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木然地坐在电脑椅上，身体僵硬，脑袋里一片浆糊，不知道该怎样回答王玉霞的问题。

    那条白蛇绕过我的脖子，轻轻抓住了我握着鼠标的手，在那个平面图上轻轻一点，“张帆，你如果喜欢设计，又有这方面的才华，我可以送你去外地学习，等你学好了，回到江城，我还可以资助你开一个工作室，当一个真正的白领，这才是正道，比当一个混混，开一个台球厅，靠打仗挣钱强得多得多。你现在还小，有些事你不懂，以为像李铁那样打仗很风光，其实那根本长不了，以后也不会被人瞧得起。你现在需要的是一个能真正帮助你，懂你才华，让你获得真正成功的女朋友。”

    我抬起头看看窗外，王玉霞给我描绘的图景是很美，光鲜的工作室，得体的衣装，每天出入的都是各个公司，一副艺术家的派头。这对我确实很有诱惑力，比那个台球厅要强得多。可是，我用余光看了一眼旁边的那张脸，如果这就是我的女朋友，那我和谭玲玲不他妈一样了吗，我的身体不禁抖了一下。

    “怎么，害怕了？”王玉霞把电脑椅转过来，她坐到我对面，我俩四目相对，“张帆，我只是帮你，不想把你才华埋没了，如果你心里不踏实，我们签个契约。”

    “契约？”我愣愣，“王姨，什么契约？”

    王玉霞笑笑，从包里取出一张纸，“你看看。”

    我靠，王玉霞这是有备而来，我接过纸看看王玉霞。

    “别看我，看契约。”王玉霞一笑。

    我立刻把目光放在契约上，契约写得很明确，从契约签订之日开始，我去王玉霞的公司上班，岗位由王玉霞安排，每年我会固定得到一笔不菲的薪资，根据我的表现还会另有加薪。王玉霞将给我提供各种学习和升职的机会，这份契约时间是十年，十年之内，我不许找任何女朋友，否则我的薪资将会被扣除，也会丧失学习和升职的机会。

    前边的条件是很诱人的，但是后边的要求也很苛刻。

    “张帆，来之前，我不知道你还有设计方面的才华，这个契约我们改一下，签了之后，我就会送你到外地学习设计，等你学回以后，我就让你当我们公司的设计主管，然后你想继续升职还是想开自己的工作室，我都答应你。你所有学习的费用，都由我承担，这比李铁给你的，要好得多吧？也比你待在建华要强得多吧？”王玉霞看着我，一字一句道。

    “王姨，你说得这些，确实要比李铁说得，还有我待在建华好得多。可是这后边的要求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十年之内不能交女朋友。”我心里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还是想问问。

    王玉霞嗔怪一笑，“因为，这十年你已经有女朋友了。”

    “没有啊，我现在没女朋友，我和丁娜也因为云湖的事分手了。”

    “等你签了契约你就有了？”

    “谁呀？”我开始装傻充愣。

    王玉霞瞟我一眼，“张帆，你要是再和我装傻，我可生气了。”

    我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王姨，你别和我开玩笑。”

    王玉霞也站起来，两条白蛇绕住我的脖子，“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

    ‘王姨，这不可能。”我避开她的目光。

    “为什么不可能，我给你帮助，你也给我帮助，这就是男女朋友，难道让你成为一个成功的人不比那些涂有的年轻更值钱吗？而且我们的契约只有十年，十年之后，你还很年轻，又很成功，想想那个时候一个年轻英俊的设计公司老总，会有多少女孩子喜欢他，那个时候，我也不管你了，你想得到的都能得到，为了那一天，你现在只需要这份仅有十年的契约。你不觉得你赚了吗？”

    “我赚了？”我的大脑又开始一阵晕圈，“十年啊，好漫长，这十年为了契约上的那份成功，我就要和对面这个女人在一起，我怎么敢到一阵恐怖，比和李铁去单刀赴会还要恐怖。”

    “王姨，你为什么选我？”我忍不住问。

    “因为我看好你呀。”

    “就这，我都不看好我自己。”

    “那是你傻，既然契约是我写的，我看好就行。”王玉霞身体和声音同时软下来，“晚上和我去金香玉吧，我一个人去好没意思。你一定会成为最好的设计师的。”

    一片红艳向我袭来，我眼前再次金蛇狂舞，我呆立着手足无措，香水味太浓了，浓的我已经找不到方向，”王姨，你这是什么香水？“

    “迪奥。”

    “什么玩意？”我孤陋寡闻，没听过这牌子。

    “别问了，等你成了优秀的设计师，这些你都会知道的。”

    我嗯了一声，“王姨，我如果签了契约，我是在吃软饭吗？”

    那片红艳停下了，一双静心修饰过得眼睛看着我，“你觉得呢？”

    “我觉得像。”

    “那就吃吧，等有一天成功了，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说完，那片红艳如闪电般袭向我，我还未来得及回应，脸已经被红艳包围了。

    我的眼前猛然出现了谭玲玲和李铁在一起的样子，那份恶心突然从心口涌出来，我猛地把推开王玉霞，擦擦脸。

    “怎么了？”王玉霞惊讶地看着我。

    我定定神，”王姨，谢谢你，这份契约我不想签。”

    “张帆，你不想有自己工作室，不想成为一个优秀的设计师吗？”

    我点点头，“想，可是我还是不想签。

    王玉霞看着我，沉默一会儿，“我明白了，你的选择还是年轻漂亮。我不够漂亮，当然更不够年轻。”

    “王姨，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不太习惯。”我讷讷道。

    “不要再解释了。”王玉霞冷下脸，一摆手，“好了，我该走了，”拎起包就往门口走。

    我呆愣了片刻，冷不丁喊了一句，“王姨，兼职的事还能办吗？”

    喊完了我自己都后悔，都这样了，还办个屁。我这是自讨没趣。

    已经走到门前，要开门的王玉霞回头看我一眼，“我明天等你电话，你和那个金大头约好了，我去学校见他。”

    “王姨，你不生我的气？”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因为我没签那份契约，”我指指掉电脑桌上的契约。

    王玉霞一笑，“工作是工作，契约是契约，我不会因为一份契约影响了我自己安排好的工作。”

    “王姨，那你把这份契约带走吧。”我拿起契约到了门前。

    王玉霞没有接，只是看了我一眼，“张帆，这份契约先留在你这，我想有一天你一定会明白，我给你安排的是一条没有风险的捷径，那个时候一定会拿着这份契约主动来找我签。”

    “不可能吧？”我摇摇头，难道我自己还不了解自己。

    “可能，不信我们打赌。”王玉霞挑衅地看着我。

    “打赌就打赌。”我的倔劲也上来了。

    “好了，如果到时候你主动来找我，你想赔给我什么？”

    “你想要什么？”

    王玉霞一笑，“二十年。”

    “多少年？”

    “你要是主动来找我签，这份契约的期限就不是十年了，是二十年。”

    “二十年？”我迅速算了一下，二十年之后，我就成了沧桑大叔，王玉霞也彻底成了一个老婆子。

    想想，真可怕。

    “张帆，如果现在签就是十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签吗？”

    我还是摇摇头，我不相信自己有一天会去主动找王玉霞签这份契约，我觉得自己还没有那么贱。

    “好吧，机会没有了。我走了，明天我等你，最好把时间安排在下午。”王玉霞不再多说了，开门而出。

    我呆呆的站在门口，好久没回过神来，看看手里的契约，想撕掉它，顿了一下，又停住了，回到自己屋，把契约塞到了抽屉底下。每次打赌我都能赢，这次我也不应该会输。

    手机响了，我一看是王玉霞的号，我接起来，“王姨，还有事？”

    “你把设计图发到我邮箱里，我安排公司给你制作会员卡。”王玉霞轻声说。

    “谢谢王姨，制卡的钱我掏。”我认真道。

    电话那边沉默片刻，“行，你抓紧时间和学校沟通吧，我等你电话。”

    电话随即挂了，很快一个邮箱地址发到了我的手机上，我盯着那个邮箱看了一会儿，静下心，把设计图重新完善一下，发了过去了。

    躺在床上，一切都安静了，我突然开始想王玉霞问我的那个问题，我到底想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女朋友。

    年轻的，漂亮的，还是能帮助我的？

    以前我真的没有想过，找女朋友完全就是一种冲动或被动，现在王玉霞把这问题摆到我面前，我确实应该好好想一想。

    是谭玲玲那样的吗？不是，那是冲动。

    是丁娜那样的吗？好像也不是，那是被动或者是感动。

    至于王玉霞，我又摇摇头，我一想到她就想到那两条白蛇，让我心跳又让我害怕，十年和这样的白蛇在一起，看着她变老，我不寒而栗。

    那是谁呢？我一激灵，从床上坐起来，拉开抽屉，那幅画还完美地放在抽屉里。

    白小柔该回来了吧，扪心自问，这才是我留在建华技校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