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 769 767【难以沟通的克伦威尔】
- 770 768【渎神者?】
- 771 769【回国】
- 772 770【使团归来】
- 773 771【徐颖的新差事】
- 774 772【东宫官】
- 775 773【三十一岁的布政使】
- 776 774【自学成才的读书人】
- 777 775【太子爷的礼记课】
- 778 776【江苏盐政】
- 779 777【夫唯不争】
- 780 778【国之基石】
- 781 779【曾忆少年时】
- 782 780【喀尔喀蒙古崛起】
- 783 781【李自成献土】
- 784 782【皇帝亲自给太子教学】
- 785 783【不知狼居胥在何处】
- 786 784【朱洪武再世?】
- 787 785【草原烽火】
- 788 786【喀尔喀与科尔沁大战】
- 789 787【各投各妈,各找各爸】
- 790 788【不想走了】
- 791 789【你逃你的,我走我的】
- 792 790【井底之蛙】
- 793 791【稳如老狗】
- 794 792【处处受挫】
- 795 793【骑兵决战拉开序幕】
- 796 794【以乱打乱】
- 797 795【决胜冲锋】
- 798 796【三都护府】
- 799 797【吕宋总督回京】
- 800 798【进献贡品】
- 801 799【女权主义者】
- 802 800【皇帝批阅《明史》】
- 803 801【樊楼之辩】
- 804 802【物议汹汹】
- 805 803【体察圣意】
- 806 804【已阅:狗屁不通】
- 807 805【中国乡土工业发展模式】
- 808 806【杭州辨会】
- 809 807【拔为太子师】
- 810 808【未考殿试,先点状元】
- 811 809【哭门叩阙】
- 812 810【皇帝坏主意很多】
- 813 811【大同律和付梓法】
- 814 812【兴大狱】
- 815 813【全都要】
- 816 814【商人的需求】
- 817 815【一国二属】
- 818 816【持节使者都是狠人】
- 819 817【张煌言】
- 820 818【大军出动】
- 821 819【节旄】
- 822 820【混乱的战争序曲】
- 823 821【热气球与围城】
- 824 822【张献忠的计谋】
- 825 823【计划一变再变】
- 826 824【浪人林老实】
- 827 825【一人俘虏数百】
- 828 826【决心死战的荷兰总督】
- 829 827【围城舞会】
- 830 828【几何问题】
- 831 829【攻破总督府】
- 832 830【押上谈判桌】
- 833 831【再收属国】
- 834 832【小国林立】
- 835 833【岛民献土】
- 836 834【纺纱技术突破】
- 837 835【李自成归降】
- 838 836【遍地桃源】
- 839 837【棉稻轮作】
- 840 838【开眼界的闯王】
- 841 839【显微镜】
- 842 840【军校】
- 843 841【公主也要选驸马】
- 844 842【志在四海】
- 845 843【不止航海家那么简单】
- 846 844【官方走私】
- 847 845【小二愣子】
- 848 846【边境驿站】
- 849 847【东北开拓计划】
- 850 848【沙俄贵族】
- 851 849【没见识的家伙】
- 852 850【香肉】
- 853 851【守株待兔】
- 854 852【三千里奔袭】
- 855 853【森林战斗】
- 856 854【抽签驻防】
- 857 855【逐日部女萨满】
- 858 856【毛毡换猛犸象牙】
- 859 857【乌娜吉】
- 860 858【太子正妃】
- 861 859【不简单】
- 862 860【那莱王复国】
- 863 861【三面围攻计划】
- 864 862【孤军深入】
- 865 863【运输大队长】
- 866 864【暹罗和八百司】
- 867 865【弟杀兄】
- 868 866【杀爹乞降而不得】
- 869 867【拿下全球最大翡翠产地】
- 870 868【奇袭】
- 871 869【土司倒戈】
- 872 870【一触即溃】
- 873 871【决战开始】
- 874 872【马踏联营】
- 875 873【善男信女赵皇帝】
- 876 874【平南军民府】
- 877 875【黄女王·北大年总督】
- 878 876【孙传庭出手】
- 879 877【夹缝生存的商贾】
- 880 878【广州所见】
- 881 879【吟游诗人】
- 882 880【财政赤字】
- 883 881【人形小强】
- 884 882【太监数学家】
- 885 883【出人头地】
- 886 884【法国使者眼里的中国乡村】
- 887 885【青藏消息】
- 888 886【明史出版】
- 889 887【赵瀚是女主角】
- 890 888【市井】
- 891 889【准噶尔占领漠北】
- 892 890【俄国使团】
- 893 891【大报恩寺成了公园】
- 894 892【石油】
- 895 893【欺君要砍手】
- 896 894【远航美洲】
- 897 895【购买土地】
- 898 896【热情体贴的西班牙人】
- 899 897【夏威夷】
- 900 898【武力征服】
- 901 899【龙诺回归】
- 902 900【岛上生活】
- 903 901【日落帝国】
- 904 902【发展瓶颈】
- 905 903【阁臣】
- 906 904【发钞】
- 907 905【入藏】
- 908 906【不对称战斗】
- 909 907【保卫粮道】
- 910 908【巴图尔的无奈】
- 911 909【东科会盟】
- 912 910【遭遇战】
- 913 911【分裂的叶尔羌】
- 914 912【准格尔分裂】
- 915 913【财政宽裕了】
- 916 914【春风如贵客】
- 917 915【卖诗啊】
- 918 916【胡姬的肚皮舞】
- 919 917【皇帝也是史家】
- 920 918【经济学】
- 921 919【阮氏政变】
- 922 920【又一个坑爹的】
- 923 921【畏罪自杀】
- 924 922【已经烂透了】
- 925 923【捅了天了】
- 926 924【中间人】
- 927 925【费老夫人】
- 928 926【两个国公没了】
- 929 927【赏罚】
- 930 928【黄河】
- 931 929【蒲松龄】
- 932 930【都水司就是吞金兽】
- 933 931【水火法师】
- 934 932【木薯和人口】
- 935 933【殖民就是血腥的】
- 936 934【吉大港】
- 937 935【莫卧儿内战】
- 938 936【英格兰,你们的国王回来了】
- 939 937【中英法葡四国联盟】
- 940 938【英法变局】
- 941 939【墨西哥有几万汉人?】
- 942 940【富贵车】
- 943 941【电气】
- 944 942【朝鲜的思想剧变】
- 945 943【天使问罪】
- 946 944【君臣跑路】
- 947 945【朝鲜农民起义】
- 948 946【大同细作在搞事儿】
- 949 947【继续党争】
- 950 948【一群虫豸】
- 951 949【北纬38.65度线】
- 952 950【对马岛】
- 953 951【聪明人】
- 954 952【扩张时代】
- 955 953【张献忠做总督了】
- 956 954【猛虎归山】
- 957 955【盗亦有道:圣勇义智仁】
- 958 956【莫卧儿内战结束】
- 959 957【通货膨胀扩张与中庸殖民】
- 960 958【沙皇】
- 961 959【羡慕啊】
- 962 960【东方圣约革命】
- 963 961【SSS级大皇帝】
- 964 962【又一个乐不思蜀的】
- 965 963【二皇子】
- 966 964【分封开拓?】
- 967 965【大家都沉默了】
- 968 966【这是井田制?】
- 969 967【为国纳妾】
- 970 968【大金矿】
- 971 969【四面皆敌】
- 972 970【躺平的苏丹】
- 973 971【外敌入侵】
- 974 972【吃掉尾巴】
- 975 973【资深流寇的战法】
- 976 974【王爷贡士和女贡士】
- 977 975【殿试与分封】
- 978 976【皇帝的新装】
- 979 977【文教政策调整】
- 980 978【军改】
- 981 979【金陵画派】
- 982 980【陛下,该修皇陵啦】
- 983 981【冠带进京和皇帝笑话】
- 984 982【三皇子的钱途】
- 985 983【印刷革命】
- 986 984【工部还有配套发明】
- 987 985【橡胶与玛雅神庙】
- 988 986【印加皇族遗脉】
- 989 987【倭将奴和扶桑姬】
- 990 988【一将功成万骨枯】
- 991 989【尼布楚】
- 992 990【划时代空袭】
- 993 991【官渡之战复刻版】
- 994 992【杀俘】
- 995 993【炸城】
- 996 994【布里亚特蒙古人】
- 997 995【漠北】
- 998 996【一鼓作气】
- 999 997【漠北都护府和北海都护府】
- 1000 998【占领北海】
- 1001 999【封王】
- 1002 1000【造反宣传家】
- 1003 1001【故国他乡】
- 1004 1002【血液净化文书】
- 1005 1003【会说汉语的墨西哥总督】
- 1006 1004【连锁反应】
- 1007 1005【大争之世】
- 1008 1006【沙俄留学生】
- 1009 1007【从留学生到乞丐】
- 1010 1008【蒸汽船】
- 1011 1009【点亮中亚地图】
- 1012 1010【又有人给皇帝送妹子】
- 1013 1011【伏尔加河与顿河大起义】
- 1014 1012【俄文版《大同集》】
- 1015 1013【沙俄军户】
- 1016 1014【关窗户】
- 1017 1015【文青可汗】
- 1018 1016【马达加斯加岛的消息】
- 1019 1017【祖国是中国】
- 1020 1018【“聪明”国王】
- 1021 1019【新广城】
- 1022 1020【晋王很近】
- 1023 1021【财政充裕】
- 1024 1022【吉别可】
- 1025 1023【阔孜少年和巴彦美人】
- 1026 1024【罐头、橡胶与发电机】
- 1027 1025【铜壳罐头】
- 1028 1026【中国的“印度公司”】
- 1029 1027【炒股的韩王】
- 1030 1028【股票经纪人】
- 1031 1029【整顿金融】
- 1032 1030【广交所之狼——郑芝龙】
- 1033 卡文
- 1034 1031【乡士与村吏】
- 1035 1032【日本锁国】
- 1036 1033【长州藩与住友家】
- 1037 1034【江户海战】
- 1038 1035【尊王讨贼】
- 1039 1036【皇帝要北海道】
- 1040 1037【女天皇与和尚太上皇】
- 1041 1038【幕府副将军】
- 1042 1039【攻城与内讧】
- 1043 1040【投降输一半】
- 1044 1041【虾夷县】
- 1045 1042【南京棚户区改造】
- 1046 1043【识字班】
- 1047 1044【西域战事】
- 1048 1045【螳臂当车】
- 1049 1046【纵马戈壁】
- 1050 1047【被踩死的国王】
- 1051 1048【李白的出生地】
- 1052 1049【葱岭回来了】
- 1053 1050【实地调查才靠谱】
- 1054 1051【大宛,大宛!】
- 1055 1052【心怀故国】
- 1056 1053【勇猛骁骑】
- 1057 1054【步兵对重骑】
- 1058 1055【连锁反应】
- 1059 1056【新几内亚和澳大利亚】
- 1060 1057【太子爷体察民情】
- 1061 1508【忆往昔】
- 1062 1059【圣人无情】
- 1063 1060【爪哇一统】
- 1064 1061【西域安定】
- 1065 1062【终章一】
- 1066 1063【终章二】
- 1067 1064【终章三】
- 1068 1065【终章四】
- 1069 1066【终章五】
- 1070 【后记一】
- 1071 【番外二】
- 1072 【番外一】
- 1073 【后记一】
- 1077 【番外五】
- 1078 【番外六】
- 1079 【番外七】
- 1080 【番外八】
- 1081 【番外九】
- 1082 【番外十】
- 1083 【番外十一·终】
- 1084 新书《北宋穿越指南》已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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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7【夫唯不争】
777【夫唯不争】
在明代的时候,若要弹劾政敌,一般有科道言官出马,真正的大佬只负责扫尾工作。
隐藏极深的,甚至都不出来扫尾,仿佛自己全程没有参与其中。
大同新朝有些尴尬,道官(督察院)掌控在皇帝手中,平时只负责调查贪官污吏,根本就不掺和朝堂的派系之争。科官同样变得拉跨了,六科虽然扩充为十二曹,但被取消了风闻奏事的权力。
于是,弹劾政敌需要亲自出马,至少也得自己这派的某人做急先锋。
“晦伯公,此时不出手,又更待何时啊?甘棠淑刚调回中枢,江苏官场立即就被查,显然陛下对那帮人已经极为不满。喻士钦此人确实清廉,完全找不到漏洞。但甘棠淑不一样啊,此人只是丰城秀才出身,而且出自已经破落的甘氏旁支。”
“据路过丰城的故友说,甘棠淑在老家建了大宅,又从南洋买来许多奴仆。他那长子,甚至养了两个波斯女郎,还在南昌养着戏班子耍乐。就连他家的祖坟,也修缮得阔气无比,还重金聘请大儒为亡母写墓志铭。对了,重新修建的甘氏祠堂,也是甘棠淑出的钱。他家里又没经商,从哪儿来这么多银子?”
撺掇弹劾之人,是兵部左侍郎杨钟。
李日宣摇头说:“还没到收网的时候,必须一击致命,把喻士钦本人给扳倒。”
杨钟说道:“弄下去甘棠淑,就等于斩了喻士钦的左膀右臂。”
李日宣说道:“喻士钦麾下的能臣干吏太多,没了一个甘棠淑,算不得斩去他左膀右臂。此次江苏的事情,陛下定对喻士钦大失所望。这个时候不能急,因为陛下也要脸面,喻士钦一系的许多官员,是陛下授意提拔上来的。处理江苏官场,已经让陛下颜面扫地,我们如何能在这种时候触霉头?”
“那就坐失良机?”杨钟不忿道。
李日宣说:“等陛下对他们彻底失望了,才是我们真正出手的时候。”
李日宣自觉思考全面,但他高估了自己的控制力,他根本压不住自己麾下的党羽。
数日之后,就有官员上疏弹劾。
赵瀚翻阅着弹劾奏章,已然气得发笑:“他们挺能耐的,既然调查得如此清楚,为何不早早向督察院检举,非得等到这个时候直接上疏?”
被调到中枢的甘棠淑,确确实实是个贪官。
而且贪得极为隐蔽,他主政江苏的时候,没有收过一分钱的贿赂。但他的儿女亲家,却在上海注册有商社,时常能够接到政府订单,并且弄到一张淮盐运销许可证。所有的操作,甘棠淑都没亲自出面,随时可以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只不过,他的儿子确实太能显摆了。
那小子长期定居南昌,出门上街,必然坐着豪华大轿。前呼后拥二三十人,一半是花钱雇来的汉人,一半是南洋买来的奴隶。那些奴隶被养得很壮,全部手持棍棒,耀武扬威时常殴打他人。又养着戏班子,并不对外营业,只请朋友免费到家里看戏。
官府规定土地不能交易,那银子总得有用处。于是就大兴土木,扩建祖宅,重修祠堂,修缮祖坟,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老爹是贪官。
“着令督察院停职查办。”赵瀚给出批示。
堂堂的商部左侍郎,就这样被督察院请去喝茶。
甘棠淑是个体面人,即便被请到督察院,依旧显得从容不迫。
“甘先生请坐,”戴文孟拱手说道,“自督察院设立以来,甘先生是官品最高的,在下三生有幸能够亲自接待。若是调查无事,甘先生定会官复原职。若是……有些话我就不说了。”
甘棠淑端正坐下:“有话旦问无妨。”
等搭档摆好纸笔,戴文孟问道:“甘先生在老家,是否扩建了祖宅,是否重修了祠堂,是否把几个祖宗的坟茔都修缮一新?”
甘棠淑反问:“这些不犯法吧?”
戴文孟追问道:“银子从哪来的?听说令堂过世的时候,请大儒写碑文就花了300两银子。”
甘棠淑说道:“我甘氏久为丰城望族,前几年翻修祖宅,从地里挖出几大箱银子。”
好家伙,这时可没有“巨额财产来历不明罪”,一句祖宗埋的银子就能糊弄过去。
戴文孟问道:“挖出银子的时候,都有哪些人在场?”
甘棠淑回答:“只有我的长子和次子在场,财不露白,因此当时没有张扬。”
“甘先生的两位公子,翻修祖宅时亲自挖地基?”戴文孟质问。
甘棠淑说道:“吾尝教导犬子,凡事当亲力亲为,不可做那四体不勤之辈。”
戴文孟感觉自己的智商被侮辱,终于收起笑容,手指敲打着桌面,表情冰冷道:“甘棠淑,我劝你老实交代。现在交代出来,还能从轻发落。若是被我们查出来,一定会顶格了重判严判!”
甘棠淑一脸冤枉:“真是翻修祖宅时挖出的银子。此乃祖宗荫福,鄙人受之无愧。”
戴文孟继续施压:“你的老家,我们已经派人去调查了。你的那个亲家,叫什么张文度,他的商社也有人在调查。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甘棠淑说道:“清者自清,诸位尽管去调查。我那亲家,是本本分分的商人,一向奉公守法,从来没有偷逃税款。天灾年月,甚至还捐粮济民,朝廷还发给了‘义商’腰牌,义商匾额就在他家里挂着呢。在下是真的冤枉,还请督察院查明真相,一定要还我一个清白。”
“死鸭子嘴硬,有你哭的时候!”戴文孟被对方的嚣张给气到了。
……
甘棠淑被停职审查的时候,李日宣却在自己家里发无名火。
“刘振辅这个混账……混账!”
李日宣的手臂横扫出去,桌案上的笔筒、砚台、笔架,纷纷飞落到地面。
杨钟劝道:“晦伯公不必发怒,弄到一个左侍郎,未尝不是件好事,甘棠淑这次肯定栽了。”
李日宣却越想越气,破口大骂:“蠢货,他刘振辅就是个蠢货!甘棠淑那么位高权重的贪官,定要选在关键时候揭发,才能将喻士钦一党悉数打尽。现在扳倒有什么用?喻士钦非但不会受牵连,还会因此警醒起来,今后变得更加小心谨慎!刘振辅那个王八蛋,说了不准弹劾,他非要上那个奏章作甚?他要当刚正之臣,他在为自己邀买名声,他想借此机会往上爬!”
杨钟没再言语,因为被李日宣给说中了。
刘振辅身为财部右侍郎,把甘棠淑这个左侍郎扳倒,是有机会顺着往上扶正的。反正甘棠淑刚调回中枢,在财部没有啥深厚根基,他也不怕因此得罪了财部同僚。再从名声来讲,扳倒一个重量级政敌,刘振辅还能在己方阵营获得威望。
至于李日宣的长远谋划,关他刘振辅屁事儿?
李日宣一党,本来就是个松散联盟。以前有李邦华坐镇,自然上下一心,现在谁特么顾得上谁啊?
心好累啊!
李日宣颓然坐下,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如此勾心斗角到底为哪般?
他把目光放在政敌身上,突然就被队友给背刺。这位队友,是在挑战他的权威,他今后说话分量就更低了。
……
喻士钦在家面壁打坐,这是他前几天刚学的,阳明心学归寂派的修炼法门。
甘棠淑突然停职查办,带给喻士钦极大的震撼。
喻士钦已经好些年没回老家了,他不知道甘棠淑的儿子,居然在南昌城里耀武扬威。也不知道甘棠淑的儿子,在丰城老家大兴土木。
他自己清廉无私,一分银子也不贪,只是对权力欲罢不能,就以为自己的好友也能如此。
在喻士钦的印象中,甘棠淑还是那个热血为民的青年。怎就突然一屁股烂账?
再联想到李日宣的不断示弱,联想到自己的脾气越来越大,喻士钦顿时就惊出一身冷汗。
于是,喻士钦拜访大儒,开始修炼归寂派的法门。
他现在每天晚上,都要冥思反省,检讨自己这一天有没有过失。
甚至开始思索:我的本心是什么?
是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统摄这大同群臣吗?
不对,那是不可能的,开国皇帝不会允许这种臣子出现。
那我跟李日宣斗起来是为哪般?
做不了权臣,我谋权干什么?
我家里本就是富商,我又不贪那几个银子。
不为权,不为财,那我是为了什么?
为名吗?
我在地方上做官,确实有百姓称颂。我清廉无私,确实是当世廉臣。这些名声,我早就有了,那我还有什么追求?
黑夜当中,喻士钦猛然睁眼:我当名留青史,辅佐帝王立下不世功业!
跟李日宣那帮贼子缠斗,完全已经落了下乘,我就算斗赢了又有何用?无非更风光而已。
老子又不缺风光!
陛下是一代雄主,陛下要开创盛世,陛下喜欢认真做事的。
那我不用跟谁斗啊,我认真做事就行了。
喻士钦突然就悟了,穿好衣服前往书房,掌灯研墨,提笔写道: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第二日,喻士钦叫来长随,吩咐道:“把这幅字裱了,挂在中堂。”
隐藏极深的,甚至都不出来扫尾,仿佛自己全程没有参与其中。
大同新朝有些尴尬,道官(督察院)掌控在皇帝手中,平时只负责调查贪官污吏,根本就不掺和朝堂的派系之争。科官同样变得拉跨了,六科虽然扩充为十二曹,但被取消了风闻奏事的权力。
于是,弹劾政敌需要亲自出马,至少也得自己这派的某人做急先锋。
“晦伯公,此时不出手,又更待何时啊?甘棠淑刚调回中枢,江苏官场立即就被查,显然陛下对那帮人已经极为不满。喻士钦此人确实清廉,完全找不到漏洞。但甘棠淑不一样啊,此人只是丰城秀才出身,而且出自已经破落的甘氏旁支。”
“据路过丰城的故友说,甘棠淑在老家建了大宅,又从南洋买来许多奴仆。他那长子,甚至养了两个波斯女郎,还在南昌养着戏班子耍乐。就连他家的祖坟,也修缮得阔气无比,还重金聘请大儒为亡母写墓志铭。对了,重新修建的甘氏祠堂,也是甘棠淑出的钱。他家里又没经商,从哪儿来这么多银子?”
撺掇弹劾之人,是兵部左侍郎杨钟。
李日宣摇头说:“还没到收网的时候,必须一击致命,把喻士钦本人给扳倒。”
杨钟说道:“弄下去甘棠淑,就等于斩了喻士钦的左膀右臂。”
李日宣说道:“喻士钦麾下的能臣干吏太多,没了一个甘棠淑,算不得斩去他左膀右臂。此次江苏的事情,陛下定对喻士钦大失所望。这个时候不能急,因为陛下也要脸面,喻士钦一系的许多官员,是陛下授意提拔上来的。处理江苏官场,已经让陛下颜面扫地,我们如何能在这种时候触霉头?”
“那就坐失良机?”杨钟不忿道。
李日宣说:“等陛下对他们彻底失望了,才是我们真正出手的时候。”
李日宣自觉思考全面,但他高估了自己的控制力,他根本压不住自己麾下的党羽。
数日之后,就有官员上疏弹劾。
赵瀚翻阅着弹劾奏章,已然气得发笑:“他们挺能耐的,既然调查得如此清楚,为何不早早向督察院检举,非得等到这个时候直接上疏?”
被调到中枢的甘棠淑,确确实实是个贪官。
而且贪得极为隐蔽,他主政江苏的时候,没有收过一分钱的贿赂。但他的儿女亲家,却在上海注册有商社,时常能够接到政府订单,并且弄到一张淮盐运销许可证。所有的操作,甘棠淑都没亲自出面,随时可以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只不过,他的儿子确实太能显摆了。
那小子长期定居南昌,出门上街,必然坐着豪华大轿。前呼后拥二三十人,一半是花钱雇来的汉人,一半是南洋买来的奴隶。那些奴隶被养得很壮,全部手持棍棒,耀武扬威时常殴打他人。又养着戏班子,并不对外营业,只请朋友免费到家里看戏。
官府规定土地不能交易,那银子总得有用处。于是就大兴土木,扩建祖宅,重修祠堂,修缮祖坟,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老爹是贪官。
“着令督察院停职查办。”赵瀚给出批示。
堂堂的商部左侍郎,就这样被督察院请去喝茶。
甘棠淑是个体面人,即便被请到督察院,依旧显得从容不迫。
“甘先生请坐,”戴文孟拱手说道,“自督察院设立以来,甘先生是官品最高的,在下三生有幸能够亲自接待。若是调查无事,甘先生定会官复原职。若是……有些话我就不说了。”
甘棠淑端正坐下:“有话旦问无妨。”
等搭档摆好纸笔,戴文孟问道:“甘先生在老家,是否扩建了祖宅,是否重修了祠堂,是否把几个祖宗的坟茔都修缮一新?”
甘棠淑反问:“这些不犯法吧?”
戴文孟追问道:“银子从哪来的?听说令堂过世的时候,请大儒写碑文就花了300两银子。”
甘棠淑说道:“我甘氏久为丰城望族,前几年翻修祖宅,从地里挖出几大箱银子。”
好家伙,这时可没有“巨额财产来历不明罪”,一句祖宗埋的银子就能糊弄过去。
戴文孟问道:“挖出银子的时候,都有哪些人在场?”
甘棠淑回答:“只有我的长子和次子在场,财不露白,因此当时没有张扬。”
“甘先生的两位公子,翻修祖宅时亲自挖地基?”戴文孟质问。
甘棠淑说道:“吾尝教导犬子,凡事当亲力亲为,不可做那四体不勤之辈。”
戴文孟感觉自己的智商被侮辱,终于收起笑容,手指敲打着桌面,表情冰冷道:“甘棠淑,我劝你老实交代。现在交代出来,还能从轻发落。若是被我们查出来,一定会顶格了重判严判!”
甘棠淑一脸冤枉:“真是翻修祖宅时挖出的银子。此乃祖宗荫福,鄙人受之无愧。”
戴文孟继续施压:“你的老家,我们已经派人去调查了。你的那个亲家,叫什么张文度,他的商社也有人在调查。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甘棠淑说道:“清者自清,诸位尽管去调查。我那亲家,是本本分分的商人,一向奉公守法,从来没有偷逃税款。天灾年月,甚至还捐粮济民,朝廷还发给了‘义商’腰牌,义商匾额就在他家里挂着呢。在下是真的冤枉,还请督察院查明真相,一定要还我一个清白。”
“死鸭子嘴硬,有你哭的时候!”戴文孟被对方的嚣张给气到了。
……
甘棠淑被停职审查的时候,李日宣却在自己家里发无名火。
“刘振辅这个混账……混账!”
李日宣的手臂横扫出去,桌案上的笔筒、砚台、笔架,纷纷飞落到地面。
杨钟劝道:“晦伯公不必发怒,弄到一个左侍郎,未尝不是件好事,甘棠淑这次肯定栽了。”
李日宣却越想越气,破口大骂:“蠢货,他刘振辅就是个蠢货!甘棠淑那么位高权重的贪官,定要选在关键时候揭发,才能将喻士钦一党悉数打尽。现在扳倒有什么用?喻士钦非但不会受牵连,还会因此警醒起来,今后变得更加小心谨慎!刘振辅那个王八蛋,说了不准弹劾,他非要上那个奏章作甚?他要当刚正之臣,他在为自己邀买名声,他想借此机会往上爬!”
杨钟没再言语,因为被李日宣给说中了。
刘振辅身为财部右侍郎,把甘棠淑这个左侍郎扳倒,是有机会顺着往上扶正的。反正甘棠淑刚调回中枢,在财部没有啥深厚根基,他也不怕因此得罪了财部同僚。再从名声来讲,扳倒一个重量级政敌,刘振辅还能在己方阵营获得威望。
至于李日宣的长远谋划,关他刘振辅屁事儿?
李日宣一党,本来就是个松散联盟。以前有李邦华坐镇,自然上下一心,现在谁特么顾得上谁啊?
心好累啊!
李日宣颓然坐下,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如此勾心斗角到底为哪般?
他把目光放在政敌身上,突然就被队友给背刺。这位队友,是在挑战他的权威,他今后说话分量就更低了。
……
喻士钦在家面壁打坐,这是他前几天刚学的,阳明心学归寂派的修炼法门。
甘棠淑突然停职查办,带给喻士钦极大的震撼。
喻士钦已经好些年没回老家了,他不知道甘棠淑的儿子,居然在南昌城里耀武扬威。也不知道甘棠淑的儿子,在丰城老家大兴土木。
他自己清廉无私,一分银子也不贪,只是对权力欲罢不能,就以为自己的好友也能如此。
在喻士钦的印象中,甘棠淑还是那个热血为民的青年。怎就突然一屁股烂账?
再联想到李日宣的不断示弱,联想到自己的脾气越来越大,喻士钦顿时就惊出一身冷汗。
于是,喻士钦拜访大儒,开始修炼归寂派的法门。
他现在每天晚上,都要冥思反省,检讨自己这一天有没有过失。
甚至开始思索:我的本心是什么?
是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统摄这大同群臣吗?
不对,那是不可能的,开国皇帝不会允许这种臣子出现。
那我跟李日宣斗起来是为哪般?
做不了权臣,我谋权干什么?
我家里本就是富商,我又不贪那几个银子。
不为权,不为财,那我是为了什么?
为名吗?
我在地方上做官,确实有百姓称颂。我清廉无私,确实是当世廉臣。这些名声,我早就有了,那我还有什么追求?
黑夜当中,喻士钦猛然睁眼:我当名留青史,辅佐帝王立下不世功业!
跟李日宣那帮贼子缠斗,完全已经落了下乘,我就算斗赢了又有何用?无非更风光而已。
老子又不缺风光!
陛下是一代雄主,陛下要开创盛世,陛下喜欢认真做事的。
那我不用跟谁斗啊,我认真做事就行了。
喻士钦突然就悟了,穿好衣服前往书房,掌灯研墨,提笔写道: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第二日,喻士钦叫来长随,吩咐道:“把这幅字裱了,挂在中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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