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白小柔要一直留在秦州的话，我心里瞬间充满了暗淡，我来秦州之前，想过许多我俩相见后的情景，但是唯一没想到这一点，这绝对是一个让我悲伤的结果。可是看看白小柔母亲住的那个房间，我又无话可说。

    “白老师，那你还回江城吗？”我想了很久，才说这样一句话。

    白小柔点点头，“我还得回江城办一下离职手续。张帆，老师对不起你，本来我是答应你的，只要你检查通过了，老师肯定不辞职，可是，现在。”

    “白老师，您别说了，这事我能理解。我也是单亲家庭，我和我爸也是一直在一起，他如果病了，让我离开他，我也得舍不得。”我的声音很低。

    “你能理解老师就好。”白小柔笑笑。

    “白老师，你回了秦州还当老师吗？我知道你以前是秦州技校的老师，如果你还当老师，能不能把我也调到秦州技校，我不是当老师，我是当学生。”我突然冒出一个这样奇怪的想法。

    “傻子。”白小柔愣了一下，一笑，“哪有老师去哪学生去哪的，在建华技校毕业了，你可以进厂，在秦州技校，毕业了你去哪？再说，我回了秦州，也不当老师了？”

    “那你去哪，你不是最喜欢当老师吗？”

    “就在这。”白小柔指指养老院的大门，“我已经问过院长了，我回了秦州可以在这里上班，这样照顾我母亲也方便。”

    “在这？”我看看那些晒太阳的老人，又看看坐在对面，青春漂亮的白小柔，心中真为白小柔可惜。

    “张帆，就算我不再是你的班主任了，你以后也不许再犯错了，记住好好上学，马上你就要实习了，可不能把自己的前途毁了。懂吗？”

    “懂。”我脑袋一片混乱，白小柔不在了，我上学还有什么意思，

    白小柔把那张银行卡从盒子拿出来，看了看，“张帆，药我留下了，就按你说的办。这张卡吗，算了，我和我父亲说吧，我不想要他的钱。”

    “白老师，我觉得这钱你也应该留下。昨天我看李厂长是真心想帮婶婶。其实关键时候，钱挺重要的。”我说得是心里话，如果不是为了那两万元债务，我也不会冒险走关云道。

    白小柔笑笑，“你这脑袋想得真多，行，我再想想吧。中午就别走了，老师请你吃饭，吃完饭，你再回江城。我送你去长途站。这的伙食还是不错的。”

    我什么也不想说，心里只剩下了浓浓的失落，也许这是我和白小柔最后一次吃饭了。

    养老院的伙食确实不错，白小柔还要了好几个菜，但我吃得没滋没味，白小柔见我闷头不说话，不停往我碗里夹菜。

    好不容易吃完这顿饭，和白小柔母亲道了别，白小柔和我打了一辆车往长途站走。

    一路，我都低着头，满是伤感，到了车站，我问白小柔，“白老师，你什么回学校办离职。”

    “我和学校又请了两天假，可能过两天回去，我办离职的事，你不要和同学们说。”

    我嗯了一声，“白老师，等你回江城办离职的时候，一定要给我打个电话，到时候我请你。”

    白小柔笑笑，“行。”

    “白老师，我还能来看你吗，就我自己，不代表任何人。”

    白小柔顿了一下，“可以，来之前，给老师打个电话。”

    见我一直眉头紧锁，白小柔拍了我一下，“别垂头丧气的，以后你遇到什么事，也可以给老师打电话。”

    我努力笑笑，心中却暗淡未消，本来我还想趁这次来秦州，找找刘瘸子，可现在一点心情都没有。

    一辆长途车开过来，白小柔推推我，“上车吧。”

    我没动。

    “怎么了？”

    “车上都满了，我想坐下一辆车。”我只想和白小柔再多待一会儿，尽管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我就是想再多待一会儿。

    “好吧，那我们再等一会儿。”白小柔往车里看看，我俩坐在候车椅上，静静等下一辆车。

    我偷偷看看白小柔，几天不见，她好像憔悴很多，阳光照在她白皙的脸上，少了一层光泽，这一定是她看护母亲辛劳的结果，尽管她的样子还是那么漂亮。

    我不禁有些心疼，“白老师，你的脸好像有点发暗。”

    “是吗？”白小柔摸摸自己的脸，“这两天熬夜，没睡好。”

    猛地白小柔回头嗔我一眼，“不许偷看老师。”

    我忙一笑，“我没偷看，我就是瞟了一眼。”

    白小柔想说什么又没说，把头转了过去，长发一甩，遮住了脸庞朝我的这一边。

    我悻悻地摇摇头，心里想，白老师，你不知道，其实你刚才甩长发的动作也很美。但这话我不敢再说了。

    一辆长途车又开了过来，“张帆，上这辆吧，这辆有空位。”

    我走到车门前，往里看了一眼，又回来了。

    “又怎么了？”白小柔满脸疑惑。

    “白老师，这辆车有点脏，那座位都是黑不拉几的，我今天穿得是新衣服，我怕弄脏了。”

    我俩说话间，那辆长途车已经开走了。

    “白老师，它都开走了，我只能等下一辆了。”

    白小柔的脸色变了，“张帆，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是不找借口不想走？”

    “白老师，我就是不想走。”

    “那你留在秦州干什么？我告诉你，我是不可能把你调到秦州技校的，别说我没有那个能力，就算有，我也不会那么做，那是害你。”白小柔越说越激动。

    周围的人往我俩这边看。

    “白老师，咱们去那边说，好吗？”我怯怯道，白小柔生气，我真的很害怕。

    “你要是答应我今天回江城，我们就去那边说。”

    “行。”我连连点头。

    白小柔这才跟着我到了旁边一个僻静的拐角。

    “说吧，你到底在想什么？”白小柔严厉地看着我。

    “白老师，我什么都没想。我就还想让你留在江城，当我的老师。”

    “那不可能，回秦州的事，我已经想好了，这次不能改变。”白小柔态度很坚决，“另外，你也别想来秦州，否则就算你来了秦州，我也不会再见你。”

    白小柔这是下了杀手锏，把两条路都堵死了，我用力挠挠头，想着第三条路。

    天边传来一声闷雷，一朵乌云飘过。

    “别挠了，再挠下去，头皮也挠下来了。一会儿要下雨了，你得赶紧坐车回了。”白小柔抬头看看天。

    我也抬头看看天，云是流动的，事情的解决也应该是流动的，我突然眼前一亮，“白老师，如果江城也有一样的养老院，让婶婶搬到江城的养老院，这样你既能照顾婶婶，也不用辞职了，还能照顾婶婶。你看这样可以吗？“

    “搬到江城的养老院？”白小柔顿了顿，“我不知道江城有没有这样的养老院。”

    我一看有门，立刻说：“白老师，江城肯定有的，江城是全国有名的绿色城市，自然环境比秦州还好，一定有这样的养老院。我回了江城就替你找。你要是不当老师，只在养老院里当个护工太可惜了，李厂长和婶婶知道了，也一定会不开心的。到了江城，我也可以帮你照顾婶婶，你就不用天天熬夜了。”

    白小柔看看我。

    “白老师，我真的不想让你辞职。丁娜，马跳听到你要辞职，一定都会难过，你忘了上次听到你要走，她们多伤心。”

    白小柔一直没说话。

    “白老师，你就答应我吧。那天做检查的时候，如果没有你，我可能连台都不会上。我就是希望我的班主任是白小柔。”我说着，哽咽了，眼圈发红。

    “一个大小伙子，哭什么哭。赶紧擦擦。”白小柔从包里取出湿纸巾递到我面前。

    我接过，擦了擦眼角。

    静了一会儿，白小柔轻声说：“张帆，你刚才说得老师都能理解，只是这件事搬到江城养老院的事，我也做不了主，还得和我母亲商量。”

    “白老师，你同意了。”我顿喜，就要抓白小柔的手，但立刻又收了回来，挠挠头。

    白小柔看看我，一摇头，“我没同意，只是考虑。”

    我有点失望，目前却只能如此。

    瓢泼大雨从天而降，我和白小柔忙往候车大厅里跑，进了大厅，看着外边倾斜的大雨冰雹，白小柔嗔怪我，“让你走不赶紧走，这雨这么大，不知道去江城的路还能不能走了？”

    我俩等了一会儿，见雨越下越大，没有长途车靠站，正疑惑，广播里传出声音，由于突降大雨，回江城的公路一段被冲坏，去江城的长途车暂时停运。

    “哎呀，真被冲坏了。”白小柔直皱眉。

    我却不着急，这叫人不留人天留人，留下就还有劝说白小柔的机会。

    回不了江城，我俩只能回养老院，可是一问外边的出租车司机，去郊区路的也走不成了。

    白小柔赶紧给养老院打了电话，把那边安顿好，我俩互相看看，总不能一直在候车厅里待着吧。

    我俩都被淋成落汤鸡，白小柔还冻得直打哆嗦，必须尽快找一个温暖的地方。