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 774 772【东宫官】
- 775 773【三十一岁的布政使】
- 776 774【自学成才的读书人】
- 777 775【太子爷的礼记课】
- 778 776【江苏盐政】
- 779 777【夫唯不争】
- 780 778【国之基石】
- 781 779【曾忆少年时】
- 782 780【喀尔喀蒙古崛起】
- 783 781【李自成献土】
- 784 782【皇帝亲自给太子教学】
- 785 783【不知狼居胥在何处】
- 786 784【朱洪武再世?】
- 787 785【草原烽火】
- 788 786【喀尔喀与科尔沁大战】
- 789 787【各投各妈,各找各爸】
- 790 788【不想走了】
- 791 789【你逃你的,我走我的】
- 792 790【井底之蛙】
- 793 791【稳如老狗】
- 794 792【处处受挫】
- 795 793【骑兵决战拉开序幕】
- 796 794【以乱打乱】
- 797 795【决胜冲锋】
- 798 796【三都护府】
- 799 797【吕宋总督回京】
- 800 798【进献贡品】
- 801 799【女权主义者】
- 802 800【皇帝批阅《明史》】
- 803 801【樊楼之辩】
- 804 802【物议汹汹】
- 805 803【体察圣意】
- 806 804【已阅:狗屁不通】
- 807 805【中国乡土工业发展模式】
- 808 806【杭州辨会】
- 809 807【拔为太子师】
- 810 808【未考殿试,先点状元】
- 811 809【哭门叩阙】
- 812 810【皇帝坏主意很多】
- 813 811【大同律和付梓法】
- 814 812【兴大狱】
- 815 813【全都要】
- 816 814【商人的需求】
- 817 815【一国二属】
- 818 816【持节使者都是狠人】
- 819 817【张煌言】
- 820 818【大军出动】
- 821 819【节旄】
- 822 820【混乱的战争序曲】
- 823 821【热气球与围城】
- 824 822【张献忠的计谋】
- 825 823【计划一变再变】
- 826 824【浪人林老实】
- 827 825【一人俘虏数百】
- 828 826【决心死战的荷兰总督】
- 829 827【围城舞会】
- 830 828【几何问题】
- 831 829【攻破总督府】
- 832 830【押上谈判桌】
- 833 831【再收属国】
- 834 832【小国林立】
- 835 833【岛民献土】
- 836 834【纺纱技术突破】
- 837 835【李自成归降】
- 838 836【遍地桃源】
- 839 837【棉稻轮作】
- 840 838【开眼界的闯王】
- 841 839【显微镜】
- 842 840【军校】
- 843 841【公主也要选驸马】
- 844 842【志在四海】
- 845 843【不止航海家那么简单】
- 846 844【官方走私】
- 847 845【小二愣子】
- 848 846【边境驿站】
- 849 847【东北开拓计划】
- 850 848【沙俄贵族】
- 851 849【没见识的家伙】
- 852 850【香肉】
- 853 851【守株待兔】
- 854 852【三千里奔袭】
- 855 853【森林战斗】
- 856 854【抽签驻防】
- 857 855【逐日部女萨满】
- 858 856【毛毡换猛犸象牙】
- 859 857【乌娜吉】
- 860 858【太子正妃】
- 861 859【不简单】
- 862 860【那莱王复国】
- 863 861【三面围攻计划】
- 864 862【孤军深入】
- 865 863【运输大队长】
- 866 864【暹罗和八百司】
- 867 865【弟杀兄】
- 868 866【杀爹乞降而不得】
- 869 867【拿下全球最大翡翠产地】
- 870 868【奇袭】
- 871 869【土司倒戈】
- 872 870【一触即溃】
- 873 871【决战开始】
- 874 872【马踏联营】
- 875 873【善男信女赵皇帝】
- 876 874【平南军民府】
- 877 875【黄女王·北大年总督】
- 878 876【孙传庭出手】
- 879 877【夹缝生存的商贾】
- 880 878【广州所见】
- 881 879【吟游诗人】
- 882 880【财政赤字】
- 883 881【人形小强】
- 884 882【太监数学家】
- 885 883【出人头地】
- 886 884【法国使者眼里的中国乡村】
- 887 885【青藏消息】
- 888 886【明史出版】
- 889 887【赵瀚是女主角】
- 890 888【市井】
- 891 889【准噶尔占领漠北】
- 892 890【俄国使团】
- 893 891【大报恩寺成了公园】
- 894 892【石油】
- 895 893【欺君要砍手】
- 896 894【远航美洲】
- 897 895【购买土地】
- 898 896【热情体贴的西班牙人】
- 899 897【夏威夷】
- 900 898【武力征服】
- 901 899【龙诺回归】
- 902 900【岛上生活】
- 903 901【日落帝国】
- 904 902【发展瓶颈】
- 905 903【阁臣】
- 906 904【发钞】
- 907 905【入藏】
- 908 906【不对称战斗】
- 909 907【保卫粮道】
- 910 908【巴图尔的无奈】
- 911 909【东科会盟】
- 912 910【遭遇战】
- 913 911【分裂的叶尔羌】
- 914 912【准格尔分裂】
- 915 913【财政宽裕了】
- 916 914【春风如贵客】
- 917 915【卖诗啊】
- 918 916【胡姬的肚皮舞】
- 919 917【皇帝也是史家】
- 920 918【经济学】
- 921 919【阮氏政变】
- 922 920【又一个坑爹的】
- 923 921【畏罪自杀】
- 924 922【已经烂透了】
- 925 923【捅了天了】
- 926 924【中间人】
- 927 925【费老夫人】
- 928 926【两个国公没了】
- 929 927【赏罚】
- 930 928【黄河】
- 931 929【蒲松龄】
- 932 930【都水司就是吞金兽】
- 933 931【水火法师】
- 934 932【木薯和人口】
- 935 933【殖民就是血腥的】
- 936 934【吉大港】
- 937 935【莫卧儿内战】
- 938 936【英格兰,你们的国王回来了】
- 939 937【中英法葡四国联盟】
- 940 938【英法变局】
- 941 939【墨西哥有几万汉人?】
- 942 940【富贵车】
- 943 941【电气】
- 944 942【朝鲜的思想剧变】
- 945 943【天使问罪】
- 946 944【君臣跑路】
- 947 945【朝鲜农民起义】
- 948 946【大同细作在搞事儿】
- 949 947【继续党争】
- 950 948【一群虫豸】
- 951 949【北纬38.65度线】
- 952 950【对马岛】
- 953 951【聪明人】
- 954 952【扩张时代】
- 955 953【张献忠做总督了】
- 956 954【猛虎归山】
- 957 955【盗亦有道:圣勇义智仁】
- 958 956【莫卧儿内战结束】
- 959 957【通货膨胀扩张与中庸殖民】
- 960 958【沙皇】
- 961 959【羡慕啊】
- 962 960【东方圣约革命】
- 963 961【SSS级大皇帝】
- 964 962【又一个乐不思蜀的】
- 965 963【二皇子】
- 966 964【分封开拓?】
- 967 965【大家都沉默了】
- 968 966【这是井田制?】
- 969 967【为国纳妾】
- 970 968【大金矿】
- 971 969【四面皆敌】
- 972 970【躺平的苏丹】
- 973 971【外敌入侵】
- 974 972【吃掉尾巴】
- 975 973【资深流寇的战法】
- 976 974【王爷贡士和女贡士】
- 977 975【殿试与分封】
- 978 976【皇帝的新装】
- 979 977【文教政策调整】
- 980 978【军改】
- 981 979【金陵画派】
- 982 980【陛下,该修皇陵啦】
- 983 981【冠带进京和皇帝笑话】
- 984 982【三皇子的钱途】
- 985 983【印刷革命】
- 986 984【工部还有配套发明】
- 987 985【橡胶与玛雅神庙】
- 988 986【印加皇族遗脉】
- 989 987【倭将奴和扶桑姬】
- 990 988【一将功成万骨枯】
- 991 989【尼布楚】
- 992 990【划时代空袭】
- 993 991【官渡之战复刻版】
- 994 992【杀俘】
- 995 993【炸城】
- 996 994【布里亚特蒙古人】
- 997 995【漠北】
- 998 996【一鼓作气】
- 999 997【漠北都护府和北海都护府】
- 1000 998【占领北海】
- 1001 999【封王】
- 1002 1000【造反宣传家】
- 1003 1001【故国他乡】
- 1004 1002【血液净化文书】
- 1005 1003【会说汉语的墨西哥总督】
- 1006 1004【连锁反应】
- 1007 1005【大争之世】
- 1008 1006【沙俄留学生】
- 1009 1007【从留学生到乞丐】
- 1010 1008【蒸汽船】
- 1011 1009【点亮中亚地图】
- 1012 1010【又有人给皇帝送妹子】
- 1013 1011【伏尔加河与顿河大起义】
- 1014 1012【俄文版《大同集》】
- 1015 1013【沙俄军户】
- 1016 1014【关窗户】
- 1017 1015【文青可汗】
- 1018 1016【马达加斯加岛的消息】
- 1019 1017【祖国是中国】
- 1020 1018【“聪明”国王】
- 1021 1019【新广城】
- 1022 1020【晋王很近】
- 1023 1021【财政充裕】
- 1024 1022【吉别可】
- 1025 1023【阔孜少年和巴彦美人】
- 1026 1024【罐头、橡胶与发电机】
- 1027 1025【铜壳罐头】
- 1028 1026【中国的“印度公司”】
- 1029 1027【炒股的韩王】
- 1030 1028【股票经纪人】
- 1031 1029【整顿金融】
- 1032 1030【广交所之狼——郑芝龙】
- 1033 卡文
- 1034 1031【乡士与村吏】
- 1035 1032【日本锁国】
- 1036 1033【长州藩与住友家】
- 1037 1034【江户海战】
- 1038 1035【尊王讨贼】
- 1039 1036【皇帝要北海道】
- 1040 1037【女天皇与和尚太上皇】
- 1041 1038【幕府副将军】
- 1042 1039【攻城与内讧】
- 1043 1040【投降输一半】
- 1044 1041【虾夷县】
- 1045 1042【南京棚户区改造】
- 1046 1043【识字班】
- 1047 1044【西域战事】
- 1048 1045【螳臂当车】
- 1049 1046【纵马戈壁】
- 1050 1047【被踩死的国王】
- 1051 1048【李白的出生地】
- 1052 1049【葱岭回来了】
- 1053 1050【实地调查才靠谱】
- 1054 1051【大宛,大宛!】
- 1055 1052【心怀故国】
- 1056 1053【勇猛骁骑】
- 1057 1054【步兵对重骑】
- 1058 1055【连锁反应】
- 1059 1056【新几内亚和澳大利亚】
- 1060 1057【太子爷体察民情】
- 1061 1508【忆往昔】
- 1062 1059【圣人无情】
- 1063 1060【爪哇一统】
- 1064 1061【西域安定】
- 1065 1062【终章一】
- 1066 1063【终章二】
- 1067 1064【终章三】
- 1068 1065【终章四】
- 1069 1066【终章五】
- 1070 【后记一】
- 1071 【番外二】
- 1072 【番外一】
- 1073 【后记一】
- 1077 【番外五】
- 1078 【番外六】
- 1079 【番外七】
- 1080 【番外八】
- 1081 【番外九】
- 1082 【番外十】
- 1083 【番外十一·终】
- 1084 新书《北宋穿越指南》已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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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2【皇帝亲自给太子教学】
782【皇帝亲自给太子教学】
费如鹤回京之后,三天两头被召进宫里。不是赵瀚本人召见,就是费氏姐妹相请,在外人看来自是恩宠至极。
这天,太子赵匡桓在文华殿读书,赵瀚带着费如鹤亲自来督学。
对于这个舅舅,赵匡桓感觉有些陌生,但又对其威名如雷贯耳。他的同学当中,也有颇多费大都督的崇拜者。
黄宗羲正在讲《三原论》,众官看到皇帝来了,皆欲起身拜见。赵瀚却抬手制止,让他们不要乱动,教学活动继续进行。
包括黄宗羲在内,大家都有些紧张,赵匡桓更是忍不住多次回头看。
“心无旁骛!”
还是黄宗羲最先冷静下来,用戒尺敲打桌面,提醒太子爷不要频频走神。
上课上到一半,有个中书舍人来了。他没有获准入内,又不能随意走动,只得站在门口一直苦等。
直至放学,闲杂人等,都获准离去,赵瀚才说:“进来吧。”
赵瀚过去坐了主位,太子和费如鹤,坐在两边的下首位。黄宗羲、胡梦泰、李顒,以及闻讯赶来的张岱,全部稀里糊涂的依次落座。
“臣范必英,拜见陛下!”
中书舍人趋步上前拜见,接着又向太子等人见礼。
赵瀚指着此人介绍:“这是范文正公(范仲淹)的十八世孙,名必英,字龙仙。”
赵匡桓和李颙都肃然起敬,朝着范必英拱手致意。
赵瀚笑着对张岱说:“张卿认识他吧?”
张岱回答说:“回禀陛下,臣与其亡父是故交,臣也曾多次到范园做客。”
赵瀚又问范必英:“你可知,朕招你来此处是何意?”
范必英忐忑道:“臣实在不知。”
赵瀚扫视众人,说道:“江苏布政使徐颖,下令全省清查田亩,又鼓励百姓举报破坏田政之举。近日,徐布政又上了一封密揭,说有数十范氏子弟,联名举报范氏族长,以义庄的名义强行收走私田。当初分走范氏义庄的农民,每人都必须拿出一亩好田,聚少成多重建范氏义庄。”
范必英面露惊骇之色,连忙跪下辩解:“陛下容秉,先父亡故已然十载。即便在世之时,也从不过问族内事务。先父虽出身范氏主宗,但家境早已破落,不得已甚至做了……赘婿,为官之后才恢复范氏本姓。”
赵瀚冷笑:“这次侵占民田为范氏义庄,就有你两个兄长的份。他们仗着你父亲生前的名声,在乡间到处串联倡导,把不肯交田的范氏子孙,都斥为数典忘祖之辈!”
范必英吓得浑身瘫软,差点没当场昏死过去。
赵瀚一脸阴沉道:“徐布政正待查处此事,命令刚下达到吴县,地方官员就压着不办,反而还写信劝徐布政收手。吴县那些读书人,聚集上百人之多,联名向徐布政施压。说什么范氏义庄,是吴县的文脉脊梁,万万不能轻易毁弃……”
赵瀚随即问范必英:“徐布政在密揭里说,这件事他打算严惩,杀一批,关一批,流放一批,革职一批。你觉得这样处置是否妥当?”
范必英硬着头皮回答:“极为妥当,破坏田政之人,该当严惩不贷!”
赵瀚又问赵匡桓:“太子觉得呢?”
赵匡桓心里已经明白,父亲选在文华殿处理此事,是要亲自给他示范如何治国。当即说道:“父皇,孩儿不知此事原委。诸位先生都教导孩儿,治国应当谨慎,不知前因后果,不可轻易做出决策。那范氏义庄,究竟为何物?”
赵瀚对儿子的回答非常满意,目光投向张岱:“张卿给太子说说,范氏义庄为何物?”
张岱起身陈述说:“范文正公第三次被贬时,在家乡吴县置地千余亩,设范氏义庄救济宗族贫困之人。又在义庄设立义学,教导宗族贫寒子弟读书,便是异姓贫寒子弟也能读书。范氏义庄从设立至今,已有五百年之久,历经宋、元、明三代而不衰。在我大同新朝分田之前,范氏义庄已有数千亩地,为天下义庄之典范。”
赵瀚问儿子:“你觉得如何?”
赵匡桓回答:“父皇,孩儿认为这是好事,但破坏了田政实属不该。”
“那朕就来说说,这个天下义庄典范,这个吴县的文脉脊梁,五百年来是怎么运作的,”赵瀚扫视众人,视线相触者,纷纷低头躲避,“范文正公,设立义庄自出于好心。可他的次子,比他本人官做得更大,大肆收买民田,扩大范氏义庄的规模。还从宋朝皇帝那里,弄来各种褒奖,弄来各种赋税减免,范氏义庄几乎就是不交赋税的!”
范氏义庄不交田赋?
赵匡桓和李颙都颇为吃惊,纷纷朝堂下跪着的范必英看去。
赵瀚继续说道:“到了元朝,范氏义庄完全免征田赋。有苏州官员,打算向范氏义庄征税,立即被范氏族人告到元朝皇帝那里。明朝开国,江浙地区征收重赋,范氏义庄也不例外,已经到了无法维持的地步。张居正死后,一条鞭法彻底变形,范氏义庄借此死灰复燃,变得比以前更加兴盛。范氏义庄该上交的田赋,全都摊在贫苦百姓头上,逼得多少农民倾家荡产!没有飞洒诡寄的田产,范氏义庄也隐瞒起来,一两银子也不上交朝廷!”
“嗙!”
赵瀚猛拍桌子,大怒道:“大同军收复江南之时,已经给范氏义庄定了性。范氏义庄的田亩,也就近分给周边农民,获田者也大部分是范氏子孙。朕尊崇范文正公,不想恶待他的后人,当时只杀了几个臭名昭著者。这才过去十年,范家又有人卷土重来,真当朕死了吗?真以为朝廷的刀锋不利乎?竟还有那么多官员和读书人,给侵占民田的范家求情!太子你说,范氏义庄是什么东西?”
赵匡桓仔细想想,整理措辞道:“范氏义庄明着救济族人和乡里,得了大大的名声。实则慷朝廷之慨,把本该朝廷收走的田赋,用来做善事邀买自家名声。坏得很!”
“何止,”赵瀚说道,“范氏义庄,在前明时飞洒诡寄,坑害了不少吴县农民。数千亩良田,不给朝廷交税,全部用来救济的宗亲和乡里?拿出多少来救济,还不是他们自己说了算!他们不仅邀买名声,还损公肥私!跟曲阜孔家有何区别?”
突然,范必英磕头疾呼:“请陛下彻查此事,哪个姓范的破坏田政,须当全部法办不容轻饶。便是臣那两个兄长,该杀就杀,该流放便流放。严肃查处,才能正本清源,莫让他们坏了祖宗文正公的德行名声!”
“很好,你去查,”赵瀚说道,“你也别做中书舍人了,改任督察院廉政官,跟随同僚一起去吴县彻查!”
范必英听得目瞪口呆,好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喊道:“陛下信任微臣,臣自当大义灭亲以报君恩!”
范必英只能在督察院混了,结案之后,甚至这辈子都不敢再回老家。一代名臣之后,范仲淹的嫡系子孙,被皇帝逼得只能做六亲不认的“酷吏”。
范必英完全没得选择,他敢不听话,必遭兄长连累,估计连儿子都将失去做官资格。
因此越想越愤怒,不是埋怨皇帝,而是埋怨兄长和族人。
他爹幼时贫寒,除了能在义学免费读书,也没受到过范氏义庄多少接济。为了生存,他爹甚至做了赘婿,直到考中科举才真正翻身。
对于范氏义庄,他爹没得啥好处,反而在做官之后,用贪来的银子给义庄捐田。
范必英本人,更是没享受到义庄的好处,如今被坑得差一点就丢官。在他心里,已经把族人和义庄当成祸害,无论如何必须给解决干净。
分族迁徙!
范必英已经决定了,等案子了结,就上疏请求把范氏分族,迁徙一批前往河北落户。以前已经分族迁徙了,但还不够,还要接着迁才行。他对家族处理得越狠,就越能得到皇帝的器重,反正要被族人戳脊梁骨,不如就往死里下手。
费如鹤全程旁观,一句话都没说。
他知道赵瀚是啥意思,无缘无故请自己看这一处好戏。无非是在敲打他费大都督,千万不要去破坏田政,通过族人经商捞钱也该克制些。
赵瀚挥手屏退众人,范必英冒着冷汗离开。
赵瀚问赵匡桓:“太子今日观政,都有什么收货?”
赵匡桓仔细想了想:“忠良之后,不一定是忠良。圣贤之后,不一定是圣贤。不管是吴县范家,还是曲阜孔家,都要按《大同律》处置,不能给他们格外优待。这些名人的后代,真要胡作非为起来,依靠祖宗留下的好名声,反而对国家的危害更大。”
此言一出,当场就有人面色剧变。
完了,太子有这种想法,恐怕登基之后不好糊弄,劝他优待士绅也不容易办到。
“还有呢?”赵瀚又问。
赵匡桓迟疑片刻,摇头说:“父皇,孩儿愚钝,实在想不出来。”
赵瀚告诫道:“一个人,名声再好,不要看他说什么,要看他在做什么。就如这范氏义庄,存世五百年不倒,名气越来越大,田亩越来越多,成了天下慈善之典范。他们典的是哪门子范?”
这天,太子赵匡桓在文华殿读书,赵瀚带着费如鹤亲自来督学。
对于这个舅舅,赵匡桓感觉有些陌生,但又对其威名如雷贯耳。他的同学当中,也有颇多费大都督的崇拜者。
黄宗羲正在讲《三原论》,众官看到皇帝来了,皆欲起身拜见。赵瀚却抬手制止,让他们不要乱动,教学活动继续进行。
包括黄宗羲在内,大家都有些紧张,赵匡桓更是忍不住多次回头看。
“心无旁骛!”
还是黄宗羲最先冷静下来,用戒尺敲打桌面,提醒太子爷不要频频走神。
上课上到一半,有个中书舍人来了。他没有获准入内,又不能随意走动,只得站在门口一直苦等。
直至放学,闲杂人等,都获准离去,赵瀚才说:“进来吧。”
赵瀚过去坐了主位,太子和费如鹤,坐在两边的下首位。黄宗羲、胡梦泰、李顒,以及闻讯赶来的张岱,全部稀里糊涂的依次落座。
“臣范必英,拜见陛下!”
中书舍人趋步上前拜见,接着又向太子等人见礼。
赵瀚指着此人介绍:“这是范文正公(范仲淹)的十八世孙,名必英,字龙仙。”
赵匡桓和李颙都肃然起敬,朝着范必英拱手致意。
赵瀚笑着对张岱说:“张卿认识他吧?”
张岱回答说:“回禀陛下,臣与其亡父是故交,臣也曾多次到范园做客。”
赵瀚又问范必英:“你可知,朕招你来此处是何意?”
范必英忐忑道:“臣实在不知。”
赵瀚扫视众人,说道:“江苏布政使徐颖,下令全省清查田亩,又鼓励百姓举报破坏田政之举。近日,徐布政又上了一封密揭,说有数十范氏子弟,联名举报范氏族长,以义庄的名义强行收走私田。当初分走范氏义庄的农民,每人都必须拿出一亩好田,聚少成多重建范氏义庄。”
范必英面露惊骇之色,连忙跪下辩解:“陛下容秉,先父亡故已然十载。即便在世之时,也从不过问族内事务。先父虽出身范氏主宗,但家境早已破落,不得已甚至做了……赘婿,为官之后才恢复范氏本姓。”
赵瀚冷笑:“这次侵占民田为范氏义庄,就有你两个兄长的份。他们仗着你父亲生前的名声,在乡间到处串联倡导,把不肯交田的范氏子孙,都斥为数典忘祖之辈!”
范必英吓得浑身瘫软,差点没当场昏死过去。
赵瀚一脸阴沉道:“徐布政正待查处此事,命令刚下达到吴县,地方官员就压着不办,反而还写信劝徐布政收手。吴县那些读书人,聚集上百人之多,联名向徐布政施压。说什么范氏义庄,是吴县的文脉脊梁,万万不能轻易毁弃……”
赵瀚随即问范必英:“徐布政在密揭里说,这件事他打算严惩,杀一批,关一批,流放一批,革职一批。你觉得这样处置是否妥当?”
范必英硬着头皮回答:“极为妥当,破坏田政之人,该当严惩不贷!”
赵瀚又问赵匡桓:“太子觉得呢?”
赵匡桓心里已经明白,父亲选在文华殿处理此事,是要亲自给他示范如何治国。当即说道:“父皇,孩儿不知此事原委。诸位先生都教导孩儿,治国应当谨慎,不知前因后果,不可轻易做出决策。那范氏义庄,究竟为何物?”
赵瀚对儿子的回答非常满意,目光投向张岱:“张卿给太子说说,范氏义庄为何物?”
张岱起身陈述说:“范文正公第三次被贬时,在家乡吴县置地千余亩,设范氏义庄救济宗族贫困之人。又在义庄设立义学,教导宗族贫寒子弟读书,便是异姓贫寒子弟也能读书。范氏义庄从设立至今,已有五百年之久,历经宋、元、明三代而不衰。在我大同新朝分田之前,范氏义庄已有数千亩地,为天下义庄之典范。”
赵瀚问儿子:“你觉得如何?”
赵匡桓回答:“父皇,孩儿认为这是好事,但破坏了田政实属不该。”
“那朕就来说说,这个天下义庄典范,这个吴县的文脉脊梁,五百年来是怎么运作的,”赵瀚扫视众人,视线相触者,纷纷低头躲避,“范文正公,设立义庄自出于好心。可他的次子,比他本人官做得更大,大肆收买民田,扩大范氏义庄的规模。还从宋朝皇帝那里,弄来各种褒奖,弄来各种赋税减免,范氏义庄几乎就是不交赋税的!”
范氏义庄不交田赋?
赵匡桓和李颙都颇为吃惊,纷纷朝堂下跪着的范必英看去。
赵瀚继续说道:“到了元朝,范氏义庄完全免征田赋。有苏州官员,打算向范氏义庄征税,立即被范氏族人告到元朝皇帝那里。明朝开国,江浙地区征收重赋,范氏义庄也不例外,已经到了无法维持的地步。张居正死后,一条鞭法彻底变形,范氏义庄借此死灰复燃,变得比以前更加兴盛。范氏义庄该上交的田赋,全都摊在贫苦百姓头上,逼得多少农民倾家荡产!没有飞洒诡寄的田产,范氏义庄也隐瞒起来,一两银子也不上交朝廷!”
“嗙!”
赵瀚猛拍桌子,大怒道:“大同军收复江南之时,已经给范氏义庄定了性。范氏义庄的田亩,也就近分给周边农民,获田者也大部分是范氏子孙。朕尊崇范文正公,不想恶待他的后人,当时只杀了几个臭名昭著者。这才过去十年,范家又有人卷土重来,真当朕死了吗?真以为朝廷的刀锋不利乎?竟还有那么多官员和读书人,给侵占民田的范家求情!太子你说,范氏义庄是什么东西?”
赵匡桓仔细想想,整理措辞道:“范氏义庄明着救济族人和乡里,得了大大的名声。实则慷朝廷之慨,把本该朝廷收走的田赋,用来做善事邀买自家名声。坏得很!”
“何止,”赵瀚说道,“范氏义庄,在前明时飞洒诡寄,坑害了不少吴县农民。数千亩良田,不给朝廷交税,全部用来救济的宗亲和乡里?拿出多少来救济,还不是他们自己说了算!他们不仅邀买名声,还损公肥私!跟曲阜孔家有何区别?”
突然,范必英磕头疾呼:“请陛下彻查此事,哪个姓范的破坏田政,须当全部法办不容轻饶。便是臣那两个兄长,该杀就杀,该流放便流放。严肃查处,才能正本清源,莫让他们坏了祖宗文正公的德行名声!”
“很好,你去查,”赵瀚说道,“你也别做中书舍人了,改任督察院廉政官,跟随同僚一起去吴县彻查!”
范必英听得目瞪口呆,好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喊道:“陛下信任微臣,臣自当大义灭亲以报君恩!”
范必英只能在督察院混了,结案之后,甚至这辈子都不敢再回老家。一代名臣之后,范仲淹的嫡系子孙,被皇帝逼得只能做六亲不认的“酷吏”。
范必英完全没得选择,他敢不听话,必遭兄长连累,估计连儿子都将失去做官资格。
因此越想越愤怒,不是埋怨皇帝,而是埋怨兄长和族人。
他爹幼时贫寒,除了能在义学免费读书,也没受到过范氏义庄多少接济。为了生存,他爹甚至做了赘婿,直到考中科举才真正翻身。
对于范氏义庄,他爹没得啥好处,反而在做官之后,用贪来的银子给义庄捐田。
范必英本人,更是没享受到义庄的好处,如今被坑得差一点就丢官。在他心里,已经把族人和义庄当成祸害,无论如何必须给解决干净。
分族迁徙!
范必英已经决定了,等案子了结,就上疏请求把范氏分族,迁徙一批前往河北落户。以前已经分族迁徙了,但还不够,还要接着迁才行。他对家族处理得越狠,就越能得到皇帝的器重,反正要被族人戳脊梁骨,不如就往死里下手。
费如鹤全程旁观,一句话都没说。
他知道赵瀚是啥意思,无缘无故请自己看这一处好戏。无非是在敲打他费大都督,千万不要去破坏田政,通过族人经商捞钱也该克制些。
赵瀚挥手屏退众人,范必英冒着冷汗离开。
赵瀚问赵匡桓:“太子今日观政,都有什么收货?”
赵匡桓仔细想了想:“忠良之后,不一定是忠良。圣贤之后,不一定是圣贤。不管是吴县范家,还是曲阜孔家,都要按《大同律》处置,不能给他们格外优待。这些名人的后代,真要胡作非为起来,依靠祖宗留下的好名声,反而对国家的危害更大。”
此言一出,当场就有人面色剧变。
完了,太子有这种想法,恐怕登基之后不好糊弄,劝他优待士绅也不容易办到。
“还有呢?”赵瀚又问。
赵匡桓迟疑片刻,摇头说:“父皇,孩儿愚钝,实在想不出来。”
赵瀚告诫道:“一个人,名声再好,不要看他说什么,要看他在做什么。就如这范氏义庄,存世五百年不倒,名气越来越大,田亩越来越多,成了天下慈善之典范。他们典的是哪门子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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