀】
- 924 922【已经烂透了】
- 925 923【捅了天了】
- 926 924【中间人】
- 927 925【费老夫人】
- 928 926【两个国公没了】
- 929 927【赏罚】
- 930 928【黄河】
- 931 929【蒲松龄】
- 932 930【都水司就是吞金兽】
- 933 931【水火法师】
- 934 932【木薯和人口】
- 935 933【殖民就是血腥的】
- 936 934【吉大港】
- 937 935【莫卧儿内战】
- 938 936【英格兰,你们的国王回来了】
- 939 937【中英法葡四国联盟】
- 940 938【英法变局】
- 941 939【墨西哥有几万汉人?】
- 942 940【富贵车】
- 943 941【电气】
- 944 942【朝鲜的思想剧变】
- 945 943【天使问罪】
- 946 944【君臣跑路】
- 947 945【朝鲜农民起义】
- 948 946【大同细作在搞事儿】
- 949 947【继续党争】
- 950 948【一群虫豸】
- 951 949【北纬38.65度线】
- 952 950【对马岛】
- 953 951【聪明人】
- 954 952【扩张时代】
- 955 953【张献忠做总督了】
- 956 954【猛虎归山】
- 957 955【盗亦有道:圣勇义智仁】
- 958 956【莫卧儿内战结束】
- 959 957【通货膨胀扩张与中庸殖民】
- 960 958【沙皇】
- 961 959【羡慕啊】
- 962 960【东方圣约革命】
- 963 961【SSS级大皇帝】
- 964 962【又一个乐不思蜀的】
- 965 963【二皇子】
- 966 964【分封开拓?】
- 967 965【大家都沉默了】
- 968 966【这是井田制?】
- 969 967【为国纳妾】
- 970 968【大金矿】
- 971 969【四面皆敌】
- 972 970【躺平的苏丹】
- 973 971【外敌入侵】
- 974 972【吃掉尾巴】
- 975 973【资深流寇的战法】
- 976 974【王爷贡士和女贡士】
- 977 975【殿试与分封】
- 978 976【皇帝的新装】
- 979 977【文教政策调整】
- 980 978【军改】
- 981 979【金陵画派】
- 982 980【陛下,该修皇陵啦】
- 983 981【冠带进京和皇帝笑话】
- 984 982【三皇子的钱途】
- 985 983【印刷革命】
- 986 984【工部还有配套发明】
- 987 985【橡胶与玛雅神庙】
- 988 986【印加皇族遗脉】
- 989 987【倭将奴和扶桑姬】
- 990 988【一将功成万骨枯】
- 991 989【尼布楚】
- 992 990【划时代空袭】
- 993 991【官渡之战复刻版】
- 994 992【杀俘】
- 995 993【炸城】
- 996 994【布里亚特蒙古人】
- 997 995【漠北】
- 998 996【一鼓作气】
- 999 997【漠北都护府和北海都护府】
- 1000 998【占领北海】
- 1001 999【封王】
- 1002 1000【造反宣传家】
- 1003 1001【故国他乡】
- 1004 1002【血液净化文书】
- 1005 1003【会说汉语的墨西哥总督】
- 1006 1004【连锁反应】
- 1007 1005【大争之世】
- 1008 1006【沙俄留学生】
- 1009 1007【从留学生到乞丐】
- 1010 1008【蒸汽船】
- 1011 1009【点亮中亚地图】
- 1012 1010【又有人给皇帝送妹子】
- 1013 1011【伏尔加河与顿河大起义】
- 1014 1012【俄文版《大同集》】
- 1015 1013【沙俄军户】
- 1016 1014【关窗户】
- 1017 1015【文青可汗】
- 1018 1016【马达加斯加岛的消息】
- 1019 1017【祖国是中国】
- 1020 1018【“聪明”国王】
- 1021 1019【新广城】
- 1022 1020【晋王很近】
- 1023 1021【财政充裕】
- 1024 1022【吉别可】
- 1025 1023【阔孜少年和巴彦美人】
- 1026 1024【罐头、橡胶与发电机】
- 1027 1025【铜壳罐头】
- 1028 1026【中国的“印度公司”】
- 1029 1027【炒股的韩王】
- 1030 1028【股票经纪人】
- 1031 1029【整顿金融】
- 1032 1030【广交所之狼——郑芝龙】
- 1033 卡文
- 1034 1031【乡士与村吏】
- 1035 1032【日本锁国】
- 1036 1033【长州藩与住友家】
- 1037 1034【江户海战】
- 1038 1035【尊王讨贼】
- 1039 1036【皇帝要北海道】
- 1040 1037【女天皇与和尚太上皇】
- 1041 1038【幕府副将军】
- 1042 1039【攻城与内讧】
- 1043 1040【投降输一半】
- 1044 1041【虾夷县】
- 1045 1042【南京棚户区改造】
- 1046 1043【识字班】
- 1047 1044【西域战事】
- 1048 1045【螳臂当车】
- 1049 1046【纵马戈壁】
- 1050 1047【被踩死的国王】
- 1051 1048【李白的出生地】
- 1052 1049【葱岭回来了】
- 1053 1050【实地调查才靠谱】
- 1054 1051【大宛,大宛!】
- 1055 1052【心怀故国】
- 1056 1053【勇猛骁骑】
- 1057 1054【步兵对重骑】
- 1058 1055【连锁反应】
- 1059 1056【新几内亚和澳大利亚】
- 1060 1057【太子爷体察民情】
- 1061 1508【忆往昔】
- 1062 1059【圣人无情】
- 1063 1060【爪哇一统】
- 1064 1061【西域安定】
- 1065 1062【终章一】
- 1066 1063【终章二】
- 1067 1064【终章三】
- 1068 1065【终章四】
- 1069 1066【终章五】
- 1070 【后记一】
- 1071 【番外二】
- 1072 【番外一】
- 1073 【后记一】
- 1077 【番外五】
- 1078 【番外六】
- 1079 【番外七】
- 1080 【番外八】
- 1081 【番外九】
- 1082 【番外十】
- 1083 【番外十一·终】
- 1084 新书《北宋穿越指南》已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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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7【拔为太子师】
807【拔为太子师】
大同新朝的学术思想,实在是太混乱了,充斥着儒士对儒学的自我怀疑。
这种现象,不是从明朝灭亡开始的,而是早在万历年间就出现了。
如果再往前推,可以推到正德、嘉靖年间,王阳明就是其中之一。但王阳明的思想,很快就分裂为无数派别。到了明末,心学的名声奇臭无比,反而需要用程朱理学,来批判沦为空谈玄学的阳明心学。
这历时上百年的思想运动,归根结底,是明代社会发展带来的。
随着生产力的大发展,商人阶层的崛起,市民阶层的壮大,乡镇经济的繁荣,传统儒学很难处理新的社会关系。而明末的政治腐败和民生凋敝,以及后来的满清入关,只是加剧了这种现象而已——可惜,这股思想运动,历史上被满清给掐死。儒学的自我更新,也就此中断,直到鸦片战争才重新点燃。
大同新朝,立国之初,儒生们依旧在反思。
一些人比较保守,认为应该复古,重拾秦汉的儒家经典,追寻儒家先贤的最初本义。这种人,可统称为“复古派”。
一些人相对保守,认为应该改良,将程朱理学与陆王心学结合,并融入欧洲传来的泰西学问。这种人,可统称为“实学派”。
一些人比较激进,怀疑儒家经典,怀疑孔孟圣贤,认为圣人和经典不一定正确。也别想着什么复古,别想在经典里添加私货,既然圣人和经典有错,我们直接去改对了就是。这种人,数量极少,可统称为“狂儒”。
一场关于女子是否科举做官的辩论,以南京为中心,借助邮递系统的便利,迅速朝着周边省份传播。什么复古派,什么实学派,全都被炸出来了。
女权争论,已经成了导火索,越来越多的纯学术文章开始发表。
大家讨论的焦点,是儒学今后到底该怎么发展!
“陛下,这篇文章最为激进,是杭州大学教授陈确,用真名发表在南京工商报上的,”李香君说道,“此文刊载之后,立即成为众矢之的,其他互相争论的学者,不约而同对其进行批驳。不过,许多新兴学派,也搁置争议站在陈确那边。”
这等于是,陈确只用一篇文章,就让本来大混战的局面,变成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
赵瀚颇为诧异,连忙拿起来阅读。
读着读着,赵瀚拍案赞叹:“酷吏以法残民,竖儒以理杀人。这句写得漂亮,此君竟然”
后面的不方便说,因为不属于这个时空。
这两句话,非常类似戴震的名言,而戴震生活在清朝中期。
陈确的这篇文章,写得比戴震更为激进和全面。他说随着程朱理学深入人心,现在人人都讲理,就连愚夫愚妇吵架,都说自己占着“理”。长辈用理来斥责晚辈,尊者用理来斥责卑者,就算无理也变成了有理,晚辈和卑者据理力争也变成了忤逆。
权位高的人,嘴皮子利索的人,就显得很有理。权位低的人,不善长口舌的人,就似乎没有理。
因此,“理”已经走偏了,程朱理学成了桎梏思想的工具。
宋明理学,包括王阳明的心学,都认可气理之说。但陈确认为,除了气理之外,还应该添加心性。心性之说,以前也有,但必须提升到跟气理一样的地位。
气、理、心、性,四者合并,才是真正的天道。
甚至,陈确引入了物理概念。
气就是宇宙的物质基础,是世界组成的基本要素。
理就是万物规律,既是自然规律,也是社会规律,更是世间的一切伦常、律法。
心就是良知,是人类认识自然和社会的根本,是人类处理问题的思想工具。
性就是欲求,趋利避害是性,孝敬父母是性,贪财好色也是性。性的善恶之分,可以用儒家思想纠正教化,推崇仁义礼智信那套就可以了。
以心为认知,以性为动力,以气为根本,以理为准绳,四者达到协调统一,才能真正的成为君子。
关于女子是否该科举做官,也能用气理心性来阐述。
气在不断运转,社会也在不断进步,生产力在不断发展。贫寒女子,必须走出家庭,或者耕田,或者做工。富家女子,因为经济能力支撑,也已经可以走出家庭。这是客观事实,不需要辩驳。女子科举做官,只是在这个基础上,更进一步而已。
理跟着气,也在不断变化,男尊女卑那一套,并不适合社会发展,所以皇帝陛下才提出格位论。既然男女人格平等,女子科举做官,也不算什么离经叛道之事,只要这个女子有足够的才能便可。
心与性,才是这场论战的关键。
有些人的心,也就是认知,还跟不上社会发展,打心眼儿里看不起女人。这是良知出现了偏差,需要更多时间来接受。
有些人的性,想要压制女子,不愿让女子有更高的地位,他们有各种各样的利益出发点。
包括现在还式微的自然科学,陈确也用这一套来阐述。气是物质,理是规律,心是认知,性是动力,研究自然科学的元素全都具备。
赵瀚看完这篇文章,思索片刻之后说:“下一期的大同月报,全文转载这篇文章。着令行人司,派人去杭州,把陈确招来翰林院做博士。他是杭州大学的教授,今后调来金陵大学教书。还有,让他做太子的老师,就讲‘气理心性’这一套。”
“遵旨1
李香君颇为惊讶,因为陈确太过激进,一直在民间被视为“狂儒”。
这货出身蕺山学派,却在正统派和修正派之外,生生的脱离出来自成一派。而且他这派,目前就他一个人,连个正式的学生都没有(大学里的学生不算)。
“这些报纸,都拿下去吧。”赵瀚不想再看纯粹的吵架文章。
不管是学术之争,还是男女之争,是肯定吵不出一个结果的。
赵瀚需要的,仅仅是吵架的过程。
只需让男女平权的思想,让更多人知道便可,人们接不接受反而在其次。用膝盖思考都知道,大众是很难接受的,生产力发展还没到那个地步。
学术之争也是如此,大范围的公开争论起来,让更多人都来关注思想运动,启发更多人去思考儒学的利弊。
翌日,赵瀚把金陵大学的校长王之良叫来:“学校里如何?”
王之良说:“有人因为学术争论而打架了。”
“哈哈哈哈1
赵瀚乐得大笑,说道:“只要不出现伤残,年轻人活动一下手脚也好。当然,打人是不对的,该处罚还是要处罚。”
王之良对此很无奈:“陛下,如今吵得最凶的地方,既不是报纸,也不是酒肆,更不是青楼画舫,而恰恰是在大学啊!那些学生,你支持这个,我附和那个,一下课就争论。论着论着就面红耳赤,稍不注意便拳脚相加。”
赵瀚说道:“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这是极好的现象。不要强求学生信哪一派,也不要笃定哪一派是对的,让学生自己做出他们的选择。”
王之良说道:“陛下,自古儒学争论,未尝有如此混乱过。仅仅是金陵府,便有学派好几十个,其中不乏谬误至极的。这么混乱的思想,势必影响大学的学生,造成大学生的思想也混乱无比。此等局面,不利于圣贤教化,也不利于朝廷治理万民。”
赵瀚却说:“现在是混乱,再过几十年,就能去芜存菁了。不怕乱起来,就怕一家独大,学生连新奇的思想都不敢有。”
如此多的学派,赵瀚居功甚伟。
只因他不承认前朝功名,很多大明的秀才、举人,甚至是进士都没法直接做官。这些读书人,不屑于从小吏做起,要么选择当老师,要么选择在家做学问。然后呼朋唤友,聚会讲学,著书立说,办报传道,指点江山,甚至是在学校里,给学生们灌输自己的思想。
于是,乱七八糟的学派就形成了,有的一个人就敢开宗立派。比如陈确,就是一人一派。
会试期间,大学依旧在开课。
陈确现在成了风云人物,曾经故友,纷纷与他绝交。
就连黄宗羲都写信,驳斥陈确的一些观点,比如不该说大学是伪作,但还属于正常讨论范围。黄宗羲和陈确,学术分歧一直很大,但从来没有影响到友谊。
“陈教授,课堂上不能讲气理心性,您放假的时候跟我们讲如何?”
“是啊,先生,我们看了报纸,都觉得意犹未尽,有很多疑惑想要请教。”
“先生,不如今晚我请客,去酒楼一边吃酒一边讲学。”
“”
陈确的那篇文章,先后在杭州和南京的报纸发表。虽然抨击者众多,但支持者也不少。杭州大学的学生,有许多思想激进者,愿意拜入其门下成为弟子。
陈确拍打戒尺,示意学生们安静:“入我门墙,有许多规矩。你们之中,不少来自浙江富户。当今天子施仁政与民,百姓安乐富庶,但奢靡之风却愈演愈烈。婚丧嫁娶,动辄大摆宴席,聘礼嫁妆越来越丰厚。这是不对的,要做我的亲传弟子,家中宴会要一切从简。谁回家娶妻时,迎亲队伍半条街,我知道了必定扫他出门1
“哈哈哈哈1学生们欢笑起来。
陈确又说:“还有。我的学生,不许信佛。我的学生,不许痴迷堪舆风水。人死了就死了,埋在哪里不一样?我的学生,不许赌博。痴迷赌博者,心性太弱,领悟不了我的学问1
一个学生问道:“先生,与好友打麻将,输赢几文算不算赌博?”
陈确说道:“偶尔消遣可以。我不搞存天理灭人欲那套,好赌也是人性。但绝对不可痴迷,一旦痴迷,心性就毁了。但人也是需要消遣的,不消遣的人,是假道学先生。我这一派,是要做真性情的人,是要做有七情六欲,却又能克制七情六欲的人。好了,上课,不聊别的。”
上课期间,已有身穿官服之人,站在教室外面旁听。
下课钟声响起,年轻官员立即推门而入,拱手道:“陈先生有礼了,在下行人司严正纲。”
行人司是专门给皇帝跑腿的,官员全是刚入职的年轻文官,明朝的很多普通圣旨,直接就是派行人送去地方,并非全部使用太监或锦衣卫传旨。
而大同新朝,行人传旨就更普遍。
一听是皇帝的使者,陈确连忙拱手:“天使有礼了,是否需要沐浴更衣接旨?”
严正纲拿出一份谕旨,笑着说:“不必,只是普通手谕。陈先生大才,陛下有令,调陈先生去南京,担任翰林院博士,兼任金陵大学教授。此外,每个月入宫一次,给太子讲习气理心性。”
此言一出,教室轰然。
陈确面露得意之色,毫不掩饰喜悦,转身对学生们说:“诸生可听见了,我这学问,今后便是显学了1
这位老兄,已经四十九岁。
他曾经跟黄宗羲一起拜师,做了刘宗周的弟子。黄宗羲颇得刘宗周喜爱,女儿许配刘宗周的孙子,后来黄宗羲又被皇帝赏识。而他陈确,不但是同门中的异类,在仕途上也毫无建树。
没想到,年将半百之际,居然可以做太子师,不出意外今后就是帝师。
杭州大学里的其他学者,听到这个消息都久久不语。他们眼里的叛徒异端,居然获得皇帝青睐,这他妈什么世道啊?
皇帝喜欢离经叛道,皇帝喜欢奇谈怪论对,肯定是这样!
陈确可以,我也可以啊,不就是离经叛道吗?
被陈确这么一刺激,已经有浙江学者,开始产生别样想法,打算自己也弄出一门新奇学说。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学成文武艺,不就是想卖给帝王家吗?
当今皇帝存着什么心思,民间的学者肯定有人逢迎,今后的学术思想必将越来越怪。
不离经叛道,不非议圣贤,你都不好意思出门!
这种现象,不是从明朝灭亡开始的,而是早在万历年间就出现了。
如果再往前推,可以推到正德、嘉靖年间,王阳明就是其中之一。但王阳明的思想,很快就分裂为无数派别。到了明末,心学的名声奇臭无比,反而需要用程朱理学,来批判沦为空谈玄学的阳明心学。
这历时上百年的思想运动,归根结底,是明代社会发展带来的。
随着生产力的大发展,商人阶层的崛起,市民阶层的壮大,乡镇经济的繁荣,传统儒学很难处理新的社会关系。而明末的政治腐败和民生凋敝,以及后来的满清入关,只是加剧了这种现象而已——可惜,这股思想运动,历史上被满清给掐死。儒学的自我更新,也就此中断,直到鸦片战争才重新点燃。
大同新朝,立国之初,儒生们依旧在反思。
一些人比较保守,认为应该复古,重拾秦汉的儒家经典,追寻儒家先贤的最初本义。这种人,可统称为“复古派”。
一些人相对保守,认为应该改良,将程朱理学与陆王心学结合,并融入欧洲传来的泰西学问。这种人,可统称为“实学派”。
一些人比较激进,怀疑儒家经典,怀疑孔孟圣贤,认为圣人和经典不一定正确。也别想着什么复古,别想在经典里添加私货,既然圣人和经典有错,我们直接去改对了就是。这种人,数量极少,可统称为“狂儒”。
一场关于女子是否科举做官的辩论,以南京为中心,借助邮递系统的便利,迅速朝着周边省份传播。什么复古派,什么实学派,全都被炸出来了。
女权争论,已经成了导火索,越来越多的纯学术文章开始发表。
大家讨论的焦点,是儒学今后到底该怎么发展!
“陛下,这篇文章最为激进,是杭州大学教授陈确,用真名发表在南京工商报上的,”李香君说道,“此文刊载之后,立即成为众矢之的,其他互相争论的学者,不约而同对其进行批驳。不过,许多新兴学派,也搁置争议站在陈确那边。”
这等于是,陈确只用一篇文章,就让本来大混战的局面,变成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
赵瀚颇为诧异,连忙拿起来阅读。
读着读着,赵瀚拍案赞叹:“酷吏以法残民,竖儒以理杀人。这句写得漂亮,此君竟然”
后面的不方便说,因为不属于这个时空。
这两句话,非常类似戴震的名言,而戴震生活在清朝中期。
陈确的这篇文章,写得比戴震更为激进和全面。他说随着程朱理学深入人心,现在人人都讲理,就连愚夫愚妇吵架,都说自己占着“理”。长辈用理来斥责晚辈,尊者用理来斥责卑者,就算无理也变成了有理,晚辈和卑者据理力争也变成了忤逆。
权位高的人,嘴皮子利索的人,就显得很有理。权位低的人,不善长口舌的人,就似乎没有理。
因此,“理”已经走偏了,程朱理学成了桎梏思想的工具。
宋明理学,包括王阳明的心学,都认可气理之说。但陈确认为,除了气理之外,还应该添加心性。心性之说,以前也有,但必须提升到跟气理一样的地位。
气、理、心、性,四者合并,才是真正的天道。
甚至,陈确引入了物理概念。
气就是宇宙的物质基础,是世界组成的基本要素。
理就是万物规律,既是自然规律,也是社会规律,更是世间的一切伦常、律法。
心就是良知,是人类认识自然和社会的根本,是人类处理问题的思想工具。
性就是欲求,趋利避害是性,孝敬父母是性,贪财好色也是性。性的善恶之分,可以用儒家思想纠正教化,推崇仁义礼智信那套就可以了。
以心为认知,以性为动力,以气为根本,以理为准绳,四者达到协调统一,才能真正的成为君子。
关于女子是否该科举做官,也能用气理心性来阐述。
气在不断运转,社会也在不断进步,生产力在不断发展。贫寒女子,必须走出家庭,或者耕田,或者做工。富家女子,因为经济能力支撑,也已经可以走出家庭。这是客观事实,不需要辩驳。女子科举做官,只是在这个基础上,更进一步而已。
理跟着气,也在不断变化,男尊女卑那一套,并不适合社会发展,所以皇帝陛下才提出格位论。既然男女人格平等,女子科举做官,也不算什么离经叛道之事,只要这个女子有足够的才能便可。
心与性,才是这场论战的关键。
有些人的心,也就是认知,还跟不上社会发展,打心眼儿里看不起女人。这是良知出现了偏差,需要更多时间来接受。
有些人的性,想要压制女子,不愿让女子有更高的地位,他们有各种各样的利益出发点。
包括现在还式微的自然科学,陈确也用这一套来阐述。气是物质,理是规律,心是认知,性是动力,研究自然科学的元素全都具备。
赵瀚看完这篇文章,思索片刻之后说:“下一期的大同月报,全文转载这篇文章。着令行人司,派人去杭州,把陈确招来翰林院做博士。他是杭州大学的教授,今后调来金陵大学教书。还有,让他做太子的老师,就讲‘气理心性’这一套。”
“遵旨1
李香君颇为惊讶,因为陈确太过激进,一直在民间被视为“狂儒”。
这货出身蕺山学派,却在正统派和修正派之外,生生的脱离出来自成一派。而且他这派,目前就他一个人,连个正式的学生都没有(大学里的学生不算)。
“这些报纸,都拿下去吧。”赵瀚不想再看纯粹的吵架文章。
不管是学术之争,还是男女之争,是肯定吵不出一个结果的。
赵瀚需要的,仅仅是吵架的过程。
只需让男女平权的思想,让更多人知道便可,人们接不接受反而在其次。用膝盖思考都知道,大众是很难接受的,生产力发展还没到那个地步。
学术之争也是如此,大范围的公开争论起来,让更多人都来关注思想运动,启发更多人去思考儒学的利弊。
翌日,赵瀚把金陵大学的校长王之良叫来:“学校里如何?”
王之良说:“有人因为学术争论而打架了。”
“哈哈哈哈1
赵瀚乐得大笑,说道:“只要不出现伤残,年轻人活动一下手脚也好。当然,打人是不对的,该处罚还是要处罚。”
王之良对此很无奈:“陛下,如今吵得最凶的地方,既不是报纸,也不是酒肆,更不是青楼画舫,而恰恰是在大学啊!那些学生,你支持这个,我附和那个,一下课就争论。论着论着就面红耳赤,稍不注意便拳脚相加。”
赵瀚说道:“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这是极好的现象。不要强求学生信哪一派,也不要笃定哪一派是对的,让学生自己做出他们的选择。”
王之良说道:“陛下,自古儒学争论,未尝有如此混乱过。仅仅是金陵府,便有学派好几十个,其中不乏谬误至极的。这么混乱的思想,势必影响大学的学生,造成大学生的思想也混乱无比。此等局面,不利于圣贤教化,也不利于朝廷治理万民。”
赵瀚却说:“现在是混乱,再过几十年,就能去芜存菁了。不怕乱起来,就怕一家独大,学生连新奇的思想都不敢有。”
如此多的学派,赵瀚居功甚伟。
只因他不承认前朝功名,很多大明的秀才、举人,甚至是进士都没法直接做官。这些读书人,不屑于从小吏做起,要么选择当老师,要么选择在家做学问。然后呼朋唤友,聚会讲学,著书立说,办报传道,指点江山,甚至是在学校里,给学生们灌输自己的思想。
于是,乱七八糟的学派就形成了,有的一个人就敢开宗立派。比如陈确,就是一人一派。
会试期间,大学依旧在开课。
陈确现在成了风云人物,曾经故友,纷纷与他绝交。
就连黄宗羲都写信,驳斥陈确的一些观点,比如不该说大学是伪作,但还属于正常讨论范围。黄宗羲和陈确,学术分歧一直很大,但从来没有影响到友谊。
“陈教授,课堂上不能讲气理心性,您放假的时候跟我们讲如何?”
“是啊,先生,我们看了报纸,都觉得意犹未尽,有很多疑惑想要请教。”
“先生,不如今晚我请客,去酒楼一边吃酒一边讲学。”
“”
陈确的那篇文章,先后在杭州和南京的报纸发表。虽然抨击者众多,但支持者也不少。杭州大学的学生,有许多思想激进者,愿意拜入其门下成为弟子。
陈确拍打戒尺,示意学生们安静:“入我门墙,有许多规矩。你们之中,不少来自浙江富户。当今天子施仁政与民,百姓安乐富庶,但奢靡之风却愈演愈烈。婚丧嫁娶,动辄大摆宴席,聘礼嫁妆越来越丰厚。这是不对的,要做我的亲传弟子,家中宴会要一切从简。谁回家娶妻时,迎亲队伍半条街,我知道了必定扫他出门1
“哈哈哈哈1学生们欢笑起来。
陈确又说:“还有。我的学生,不许信佛。我的学生,不许痴迷堪舆风水。人死了就死了,埋在哪里不一样?我的学生,不许赌博。痴迷赌博者,心性太弱,领悟不了我的学问1
一个学生问道:“先生,与好友打麻将,输赢几文算不算赌博?”
陈确说道:“偶尔消遣可以。我不搞存天理灭人欲那套,好赌也是人性。但绝对不可痴迷,一旦痴迷,心性就毁了。但人也是需要消遣的,不消遣的人,是假道学先生。我这一派,是要做真性情的人,是要做有七情六欲,却又能克制七情六欲的人。好了,上课,不聊别的。”
上课期间,已有身穿官服之人,站在教室外面旁听。
下课钟声响起,年轻官员立即推门而入,拱手道:“陈先生有礼了,在下行人司严正纲。”
行人司是专门给皇帝跑腿的,官员全是刚入职的年轻文官,明朝的很多普通圣旨,直接就是派行人送去地方,并非全部使用太监或锦衣卫传旨。
而大同新朝,行人传旨就更普遍。
一听是皇帝的使者,陈确连忙拱手:“天使有礼了,是否需要沐浴更衣接旨?”
严正纲拿出一份谕旨,笑着说:“不必,只是普通手谕。陈先生大才,陛下有令,调陈先生去南京,担任翰林院博士,兼任金陵大学教授。此外,每个月入宫一次,给太子讲习气理心性。”
此言一出,教室轰然。
陈确面露得意之色,毫不掩饰喜悦,转身对学生们说:“诸生可听见了,我这学问,今后便是显学了1
这位老兄,已经四十九岁。
他曾经跟黄宗羲一起拜师,做了刘宗周的弟子。黄宗羲颇得刘宗周喜爱,女儿许配刘宗周的孙子,后来黄宗羲又被皇帝赏识。而他陈确,不但是同门中的异类,在仕途上也毫无建树。
没想到,年将半百之际,居然可以做太子师,不出意外今后就是帝师。
杭州大学里的其他学者,听到这个消息都久久不语。他们眼里的叛徒异端,居然获得皇帝青睐,这他妈什么世道啊?
皇帝喜欢离经叛道,皇帝喜欢奇谈怪论对,肯定是这样!
陈确可以,我也可以啊,不就是离经叛道吗?
被陈确这么一刺激,已经有浙江学者,开始产生别样想法,打算自己也弄出一门新奇学说。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学成文武艺,不就是想卖给帝王家吗?
当今皇帝存着什么心思,民间的学者肯定有人逢迎,今后的学术思想必将越来越怪。
不离经叛道,不非议圣贤,你都不好意思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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