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家里，想想这个徐云涛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居然连王玉霞这样的老板都不敢见他，我在王玉霞办公室里虽然口气挺大，但回家冷静想想，却觉得自己那口气其实是意气用事。

    我上电脑查了一下风云公司，一查原来风云公司是江城响当当的大企业，专做房地产，江城好几个有名的楼盘都是风云公司开发的，网上还配有徐云涛的照片，四五十岁的样子，梳着大背头，国字脸，眉目硬朗，看样子就不像一个好说话的主儿。

    我的心瞬间更凉了，我一个小小的技校生，典型的屌丝男，去向这样一个这样的大老板说话赔罪，说好听点是自不量力，说不还听点就是猫舔虎鼻梁找死。

    关掉电脑，挫败感弥漫而来，掏出手机，我有种彻底放弃的欲望，想給王玉霞打个电话，告诉她这事我办不了，求她能不能换个条件，只要她答应让白小柔母亲住养老院，别的事我一定帮着办。

    踌躇良久，这电话我还是没有打，妈的，张帆你怎么还没上阵就怂了，你忘了刘瘸子和你说的话了吗，你忘了你是一块橡皮泥了吗？

    不就是一个徐云涛吗？难道他比关云道还凶险？比肖强还狠，有了这两碗老酒垫底，你还怕什么？

    我不停地給自己打气，从书包里取出那团橡皮泥，在手里揉了揉，好像热血又回到了身上。

    第二天，整整一天，我都在想晚上见徐云涛的事，对班里的事情根本无心去看去管。

    下午快放学的时候，我接到了王玉霞打来的电话。

    “王总，你不用问我了，今天晚上我肯定去见徐云涛。”

    她还没说话，我先说了。

    王玉霞在电话了笑了一声，“你几点下课？”

    “快了，一会儿就放学了。”

    “行，那你放学后到我公司来一趟。”

    “王总，你还有事啊？“

    “来了你就知道了。”

    放下电话，我茫然想想，这个王总又要提什么要求，不会再给我出难题吧？算了，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是赶，既然我下定决心去见徐云涛了，就不怕王玉霞再给我出难题。

    下课铃声一响，我就直接冲出了教室，也不管身后人喊我，骑上车子，直奔瑞景公司。

    到了瑞景，那个迎宾的态度又和前两次不一样了，不仅对我笑脸相迎，还主动把我带到了王玉霞的办公室外。

    我靠，这是典型的看主人脸色行事，主人对我的态度变了，手底下这些人相应得也就变了，通过迎宾的态度，我感觉王玉霞不是要刁难我。

    进了王玉霞的办公室，王玉霞正在低头看一堆文件，见我进来，抬头扶扶眼镜，“你先坐得等一会儿。”

    迎宾给我倒了一杯水，恭敬地退出去了。

    我坐在沙发上静静等，时间过得有些焦灼，足足等了半个小时，王玉霞才从文件堆里重新把头抬起来，瞅瞅我，“想好了？”

    我起身走到大班台前，点点头，“想好了，”

    “行。”王玉霞上下看看我，“你晚上就穿着一身去？”

    我也上下看看自己，白衬衣、黑裤子，这是我昨晚想了半天特意准备的穿着，徐云涛是大老板，我见大老板不能还是一副学生样，我就照着电视里白领的穿着穿了这么一身。这是学校平时搞正式活动的标配，其实我穿得挺不舒服的，我还是喜欢穿休闲装。但是为了见徐云涛，我只能这么穿了。

    “王总，我这一身不行吗？”我看到王玉霞眼里的犹疑，问。

    王玉霞从大班台后边走出来，又围着我，前后左右上下看看我，看得我很别扭，觉得她就像在检查一件产品的质量。

    看了一会儿，王玉霞收回目光，“你等一会儿。”说完，进了那个套间。

    很快她拎着一个衣服套子从套间出来，“你把这身换上。”

    我接过把衣服套子的拉链拉开，一看，里边是一套银灰色的名牌西服，还有衬衣。

    “王总，你这是？”

    “人靠衣服马靠鞍，你穿这一身去，样子就让人瞧不起，谁会接受一个穿着廉价衬衣人的道歉。那他不是更没面子了吗？”王玉霞淡淡说这还伸手拽拽我的衬衣，“看看，这都有折了。”

    被她这么一说，我顿时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像纸片一样不值钱，其实也确实不值钱，衣服是我和马跳逛夜市时买的。

    “这身西服送给你了。你就在这换吧。”王玉霞退回到大半台后，坐下。

    “在这换？”我看看王玉霞。

    “换吧，我看文件，不会看你的。”王玉霞拿起文件看起来，文件正好遮住她的脸。

    这个女人到挺淡定。

    我心里想想，但还是没动。

    “怎么了？”王玉霞把文件拿开。

    “王总，这衣服的钱不会从那两万里扣吧，如果那样我就不要了，等晚上办完事，我再还给你。”我小心地说，我和丁娜上次逛商场，见过这个牌子的衣服，价格不低，如果从那两万里扣，两万就所剩不多了，闹不好我还得贴钱。

    王玉霞笑了，“你还挺人小鬼大，这衣服是我给一个朋友买的，后来用不上了，这衣服就一直在我这闲着，我今天翻衣架的时候，正好看见这身衣服，就想起你。我的朋友和你身材差不多，反正这衣服现在放在我这也没用，你用得着就送给你了，不会从两万里扣的。就算今天晚上的事没成，这衣服我也不要了，你就放心穿吧。”

    我一听，心里这才有了底，真是有钱人，这么贵的衣服，说送人就送人。

    我退回到沙发边，把自己那身脱下，把西服穿在身上，一边穿一边偷偷往大班台瞟了两眼，王玉霞果然一直在看文件，我就像是一团空气一样再她眼里根本不存在。

    衣服换好了，我对着墙上的镜子照了照，真是人靠衣服马靠鞍，名牌穿在身上确实不一样，立刻我就像多了一百个高度，不仅气质上来了，人好像也帅了。

    怎么看都觉得镜子里的自己很顺眼，衣服也很合身，穿在身上没有一点不适感。

    我正欣赏着自己，王玉霞走过来，抱着肩又上下看看我，满意地点点头，“这回就像个大人了。只是你这鞋。“

    王玉霞的目光又落在我的鞋上，我的鞋也是地摊货，但是我擦的铮亮。

    “我这没有合适你的鞋，算了，就这样吧。”王玉霞终于不再挑剔我了。

    “王总，这回我可以去见那个徐云涛了吧？”

    “可以，见了他，你会怎么说？”

    “我就说我替王总来给他道歉。”

    “他问起来你凭什么替我给他道歉，你是我的什么人，你怎么说？”王玉霞逼视着我。

    “这我想过了，我就说我是你的朋友，我知道了你和徐云涛的事，挺为你委屈的，就自己决定来替你道歉。王总，你放心我绝不说出是你让我去的。”我说完又顿了一下，觉得这话不妥，“本来你也没让我去，是我自己决定去的。”

    王玉霞听完，沉默一会儿，“你别说是我的朋友了，就说是我的亲戚，这样更近一点，你不是还管我叫过王姨吗？”

    我愣愣，“行，那就按你说的。”

    王玉霞笑笑，“张帆，如果徐云涛要为难你，你千万别勉强，他不答应，你就赶紧出来。养老院的事，我会再考虑的。”

    王玉霞的话不像昨天那样强硬了，她的态度明显缓和了很多，看来这个女人的心并不是很坏，“王总，我知道，我以前也做过挺危险的事，我有分寸。”

    “行。”王玉霞看看表，“已经下班了，我让人叫了外卖，吃完了，休息一会儿，我送你去溢香茶楼。”

    “王总，不用了，我能找到那个地方，我自己能去。”

    “还是我送你去吧。”王玉霞笑了一下。

    不一会儿，外卖送过来了，有菜有汤，还挺丰盛，我俩吃完，王玉霞重新开始看文件，我坐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看着外边的天暗下来，王玉霞把手里的文件一放，“走吧。”

    我跟着王玉霞出了公司，外边停着一辆白色途观，这是王玉霞的座驾，上了车，我们直奔溢香茶楼。

    距离茶楼还有一截，王玉霞把车停下了，从包里取出一盒女式香烟，看看我，“你抽烟吗？”

    我嗯了一声。

    王玉霞递给我一支，自己也点了一支，我俩默默抽着烟。

    女士烟太淡，没什么味，我抽的不过瘾，但是看着不远处的溢香茶楼，我的心跳成一团，需要用一支烟让自己平静下去。再看王玉霞，她也是双眉紧锁，心事重重的样子。

    一支烟抽完，王玉霞看着问我，“现在你想改变决定还来得及.”

    “王总，你改变决定了吗？”

    王玉霞顿了一下说：“有点，我感觉我们的决定有些轻率。”。

    “我没有。我忘了告诉你，我还有一个名字。“

    “还有一个名字？”王玉霞疑惑得看着我。

    我笑笑，“我叫打不烂的橡皮泥。”

    说完，我推门下了车，径直向着溢香茶楼走去。

    走到茶楼门口，我回头看了一眼，白色途观还停在原地，似乎在等着我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